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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属于你和我的故事》第四章King与Queen(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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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king与queen(四)

第六节被抛弃的人们

在领导阶层的小规模“正常”调整之后,紧接着轮到莫菲一类的普通员工。现在跟着国家创新,变革等等一系列政策的出台,单位里的变革也是日新月异,让人应接不暇。重组、改制,竞聘,这些从前离莫菲阶层很远的东西,现在也来到了他们身边,不仅平日多了许多考试要应付,许多文件要学习,还有各色各样的检查,考评,认证,着实让人头疼。但说穿了,除了浪费许多自由时光,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每个月工资到账,就可以了。至少莫菲是这样认为。

6月20日,刚回家几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望邹远的莫菲接到通知,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到人事科报道。通知是由“资深男”口头发的,莫菲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问,“有什么事吗?”

“资深男”冷笑:“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回来就是了?”

莫菲试探到:“一时赶不回来怎么办?”

“资深男”哼一声道:“反正你快点就是了。”

莫菲被这通电话搅得心神不宁,她赶紧把电话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父母,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什么结果。最后,莫菲父给当初帮忙的某人打了个电话询问,却依然没有确切的答案。对方只说:“应该没什么事”。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显然无法慰藉任何人。晚上躺在床上,莫菲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电话给邹远诉说内心的惶恐,邹远说:“别害怕,能有什么事呢?吃人啊!”莫菲叹气:“说不定就是吃人。”

邹远:“我过来陪你好吗?”

莫菲:“那你工作怎么办?”

邹远:“只能请假”

莫菲:“算了,好好上班吧!”

两个人越说越郁闷,实在说不下去只得挂了电话。莫非想:“累”。那边邹远躺在床上,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累”他说。

神秘事件即将揭开帷幕。在人事科会议室里,莫菲还看到另外的二三十号人,男男女女都和她一样脸上挂着个巨大的问号。偌大的会议室里,大家认识不认识的都扎堆坐在一角,莫菲也挑了个附近的位置坐定。过不久先进来了些莫名其妙的人问了几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然后又作了些云里雾里的发言。莫菲越听越迷茫,看周围人的表情也和她一样。整个过程持续了2个半小时,始终没有一个人讲一句明白话,也没人告诉这些人,究竟要把他们怎么样,或要他们做什么,或即将要发生什么。莫菲闷着头想:“什么见不得人的嘛,是要给我们分钱,怕别人眼红吗?”

开完会以后,大家都聚在一起不肯散去。莫菲才从一个“知情人”嘴里知道,他们要被转到其他单位去,官方名称叫“划转”或“调剂”。虽然从小就被教育“要当祖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就到哪里。”但莫菲想:“有必要搞这么神秘吗?这其中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吗?”想到这,莫菲不由叹气:“我们是被需要还是被抛弃呢?”

她挤在人群里面无表情。完全没有别人的亢奋或沮丧。她也不想离开,因为除了眼前这群人,外面的人显然已经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了,她必须和她们抱成一团,不管他们过去各自扮演什么角色。

有人问她:“你以前哪个部门的?”她礼貌的回答。

有人在仔细辨认以后叫她名字,她热情的问好,一来二去,她还是认出了几个熟人,因为命运的相同,她们很快成了朋友。或者叫战友更贴切吧。其中包括郭敏慧和陈嫣,她们与莫菲的年龄相仿,以前碰过几次面。这两个女子此刻都一脸愤慨的模样。三个人站在一起生气,莫菲心里突然觉得好笑。注意力也就这这桩怪异莫名的事上转移了出去。她看到郭敏慧的头上卡着一副很大的枚红色墨镜,大概比她脸一半还大。陈嫣的上衣是黑白横纹的紧身夹克,拉链有些脱色,左手的袖口脱线。莫菲指着那袖口好心提醒:“你的衣服被刮破了”。郭敏慧很紧张的问哪里?陈嫣举起左手给她看,两个人咯咯的笑成一团,莫菲觉得她们真是很爽朗的女子。陈嫣说:“破很久了。”郭敏慧说:“我还以为你又把我衣服搞了个新的洞”。莫菲便知道,这两个女子的关系是极好的。莫菲扯着那袖口道:“不补会破更厉害的。”“是啊,是啊”郭敏慧说“本来就一个小口子,我让她缝下,这个懒猪。”陈嫣嚷嚷:“这是你的衣服好不好?”郭敏慧白了陈嫣一眼对莫菲说:“买的很贵的,我们都喜欢这衣服,实在舍不得扔”她在解释自己为何有件破衣服。莫菲觉得这女子挺爱面子,深怕别人说她买的衣服是便宜货。

陈嫣直奔主题:“不会缝!”简单明了,理直气壮。于是,在郭敏慧和陈嫣之间,莫菲觉得自己更喜欢陈嫣。事实证明,在以后的日子里,莫菲与陈嫣的确相处的更为融洽。

莫菲急于拉进和战友的关系,自告奋勇:“我帮你们补吧!”

陈嫣做激动状:“太好了,走,回家”

郭敏慧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身掀起上衣让莫菲看,莫菲不解。郭敏慧指指臀部正上方,腰带靠下的一处。莫菲仔细一瞧,原来也是一道口子,明显是闲的无聊人为留下的痕迹。郭敏慧问到:“这个能缝不?不能缝只能扔了,早上来的路上才摸到的,也不知道怎么弄得。”莫菲说:“牛仔裤,不太好弄,我试试。”

郭敏慧大喜:“快走,快走,可找了个贤惠的。”

莫菲心里笑:“这年头会熟练的拿针就叫贤惠,真是够呛。”嘴上却打趣道:“你们等我这保姆等久了吧?”三个人笑着出门,刚才的会议已经被抛到脑后。

刚出大门,远远就见一个戴黑框眼镜,右脸颊上长颗绿豆大黑痣的男人,他使劲喊着郭敏慧的名字。三个人站定,莫菲看着那痣慢慢靠近过来,心里无端的厌恶,但越厌恶却越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要去瞅对方。她心里恍恍惚惚的对这痣有些印象,再一想才明白,这痣的主人刚才似乎也在会议室里出现过,只不过他只待了一会就离开了,很个性的样子。莫菲悄声问陈嫣:“这是谁?”陈嫣一脸诧异:“张楠,你连张楠都不认识?”莫菲茫然。

陈嫣:“老大难或太难哥总该听说过吧?”

莫菲:“没……”

陈嫣:“我和你说话才真叫难呢。”

莫菲瞪着无辜打大眼睛看着陈嫣,期待她进一步说明。陈嫣朝莫菲撇嘴。仿佛是80年代的人不认识刘德华,90年代的人不知道周杰伦.莫菲想:“我认识他做什么?”但终究是好奇的,又追问:“他很出名吗?”陈嫣没做声,朝她使了个眼色。莫菲知趣的闭上嘴,站在一旁听她们讲话。

郭敏慧:“真的要把我们踢到x单位吗?”郭敏慧用了深具贬义的“踢”字。

张楠:“是啊,我早就知道了,爱分不分,到哪儿不是混啊”他用了更具贬义的“混”字。

郭敏慧:“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出去,你知道吗?”

张楠:“看不惯呗,你我和刚开会那些人,哪个不是有问题的……我们就是他们眼里的垃圾”

莫菲有些按捺不住,她最恨别人质疑她的工作能力,再说哪有人这样贬低自己的,你贬自己就算了,干嘛还要牵累别人。她板着脸插话:“不过是正常调动,再说。x单位并没有什么不好。那边待遇比我们这好多了。”

张楠:“切……!”他用这个词加一个感叹号,很形象的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或者“鄙夷”。

郭敏慧:“你别傻了,你没看刚开会那些人,哪个不是……哼!”她欲言又止,但莫菲能想象省略号里的话。

莫菲:“我一个都不认识”说完赶紧补充“以前都不熟。”她这句话说的很老实,另外三个人看着她笑。

张楠显然觉得有莫菲参与这个话题太过败兴,他问郭敏慧:“你们去哪?”

郭敏慧:“回家缝衣服。”

张楠:“你要缝衣服?天呐,求求你也帮我缝一下吧,呶,我袜子破了”她抬起一只脚。

郭敏慧:“找你老婆缝去。”

四个人笑着告别。莫菲跟着郭敏慧和陈嫣回了她们的公寓,一边乖乖的缝衣服一边恶补自己落下的功课。后来,莫菲对我讲,那一堂课没白上,她愿意以后也给郭敏慧和陈嫣缝衣服,全当交学费,划得来。她给我讲话时,嘴角轻轻的上扬着,得意洋洋的样子,等待我表扬她“聪明”,我刮了下她的鼻子做为答复,她的鼻子不满的皱了起来,一副娇俏模样。

莫菲跟她们回去后,发觉自己落了圈套。那两个女子毫不费劲的就找出了扣子掉了的衬衣,里衬脱线的外套,口袋有个窟窿的裤子……甚至还有一只掉了鼻子的抱抱熊。莫菲小心翼翼的问:“请问你们每天在打仗吗?”“还不是她”郭敏慧指着陈嫣,陈嫣指着郭敏慧异口同声。莫菲苦笑:“请问芳龄?”

郭敏慧:“21”

陈嫣:“22”

莫菲又问:“结婚了?”

答:“没有”

莫菲笑道:“还好,不会去祸害别人”。

陈嫣指着郭敏慧:“哈哈,她可有男朋友呢”

莫菲:“叫你男朋友休了你”又转头对陈嫣说:“将来再叫你男朋友休你。”

两个人气恼的追着莫菲打,莫菲一边逃,一边振振有词:“我说的可是事实……”屋里的气氛是极好的。

安静下来后,郭敏慧和陈嫣便躺在床上和莫菲聊天。莫菲这才有机会提问:“张楠,很出名吗?”

郭敏慧和陈嫣的脸上同时闪过不屑的表情。(可见莫菲缝的并不专心,要不她怎么会连这么微小的动作也没错过)

郭敏慧说道:“太难哥,谁不知道啊!出了名的‘混’(注意这里的混字读四声),已经不止一次被推到人事科挂名了,哪个部门都不要,领导们提起他的名字就头疼,老油条……”

陈嫣插话:“要不怎么叫太难哥呢?哈哈,以前叫老大难,现在与时俱进叫太难哥。”

莫菲:“我看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郭敏慧:“人家上**年班了,看不出来吧”

莫菲摇头

郭敏慧:“高中毕业就上班了呗”

陈嫣:“你连他都不知道,真是……”陈嫣的语气里有同情的成份。

郭敏慧:“听说人事科科长看见他就发怵,这回终于解决了,呵呵,估计他们会摆几桌庆祝。”

陈嫣:“肯定要大庆三天,我们这些人……”

莫菲赶紧把自己从“我们”中区别出来,“我工作没出过差错。”她说的很坚决但声音却微弱,她怎么也想不到自视如此敬业如此优秀的自己竟然会被和“太难哥”这样的“混混”归为一类。她的心里黑暗一片,她握针的手里是冷冷的汗水,幸好表情还是自然的。

郭敏慧:“切……”她的声音和张楠一模一样,从语调到含义。

陈嫣:“我也觉得,我们虽然不说多敬业,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吧……”

郭敏慧:“人要有自知之明”。

莫菲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但也不觉的又多么刺耳。

陈嫣:“说是调动,其实不就是趁机扫地出门。”

莫菲:“对方单位也不会同意啊。”

陈嫣:“那还不是领导之间的事,再说,你没听她们说吗,我们过去了就要下到厂里,男女都一样,哪还有现在办公室里这种好日子。”

莫菲的心一紧,一件衣服已缝好。她很用劲的把线咬断,虽然剪刀就搁在旁边。

郭敏慧:“算了,生气也没用,要不你会夹尾巴做人,要不会拍马屁,要不你家里有人,有哪一样都行啊”

莫菲:“那边工资高一些……”她虚弱无比的安慰彼此,但没人拿她的话当回事。

郭敏慧:“我们办公室的o,懒得要命,做个报表满篇错,一天跑四五趟人事科,五楼哎,她那么胖,走路都喘……她现在不好好的。”

陈嫣:“就是,你没见五分部的小孙,穿那么短的裙子,一下午就在在楼道里八卦,然后下班,看见领导那个脸笑得呦,那声音嗲的……哼……今天开会也没她啊。”

莫菲发现她们讨伐的对象都是女性,她们不和男人比,她们也不会说男人的不是。莫菲自己摇头苦笑:“也没什么可比性嘛。”

郭敏慧:“还是怪自己不会做人呗。”

陈嫣:“管他呢,反正总不能让我失业吧,爱调哪调哪,工资给我发够就行了”。

郭敏慧:“不是气不过吗!”她伸只脚碰碰莫菲“你说是不是,我们是后娘养的。”

安全倒闲话守则,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时候,最保险的一着就是让每一个在场的人参与其中,不留一个活口。

莫菲手里的线绞成一团,她惦着两根手指头寻找线头,头天刚剪的指甲,光秃秃的指头很难让细细的线服帖。她一边“嗯”一声算是给郭敏慧的回答,一天头也不抬和那团线较劲。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刘海,让她很不舒服,但她却没空理一下头发,她的一颗心绞在线里,她很努力的把一颗心全绞在线里。

郭敏慧对莫菲的答复明显是不满意的,她追问道:“你和你们头干仗的事,我们都听说过。”

莫菲:“噢”

郭敏慧:“那你就没啥想不通的了,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莫菲:“名单是他们出吗?”

陈嫣从床上一跃而起,她一手搭在莫菲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说:“姐们儿,你是真傻还是装天真呢?”

莫菲没回答也没抬头,事实上,她也不好意思抬头,因为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她心理上对脸红一事是疑惑的,但生理上却不管不顾自己有了反应。“为什么脸红?”她问自己,她尽量装作很理解这句玩笑的样子,终于回敬了陈嫣一个玩笑。她说“如果天真都能被我装出来,我也不至于落到你俩手里,说不定现在正陪我领导吃饭呢。”

郭敏慧:“你要是没有李小的名声,肯定就是各个办公室领导报的呗”

陈嫣:也说不定上头先有名单,每个部门都有几个人选。这种事,肯定是大领导先过目嘛,然后小领导一看,这个,我喜欢,留下,这个头没意见,我不喜欢,走人。

郭敏慧大声:“你知道什么呀,大领导都是最后过目,傻了吧唧的,先是小头报名单上去,大头过目。这个不行,我认识她表姨。这个不行,她爹给我送不少礼。这个不行,嘴又甜,会来事。剩下了pAss,再加几个,这个的姐姐得罪过我,那个怎么看怎么讨厌,这个是刺头,放久了是祸害……好了,你们再见吧!懂吗你?这才是正规程序。”

陈嫣:“我咋觉得你在旁边看着似地”两个人先自己干起仗来。

郭敏慧:“不信你问莫菲”三个人一起掐才热闹。

莫菲心想:“秃头终究是恨极了我的,要不上次就让我走了,他一直在等这种机会,不仅要把我一脚踹出门,还要把我彻底踩在地上才甘心。”她这样想着时嘴角一直挂着一抹冷笑。

然后她笑着说:“反正我是把我那顶头上司得罪完了,管他是谁报名单呢,没得救了……”莫菲最后一句话拖了很长的音。她已经放弃和那个线团的搏斗,拆不开就废了他,她心里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于是她结束了那个线团的生命,这一次,她是用剪子剪的,轻轻一下,莫菲松了一口气。

郭敏慧:“呵呵,你挺厉害的。”莫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刚要接茬,陈嫣帮她挡了这尴尬。

陈嫣:“你们看见刚出办公楼时,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

莫菲在心里谢谢陈嫣。群体受的伤害群体承担,大而化之,化而无之。有事也变成无事。大家的痛苦称不上痛苦。因为要哭也有人陪你一起流泪。只有你一个人哭,别人都在笑,那才叫真正的痛。她说:“我才不管这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郭敏慧:“所以……”

陈嫣打断她,接着说到:“反正就是气人”。

郭敏慧很识趣的跟着陈嫣的话题:“是啊,虽说只是换个单位,也没什么,可是这样不吭不哈算什么?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吗?

莫菲:“不是还没发文吗,今天也没说什么?”

陈嫣:“别幻想了,很快的……”

三个人都有些泄气。莫菲看看时间,下午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便招呼二人起来。下午照例要到人事科待命。有天大的不满,人家说候着,那就得候着。只是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一切会来的那样快。早上还模糊其辞的会议下午就变成了明朗确定的执行条例。人事科长干脆连会议室门都没舍得开,大家拥在走廊里,人事科长在人群的最前头喊道:“大家静一静,现在大家在我这里领个表,填好以后按上面的要求,该盖章的盖章……”

大家哗然,吵闹不停。

人事科长瞪着眼睛,气鼓鼓的。她的脖子本来就很短,一生气,嘟着脸,就更看不到脖子了。她挥着手里一沓纸费劲的喊“安静,听我说,尤其是部门领导签字这一块,一定要先把工作交接清楚了才能盖章,这是最重要的一块。”没人理会她说什么,就这样结束了吗?连一张非正式的文都没有一张,连会议室都舍不得用一下,就在这里草草的宣判了几十人的命运,就这样结束了吗?

薄薄一张纸发到莫菲的手里,拿着他觉得沉重无比,人也疲惫的很。周围的人却不似早上一般聚在一起不肯散,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最高法院最高一级的判决书拿在手里,再挣扎也是枉然。他们迅速的离开干该干的事,等莫菲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只剩下阳光,很热,很闷。莫菲低头快步下楼,匆匆跑了几步,看见前面的人有点像郭敏慧和陈嫣,便不顾形象的大喊她们的名字。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存在。

前面的人转头,果真是那二人,莫菲心头一热,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她们笑吟吟的看着她,解释说没有看到她,才会先离开。其实,解释这些做什么呢,只要现在,让莫菲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手续办得超乎寻常的顺利。顺利的让人难受。倒是郭敏慧,她的领导问了许多问题,研究了许久她交上去的文件,资料等等,才不情愿的盖章,红色的印端端正正的盖在名字的上面,莫菲仔细研究了下那名字,字写得刚劲有力,大气磅礴,和郭敏慧嘴里斤斤计较,?里?嗦,袖口永远一圈油污的男人完全搭不上界。莫菲觉得郭敏慧是幸运的,至少在刚才那一刻,她的领导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曾存在的价值。

不像自己,本来想好的几句话都没有说完,秃头就把章盖好了。她一口气憋在心里却无从发作。秃头把表递给她,她转念一想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谢谢你。”秃头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回礼。他以为这样就好了,莫菲会直接离开。但莫菲没有,和秃头的恩怨是她心里的结,她不想留任何的遗憾。她站在秃头正前方,微笑着给秃头鞠了一个端端正正标准90度的躬。说道:“我一直想给你道歉,却没有勇气。过去是我不够成熟,希望你原谅”。秃头显然吃了一惊,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像盛开的花。“没事”他摆摆手。莫菲谦卑的低着头:“请你原谅年轻的我所犯得错。”“没事没事”秃头反复的说这两个字。对于这一番道歉,莫菲在心里思量了很久,她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他道歉,一个晚辈对一个年长者的致歉。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挑衅的意味,是的,他没能打败她。”所以莫菲的这几句话说的真诚至极,她说完后觉得心里既畅快又明亮。她说:“再见,领导!”秃头的脸上是笑的,但他可能意识到这时候笑不太妥当,表情便有些僵硬,他说:“祝你在新的岗位上一切顺利,再见!”莫菲听出这句话是发自肺腑。她知道,他们扯平了。自此以后,她和他都不会再为想起对方而难受了。

“真好”莫菲想,她跨出门的时候稍微仰着头,旁人看来昂首阔步的莫菲不敢低头,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不想让人看到她原来是如此软弱的女子。她说:“真好。”“什么好呢?”后来我问她,她回答“所有的一切,天与地,你和我,真好。”

6月22日,莫菲上班的地点从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换到了大约1000米开外的另一栋楼内,后来,她又从那栋楼里去了更远的地方。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吧。莫菲的新单位是出了名的有钱,各方面装备自然也高一个档次。莫菲是这样和我形容的:“人家那卫生间装的比我以前办公室都好。”我知道莫菲这句话有夸张的成分。因为那幢楼我因为工作需要经常要去,里面的情形如何我是知道的。我逗她:“就是,人比人气死人,楼比楼气死楼”。她笑:“同楼不同命”。可惜,6月25日,莫菲一行人结束了再高级办公楼的培训,从此,她与那幢有很高级卫生间的办公楼再没什么瓜葛。她们被分到了各个基层小队中,走向了工作的最前线。他们无论男女、年龄大小、学历高低、工作年限长短、专业技术种类,通通被强制性的压到了一个新的起跑线上,莫菲在这之中还看到了一个年级与我相仿的男人,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说:“30几岁再被打回原形,会不会太晚了。”她,没有提到自己,我也不敢提。

25日下午,莫菲到指定的地点报到,领了新的工作服。很遗憾,郭敏慧和陈嫣没有和她分到一起,反倒是张楠和她站到同一战壕之内。莫菲这时觉得张楠也不是面目可憎的人,而且那颗痣也并非真的那么讨厌。她甚至很想主动去和他说点什么。可惜,他一直都没给她这个机会,张楠是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在莫菲还站在办公室门口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已经认识了好几个人,他和他们热切的交谈。莫菲安慰自己:“或者,他们以前就认识吧”。整个下午,莫菲都在百无聊赖的把手机看过来看过去。时间一分一秒过的慢极了,快下班时,终于有人出来说句明白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她与张楠被分进了不同的班组,她心里很失望,此时的莫菲已毫不介意被分到哪里,做什么工作。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天由命便是。她只想挨着张楠近一些,更近一些。现在,她终是被割断了所有的联系,一个人孤零零的开始新生活。

莫菲的心里漆黑一片。还好,在最后一刻,新领导发话了,随他们档案一起转过来的还有他们的假期,有的人是在休假途中被叫回,有的人刚好到了轮休时间,但你们是新员工,公司决定给你们统一安排一个星期的休息。回来直接进入岗位。领导说这话时很大力的挥了下手,那架势仿佛在决定一项重大国策。

晚上,我和莫菲做了简短的告别。

第二天早晨,我上班,莫菲去车站。我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莫菲的生日。24岁的生日。她曾说过要和我一起吃蛋糕。或许,莫菲会和邹远一起吃这个蛋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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