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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本纪》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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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记耳光如何了得,打得那内侍当时一脸刷红,抡起巴掌便要还手!

却在此刻,宾朋中一宽额方脸,剑眉星眼的威武大汉冲上前去,竟一手擒住那阉货,将其重重推滚在地!

“哎呦,反了天了!敢打朝廷命官,本座要上奏天听,活剐了你这刁民!”

那大汉毫无惧色,听那内侍口中撒野,反而仰面大笑。眨眼间,又将那内侍身后一众小鬼一一撂倒,他道:

“你冒充朝廷内侍,假天子旨意妄传圣旨,我倒要看看皇帝老子是要活剐了我,还是要活剐了你!”

林德年见这陌生男子勇猛无比,心中啧啧称奇,又听他话中有话,不免心生疑惑,他近前问道:“壮士何出此言?”

那大汉拱拱手,笑道:“林老爷且看他手中圣旨之上,可有我大陈皇帝承天授命宝印?”

黄金满听罢,当即一把从那内侍袖中夺过圣旨,只见上面空有文字,却无玺印:

“这是哪门子狗屁圣旨!”

【三】

婚宴毕,众宾客纷纷乘车辞去,车马行进之处,无不是那假传圣旨的流言蜚语。

待黄府诸门落锁,黄金满于后庭,细审那假冒内侍的猖狂小贼;林德年于内室,备下厚礼谢那仗义男子,他拱手拜道:

“若非侠士方才仗义相助,我黄林两家不知要被那小人如何戏耍,实在万分感激!也望恩公告之名讳,以全老夫阖家上下感念之情!”

那大汉听罢,忙拱手回礼道:“林老爷乃南国一圣人,晚生明承志微末之躯,哪里担得起林老爷一拜,实在罪过!”

林德年细细品那名字,浅浅笑道:“承志?不知以承何志?恩公知天晓地,能断那圣旨虚实,能辨那内侍真伪!老夫细想,你这‘志’,绝非江湖中一般侠义之志,必是胸怀天下的豪情壮志!如此这般,若还是微末之躯,我等凡夫俗子,那便是渺茫无物了!”

这明承志听得林德年话外之音,不禁放声笑道:“华清府人人唱道:欲往瀛洲蓬莱殿,与君不死长生酒!林老爷不愧为长生圣人,这话里乾坤,教人防不胜防!林公心中既有疑于我,那便听我将当中原委细细说罢!”

林德年轻捋长须,神情淡然,微微笑道:“愿闻其详!”

“那一日,我与友人在华清府一酒肆中喝酒,不想那般机缘巧合,听得两三泼皮在一旁议论,说林老爷府上,与曹常德曹老令公家有些过节。他们拟好主意,说要等今日林府嫁女,便佯装作朝廷内侍入黄府讹诈,定要搅扰得府上鸡犬不宁方才罢休!晚生心生好奇,素来也好管闲事,更久闻林公盛名,私心想着,这所谓曹林之隙,其罪必在曹,不在林!于是壮着胆子,装作宾客混入府上,想一探究竟;再者,一向听闻林公喜纳门客,晚生也欲借此机缘投奔府上,效命林公于鞍前马后。如此这般,兜兜转转,方才有了今日之事!晚生粗人一个,席间若有不慎妥帖之处,还望林公饶过!”

明承志说罢,又拱手礼拜!

林德年见状,忙近前扶起,而后怜道:

“恩公快人快语,诸般如实以告,实乃真丈夫所为,何来罪过?要说今日之祸......”

林德年忽顿了半会儿,又沉沉叹道:“实在是我林家自招灾祸!”

明承志见林德年欲言又止,不禁低声问道:

“林公欲说还休,莫非有难言之隐?晚生虽不才,却也有一身蛮力,林公若信得过晚生,晚生愿为林公效犬马之劳!”

林德年听罢,且喜且叹,他笑道:

“说来也不怕恩公笑话,要说这事,华清府中人人皆知,都是我那大丫头惹的祸!”

“林公是说府上长千金,妍瑷大小姐?”

林德年微微点头,而后缓缓叹道:“我这丫头许配的夫君,本不是这‘笑面金佛’,正是那曹常德之孙曹成兴。有一日,瑷丫头不知从何处,听闻那成兴公子在妓馆中眠花宿柳,竟还养了个唤作纯青的歌姬。我这女儿性子刚烈,她一怒之下,便私自命人退了聘礼,并亲往曹府,当着曹家上下众人撕毁了婚约,还动手打了那曹家公子,又骂那曹老令公上梁不正带坏子孙。曹家好歹也是华清府中名门大族,被一小小女子登门悔婚,那般羞辱,如何不颜面扫地。自那以后,他曹家便视我林家如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他命人来黄府生事,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明承志听罢,不禁放声笑道:

“府上大小姐真乃女中豪杰,如此性情,不输须眉啊!我听人言,那曹家花了上万钱,捐得一府府台之位,尽干些鱼肉乡里的腌臜混事,原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这婚约毁得实在是妙,晚生佩服得紧!只不过,大小姐系出高府名门,如此私毁婚约,只怕遭世人诟病,说府上那般诗礼名门,却又这般不讲信义啊……”

“大丈夫才讲信义,小女子只讲钱财!”

忽然,一凤冠霞帔,杏眼朱唇的艳丽女子推门而入!

“瑷儿,越发没了规矩,这大婚之夜,私出洞房,坏了吉兆!”

林妍瑷不顾父亲呵责,取下凤冠,忿忿道:“还管得了什么吉兆凶兆,这会子成哪门子亲,只告诉我曹成兴手下那混账东西在哪里,敢上门闹事,我林家上下一人一口唾沫也淹得死他!”

明承志见林妍瑷面容华美娇媚,神情却又不怒自威,他不禁赞道:

“大小姐朱唇皓齿,华贵非凡,百闻不如一见哪!”

林妍瑷听明承志满口奉承之语,不禁笑道:

“你是何人?满嘴油腔滑调!”

林德年正要引荐,黄金满慌乱入得门来,他急道:“全怪我,全怪我!不该同她说那事,闹得她又来叨扰老泰山!”

林德年轻声喝道:“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跟个野小子似的!再有,那小贼的事可办妥帖了?”

黄金满回道:“按老泰山的意思,该审得都审得明明白白,却是那曹家放出来咬人的小鬼!明日便捆绑好了,送回华清府去!”

林妍瑷听罢,甚是不解,她气道:“抓住了打死才算完,父亲怎么还要把他送回曹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林家治不了他呢!”

林德年听妍瑷言语无状,当即责道:“你知道什么?也不想想如今这是什么世道!你不说躲祸,偏还要惹祸不成!他一贼子的性命事小,绑回曹府兴师问罪,理还在我这!若杀了他,死无对证,再叫曹家反咬一口,我林家当何以自白,你夫家又要淌上多少浑水?”

林德年说到此处,见妍瑷满脸委屈,不禁心生爱怜,他抻抻衣袖,亲手为女儿戴上那朱霞凤冠,而后柔柔训道:

“如此大喜之日,如何还这般不知收敛!如今是出嫁的女儿了,日后谨言慎行才是为人妻房的品性。眼下花正好,月正圆,随你夫君回房才最最紧要!别辜负了这大好时辰!”

【四】

春宵夜短,如一场濛濛烟雨,迷迷散去。不多时,一缕晨光缓缓移进西间别院,朦朦落在一轮精巧别致的妆台之上。

“我与二姐确有几分相似!”

妍眉手持玉篦,一面给妍磬梳理头发,一面望着镜中姐姐的秀美面庞,痴痴笑道。

妍磬听罢,看着镜中妹妹的俏丽眉眼,却绵绵回道:

“她们都说我二人眉眼相似,我倒觉得,甚是荒唐。”

妍眉一时停住,不禁问道:“荒唐什么?”

妍磬扑哧一声,强作正经,含笑讽道:“姐姐我眉如春柳,眸如秋光,哪里比得上妹妹,生得目若剑凿,眉若斧砍,再拿个叉子,生生吓死自己夫郎!”

妍眉听罢,立时会意,随即丢开手中篦子,一面挠着妍磬,一面气道:

“真是我的好姐姐!把自己比得仙女一般,却拿我比作母夜叉消遣!看我饶不饶你!”

姐妹二人闹着笑着,你咯吱我,我咯吱你,顿时扭成一团,引得一旁侍候的两个大丫头——紫烟和青玉亦忍不住抿嘴发笑!

“好妹妹,好妹妹!饶过我罢,我再不浑说就是了!”

妍磬闹不过妍眉,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连声求饶!

妍眉却不停手,嘴里更不住笑道:“日后我若真吓死了夫君,就把姐姐的抢来,看你那时还有没有这能耐,编着段子消遣我!”

妍磬一时躲到紫烟身后,连忙回道:“好歹我让给你就是了!好妹妹,快些饶了我吧!什么都让给你还不成吗?”

两人正闹着,妍瑷贴身侍婢金翎慌乱跑入房中,急声哭道:

“二小姐三小姐快些去看看!老爷不中用了!老爷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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