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车轱辘压过松散的黄土路，发出粉脆的声音，水生爹娘一直送到了村口，他扒着车栏，泪眼模糊。．

“三弟，莫送了，咱家水生成了仙人，隔个三五年还是能回来的。”二伯抽了马匹一鞭子，迅速离去。

父亲的身影突然显得有些驼了，母亲在旁边倚着他，虽然很快就看不到人影，水生还是巴巴的望着，移不开脸来。

“弟，别哭，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咱找几只野狼山猪耍耍，你富贵哥从小练武，身子硬朗着呢！”富贵拿袖子给他擦泪，抹了他一脸的灰。

“哈……你从小就只给我打兔子，打得过成群出没的野狼山猪？”水生忍不住笑出声。

“嘿嘿，打不过不是还有我爹嘛。”

富贵笑得很憨厚，二伯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富贵好的不学，偏偏把自己闯荡江湖那会的装傻卖乖学了个干净，凭着一张傻大个的脸，不知道坑了村里多少娃娃喜欢的吃食。

水生不是死读书的人，看到二伯的表情大致也猜到了一些，心里暗笑，那些骗来的吃食，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富贵哥疼他，这点清楚明白的很。

眼珠一转，勾住富贵的脖子嬉闹起来，富贵见他开心，也就陪他玩耍，忘了找野狼山猪麻烦的事情。

“嘶……”富贵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粗犷黝黑的大脸巴巴的皱在一起。

“富贵哥，你怎么了？”水生急忙问。

“没啥，想想就憋气！”富贵满脸不忿，怒道：“本来我在咱辽阳县能排个前五，偏偏半道遇见了陈明峰那个憨货，我们那一行人有两个出线名额，他放着刘家的小子不打，偏偏把我踹了下去，什么东西！”

陈明峰？他是谁？水生还想问问，二伯转过身来，说道：“明峰那小子被宠坏了，只知道刘家的小子整天奉承他，哪里还记得你这个表弟啊。算了，甭想，你爹当年闯江湖总算有点门路，过些日子送你去武者门派练武吧，听说在那些地方混好了，也有机会当仙人的。”

富贵点了点头，拍拍水生，挤眉弄眼的道：“大伯家跟咱们不对路，咱不管他。嘿嘿，这次一定要被选中，到时候陈明峰被刷下来，那可就好看了，帮哥出口气！”

水生使劲点头，坚定的道：“放心吧富贵哥，我这次肯定能选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生和富贵聊着小时候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马车也驶进了辽阳县城，到了县衙，二伯把水生拉下马车，让他一个人进去。

县衙朱漆大门，石狮威武，自有一股骇人气势扑面而来。圣贤书说君子坦荡荡，水生也不胆怯，仔细的把衣冠整理好，奉上了帖子。

帖子是他在家时认真写的，平生第一次拜会恩师，他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不一会儿，有衙役带他进去，在县衙后院的偏厅见了师爷。师爷大约三十岁左右，留着长髯摇摆羽扇，对他很温和。想起父亲告诫的话，水生俯身拜倒，恭敬的说道：“秀生陈炎，前来拜见恩师。”

师爷轻笑，点了点头，感慨道：“其实看到了你的文章，我就想收你做门生，不过我这个恩师不称职啊，也不能帮你什么，这次岳华派收徒是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如果选不上也用不着气馁，回来也是一样。”

水生再次叩拜，坚定的道：“陈炎一定不会辜负恩师的期望。”

师爷摸了摸长髯，扶他起来，屏退了左右，说道：“求仙需有缘，强求不得，失败了也没什么。为师上面也有恩师，正是当今大唐国太子太傅，有他老人家照应着，只要考上秀才，我就保举你做个县丞、师爷。你是我的门生，我自然要护着你。”

水生心里感动，师爷一向清廉，这样做也算假公济私破了规矩，起身执了弟子礼，说道：“多谢恩师。”

两人面对面闲聊，水生虽然年幼，从小饱读诗书，谈起家国之事也能对上几句，但是师爷学富五车，每一句话都有深刻的道理。到了后来，陈炎保持沉默，悉心听着，濡慕之色尽显。

师爷看着自己的门生，越看越喜欢，期望也重了许多。考举人难啊，想要做六品的国子监学士成为仙人更难，他有太子太傅做恩师，至今还没有考上举人，自己的这个门生，也是他梦想的延续……或许，陈炎真的能进入岳华派，成为仙人呢。

看时辰差不多，师爷拉起水生，亲自送他去后院。想起马上就要去岳华派，水生感觉到一丝忐忑，不过恩师的手掌很温暖，让他平静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师爷把他领到后院正中的演武场里，松开了手，演武场中央，水生的四叔跟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后，模样恭敬，看见他走来，微微指了指。

“水生！”老者大步走了过来，对师爷行了礼，看向他，斥道：“小小年纪就敢这么放肆！来了这里不找我和你四叔，还要麻烦师爷大人，真当自己已经是仙人不成？罢了，我也不说你，一会就跟着你哥哥陈明峰学，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么！”

最后几个字，老者语气严厉。

这就是我大伯？水生没见过大伯，这次见了也没什么感觉，沉默不语。四下一看，发现场地的中央还有五人，都是十六七的少年，其中一个脚踏钢靴，全身的银白软甲，样貌威武，其他的四个少年都围着他，拍马奉承。

听到一声声夸赞，陈明峰不由的扬起了嘴角，只是看向陈炎的时候，目光立马回复了冰冷，陈炎也不在意，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打伤富贵的表哥。

注意到他的目光，陈明峰冷哼一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陈炎轻笑，转过头。

老者看到陈炎居然不理会自己，心底微恼，呵斥道：“水生！”

陈炎看了他一眼，把身体站直，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如何！”

师爷一挥羽扇，怒喝道：“陈炎是我的门生，天地君亲师，只在父母之后，我带他来又有何不可？你陈氏家族的族长，难道就比我亲不成！”

“不敢。”水生大伯连忙低头，抱拳作揖，唯唯诺诺。听到声音，陈明峰往这一看，恰好和陈炎的目光对在一起。

就在这时，忽然天上云彩飘扬，一道剑光闪电般破空而来，剑光消散后，地面上站立一白衣青年，青年白衣飘飘，目光炯炯有神，散发出轻灵出尘的气质，他神态冰冷，目光在水生等少年身上一扫，冷声道：“辽阳县的六个名额，就是他们？”

“这就是仙人？”对方一眼之下，陈炎只觉得身体冰凉，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小脸面无血色，呆呆的望着对方。

稍后回转过来，见青年已望向他处，没有在任何少年身上多留一眼。

陈明峰的脸色也白了一下，不过他打小练武，底子深、血气足，桀骜不驯的看向白衣青年，眼中尽显狂热之色。

“小家伙不错。”注意到陈明峰的眼神，白衣青年淡淡的赞了一声，看向师爷，见师爷点头，袖子一卷，带着六个少年腾云驾雾化作长虹，瞬间消失在原地。

衙门外的二伯抬头望着远去的长虹，喃喃自语道：“水生，一定要被选中啊！”

富贵大笑道：“放心吧爹，这小子肯定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