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独自走在帝都的偏街之中。

在与爱人分别之后，她在想什么？

其实她什么也没想，毕竟这几百年来最大的愿望也不过就是重新抱抱他，哪怕只有一秒钟。

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她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而且，她也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看上去似乎没有目标，实际上是在走向自己的命运。

果然，当她走到偏街尽头时，他们已经等她多时了。

“女神。”魔女教使者的态度还算恭敬，“我们的主人说了，您现在到了您信守诺言的时候了。”

泠雪机械地点点头，她现在已经用完了自己仅剩的一点令人畏惧的力量，只能任人宰割，不过她现在一点也不后悔。

“请吧。”使者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泠雪叹了口气，跟着使者向天道塔走去。

萧择回到皇帝那边复命，陛下把他跟燕王好生夸奖了一番。

皇帝和萧择都没提赏赐的事。

按照历来的惯例，平定叛乱的功臣都是当场册封爵位，平民列入贵族行列，贵族则往上加封一层。

但莱茵公爵家平叛无数，却一直是个例外。

因为真的不能再封了。

莱茵公爵的爵位本来就位列百公之首，虽说是公，但地位其实早就与诸王等肩了。

本朝到了第二任皇帝就立下祖制，不许封皇族以外的异姓为王。

毕竟一但封了王，就有了争夺中央权力的资本。

所以皇帝也只是夸夸，莱茵公爵家不缺宝贝，所以连赏赐珍宝也只是几副墨宝象征一下了事。

但萧择却获得了更重要的的东西，那就是皇帝的信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唯有获得历代皇帝的信任才能永世不败。

其实当时皇帝孤立无援，萧择又打败了六皇子的叛军，只要率军拿下社稷坛江山就能易主了。

“父皇，对于剩下投降的叛军，您打算怎么处理？”燕王在社稷坛一片狼藉的大殿中问道。

因为叛军在撤离皇宫时放了火，所以皇帝不得不先在社稷坛再将就几天。

皇帝坐在大殿的众神之间，沉思了一会，问一旁的萧择：“你怎么看？”

站在燕王旁边的萧择想了一会，道：“依臣看，把叛军的编制打乱，重新整合新军便可。”

皇帝有些不解，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嗯，朕还想把他们都砍了呢。”

“这样不妥。”萧择摇摇头。

皇帝此时已经将萧择视为心腹，对他已经非常信任，便继续问道：“为什么？”

萧择解释道：“这些人虽是叛军，但也都是被兵符调动，本身并不知情，大多数人是被蒙蔽的。我刚才去调查了一下，从他们的口供来看，他们听到的故事版本是我和燕王殿下谋反，六皇子率军平叛。”

皇帝听了冷笑一声，道：“让后再说朕死于乱军之中，不得已才登基的？”

萧择也笑笑：“首先是这点，其次是科隆人马上要打进来，我们需要保存战斗力，这个时候赦免他们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再者……”

“再者什么？”

“如果陛下真的全砍了他们，这几万人头落地，叛乱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到时候天下人就会说，他们是真心谋反，揭竿而起的。”

皇帝点点头，道：“这一点朕倒是真的没想到，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这件事你全权负责。”

“是。”

“还有，眼下帝都的防卫也交给你了，城外的所有军队全交由你来管，你当个总兵吧。”

皇帝这是把整个帝都的安危都交给了他，萧择自然明白。

“定不辱命。”

走出社稷坛，萧择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六皇子跑了，但也成不了气候，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准备到城外去再看一看正在整合中的新军，没想到林雨瞳正在社稷坛门前的台阶上等他。

他们面对着面，相视无语。

自从萧择把林雨瞳和竹衣衣安排在城外躲避之后，萧择几天几夜都在围着平叛连轴转，他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回不去了，尤其是在城墙上，看到脚下的火雷引线的时候。

林雨瞳走到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雨瞳，我……”

“不用说了。”林雨瞳摇摇头，“你有没有受伤？”

“胳膊上有一道，其他的地方都没。”

“给我看看。”

萧择撸起袖子，露出一道深得骇人的刀伤来。

“马刀砍的，已经处理过了。”他像个小孩子向家长汇报一样说道。

林雨瞳没有理会，只是仔细地看着。

“伤了之后，没再碰到别的东西吧？”

“没。”

林雨瞳叹了口气，道：“你有自己的事，我时时刻刻看着你也不是办法。”

“那就少操点心嘛。”萧择厚脸皮地笑道。

林雨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别人家的，我才懒得管你。”

“好啦好啦，咱们回去吧，大不了这几天你走到哪我跟到哪。”萧择推着她准备回家，可这是一个萧择手下的传令兵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统帅。”传令兵行了个军礼，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天道塔的使者送来的信，还特别嘱咐只准您一人看，否则后果自负。”

听到天道塔三个字，萧择的脊背发寒，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他接过信拆开，内容很简单。

请莱茵公爵大人即刻光临天道塔，不然您会后悔终生。还有，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他们的家里连一条狗都不会剩。

看完信，萧择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连忙把信收起来。

“怎么了？”林雨瞳关心地问道。

萧择知道这可能是天道塔杀他灭口的一个陷阱，但他同时知道，信中所说的那个会令他后悔终生的也一定是真的。

“是什么事？能告诉我吗？”林雨瞳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焦急起来。

萧择看着她，脑海中回荡着一句话。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他们的家里连一条狗都不会剩。

“我……”萧择犹豫了，生存的本能告诉他此时他一个人去必死无疑。

“你说过遇到危险一定带着我的！”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他们的家里连一条狗都不会剩。

萧择记得他承诺过的，但他做得到吗？

“你说话啊！”

连一条狗都不会剩。

不，绝对不行。

突然，萧择把住林雨瞳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没什么，我去去就回来，你别担心。”

林雨瞳愣住了，道：“真的？”

萧择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笑道：“你回家吧，我一定回来。”

林雨瞳复杂地看着他。她要强、倔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脆弱。有些人的弱点，永远不在自己身上。

“你去吧。”林雨瞳咬着嘴唇，她知道萧择一定在骗她，但她还是这么说。

萧择很开心地笑了，像小时候那样抱了一下她：“谢谢姐姐。”

“至少，你告诉我去哪好吗？”

“……天道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