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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春》第一章 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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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帐红衾鸳鸯枕,满目的火灼般的鲜红,仿佛蔓延的血光苦痛,生生逼到顾蘅的心中。 绝望地移开眼,一支描金龙凤烛立时刺入她眼中。灯暗红烛短,此时一滴殷红的烛蜡正在滚落,灼热、鲜红,似火如血,滴落下来,立时溅成斑驳的血痕。

先前被侮辱糟蹋时的挣扎、绝望、恸哭如同蒙了一层血色,在她脑中不断地翻腾。那个男人兴奋的目光,扭曲的脸,诡异的笑声,带着漫天遍地的血红,如同嗜血的野兽,生生夺走了她的贞操,将她的世界摧毁殆尽!

回想到那些片段,顾蘅目光一点点呆滞,浑身颤动,手指仿佛痉挛般死死抓着身下红罗褥。锦缎被她抓出褶皱,就算那染过凤仙花的指甲变色,甚至迸裂,就要活生生地被扯下来,她也丝毫没有发觉。直到其中一根指甲生生从指间崩落,鲜血从指尖留下,濡湿了掌心,感觉到那种湿淋粘腻的触感,她才是浑身一颤,松开了手指。

终于,顾蘅以为干涸的眼泪,又慢慢地从眼角一点点渗透出来,半晌后,那些泪珠如洪水般,从肿胀通红的眼里涌了出来。而随着这些眼泪流出,她只觉得身体的温度仿佛也一点点消失,浑身都是一片冰冷,但胸口却是越发得烫了起来,仿佛一把火在里面激烈地焚烧翻涌,几乎要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蘅心底不断地嘶喊着,在绝望之后,仇恨的烈火如同这满屋的血红,越发得炽烈。她死死地压住心底翻腾的疯狂与恶毒,通红的眼瞪得极大,脸慢慢转到右侧。那里躺着一个英俊阴鸷的男人,在糟蹋了她一夜后,他已然沉沉睡死了过去。

杀了他!杀了他!只要杀了他!这一切都会结束!

仿佛被蛊惑了,顾蘅脑中一片血红,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明,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从被褥中探出,很稳定,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慢慢地往那个男人的脖颈上探去。

就在这时候,原本摇摇欲坠的一片指甲倏然坠落,那撕裂般的痛楚,让顾蘅一愣,她低头看向双手,只见手腕上被磨得淤青紫胀,十根指头鲜血淋漓,细腻白皙的手掌上满是血迹。

仿佛从沉沉的噩梦中清醒过来,顾蘅浑身一颤,整个人都是僵直起来。杀了他,固然是报仇解恨了,但她之后又能如何呢?外头那么多人,她决然是逃不出去的!逃不出去,就算她死去,这些人没有达成目的,如果为了泄愤,将她的尸体**扔到街面上。顾家、顾家,百年诗书传家的清名,卓著一时的风评,会跌落到什么程度!

心底汹涌的烈火一点点被压制下来,顾蘅仿佛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下了床榻,站起身,转头,那幽深的目光死死盯在这个男人身上。许久后,她才是从被褥中取出先前挣扎而磨去的绸绳,将男人的双脚双手都死死系住,再将那枕头取出来,混着被褥,一并压在那男人的头上。

重新站在微微晃动地船板上,一种丝缎的滑腻触感顿时在她脚间滑过。低头看去,那些凌乱的衣衫乱糟糟地铺了一地,其中就有她地一些衣服。

伸出手。将有些湿的贴身亵衣取来飞快地穿好,顾蘅咬着牙,将一侧放置着的茶壶取来。从发顶浇下来。冰冷地茶水从发间渗透而下,慢慢往下流,如同蛇一样粘腻冰冷。生生让顾蘅浑身一颤。

好了,就这样吧……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脚趾却不知道怎么地踩到了一片柔滑细腻的丝帛。

下意识将右手胡乱在身上擦了擦,看得手掌干净了些,顾蘅才是蹲下身,将那些衣衫都是扒开,慢慢将那古锦琴囊抓住。许久后,才是塞入自己怀中。

将那古锦所制的琴囊贴身放置后,顾蘅却觉得浑身沁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浮浮沉沉,仿佛是在想着什么事,又仿佛是在虚空中行走,有些清醒又很是模糊。

半晌后,等到她手指上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慢慢地变得有些紫黑起来。她才是缓过神来,手指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很稳定地将那其中一支烛台拿起来。

手指紧紧握住烛台,仍旧是带着些微灼热的烛蜡滴在顾蘅的手指上,她浑然不觉,将那红烛倾斜过来,任凭一点点烛蜡带着血一样的色调,溅落在地板上,而火光却是在这屋子四周渐渐燃了起来。

苍白的唇角微微扯出一丝奇异的弧度,顾蘅双眼微微眯了眯,带着一丝奇特的愉悦,在将那绣金龙凤帐燃着后,随手将那剩下的龙凤烛扔到那床榻上。

蔓延的烟气,在屋子里不断地弥漫,顾蘅手中拿着一片刚刚杂碎而得来的尖锐瓷片,静静蹲在门口一处红绸的下面,耐心等待。

白烟不断地从木门的缝隙中透出来,火光闪动间,外头那些个人比顾蘅所想地更快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几乎在她蹲在那一处的同时,那门就是被撞了开来,十来个人闯了进来,边还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章少爷!章少爷!”

在迷茫的烟气中,顾蘅身形一动,如同一条敏锐的兔子,再发觉门外的人都是进来后,飞快地窜了出来。只是,那些呛人的烟气一点点散去,有些人来得迟了,怎么不曾看到顾蘅,当下就是嚷了出来。

“那个小娘皮逃出来了!快追!”

嚷嚷声中,三四个大汉狞笑着从后面扑了上来,顾蘅身骨虽算得强壮,但到底比不得男人,何况下身的创伤不曾好转。

看来,是逃不出去了……

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顾蘅目光冰冷,手指中那一片瓷片在微黄的灯火下闪烁出晶莹的光泽,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弧度,瞬间往那喉咙间刺去。

“不!”

就在这瞬间,那浓重的白烟里奔出一行人,中间那个狼狈的**男人,抬眼看到这样的景象,苍白的脸顿时泛起一片铁青,仿佛看到什么撕心裂肺的景象,猛然嘶吼出来。

受此一惊,那几个正是要逮住顾蘅的大汉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个男人。而顾蘅,在听到这一声嘶吼后,悚然一惊,手指一顿,脑中翻滚的记忆让她不由得僵直着身体,下意识地猛然上前窜去。

冷汗在鬓角一点点渗透出来,边上悬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顾蘅浑身都是僵直地,没有一点知觉。**的脚机械地向前跑去,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许久,她眼前突然一黑,一阵森冷的寒风顿时袭上身来。

薄薄的罗衣,浸过了些水,就算是这春末夏初的时节,也足以让人觉得浑身生寒,但顾蘅却丝毫没有知觉,她慢慢地抬起头,入目处,星斗满天,璀璨绚烂,一如她之前所看到的夜空。

江涛声声,此起彼伏,而随着那越发猛烈的风,一些浪涛拍在船板上,飞溅到顾蘅已然冰冷发青的脚背上。

出来了呢,而且现在的天气很好,老天终究也是开眼了。

顾蘅心里一片愉悦,仿佛身着诰命服饰的贵妇,面容端然沉静,轻轻转过身,看着那些渐渐走近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一点点地往后退去,直到背部被抵住。

凉透了的船板,经过这些江水的濡湿,越发得冰冷。

但就是这样的寒冽,却生生让顾蘅心里越发得愉悦,她轻轻将将那琴囊放得更贴身更紧密些的地方,再慢慢地将满头的青丝粗粗梳栊了下,用丝绳系住。现在的她,只觉得浑身仿佛是轻了三分,能够随着风飞舞一般,连着心境也是一片平坦安然。

就算抬眼看得到那个先前惧怕愤恨不已的男人,顾蘅也是觉得有些不屑与嘲讽。

虽然不是非常清楚这个男人将她绑缚来糟蹋她的意思,但在看到那特意布置好的房间,以及先前那一句章少爷,顾蘅也能猜出几分内情来。

这个男人,想要得到的不是她,而是身为顾蘅的她,顾家的门第极高,若是平常,自己父母自然不会轻易许婚,但若是贞操被夺走后,她又能如何呢?

毕竟,这世间的女子,虽能改嫁,但做姑娘家时就**的女子,便是顾家女郎,那些门第高的哪个会看得上?若到时候她再求得几句,自己父母怕也不得不许了这一桩婚事吧。

唇角扯出一丝冷笑,顾蘅站得笔直挺立,静静凝视着慢慢走近的男人,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蘅……”听到她这森然冰冷的询问,看到她独自站立在船角,那男子焦虑地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站住!再往前我就跳下去!”顾蘅目光冰冷,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手指紧紧抓着那一片瓷片,任凭那粗粝的瓷片将她的手掌隔开更深的血痕,冷声道:“让这些狗腿子都滚开!”

“不!”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那男子脸上一片苍白,手指紧张地蜷起,将身边的人都挥斥开来,才是转头看向顾蘅,开口劝说道:“顾蘅,那里很危险,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住口!”顾蘅冷声喝止,咬牙将脑中那些翻腾的记忆压住,眸光闪烁,如同锋利的刀剑,透出一丝森然的寒意:“名字!你的名字!”

幽暗的星光与遥远地灯火中,那男人倏然沉默下来,许久后,那如同深夜江水一般幽深的狭长眸子里才是泛起一丝波动,低声道:“章荣,我的名字是章荣。”

“章荣?”顾蘅仿佛失神般低低地念了这两个字一声,就是猛然抬头,死死盯着站在原处的章荣,一字一句道:“章荣、杜昀,你们的名字,我会带到阎王殿前的!”

这话说完,顾蘅再也没有顾忌,手指间那一片被握得血淋淋的瓷片随手抛开,她仰身往后倒去,如同一只垂死的鸟,投入汹涌暗沉的波涛之中。

只是,在最后的那一刻,她的眼前倏然闪过一个清秀少年的面庞,他有着一双清透温和的凤眸,他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已经没事了?

静静地闭上双眼,冰冷的江水涌了上来,她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不!清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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