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教头死了，听说是被恶鬼上身害死的。．”

“唉，他媳妇儿今儿个难产，生了个男娃，你说这孩子生下来就刚好没了爹，多惨呐……”

“可不是，他媳妇儿昨晚哭了一宿，能顺利生产保住命就阿弥陀佛了，造孽啊，韩教头为人挺不错的。”

早上起来就听到涣洗房的大娘大婶们议论，纷纷表示对韩阅一家的同情，宗冠军若无其事，心中坦坦荡荡并无半点不安。

“你有没有想过，你杀的人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杀了他有多少人伤心哭泣？”

前世曾经有人这么质问过宗冠军，他回答：“谁要我的命，我就要谁的命，很简单的道理，其他的，与我无关。”

姑息养奸、有仇不报绝非大慈悲，而是愚蠢！

“冠军，你去哪？”李氏见宗冠军往侧门走去，知道他想出府。

“街上随便逛逛。”

魂道幻术杀人于无形，在尸体上找不出任何痕迹，不像仙法那样可以从尸体上辨别出施术者的门派传承乃至施术者，无人亲眼目睹宗冠军施术，没人能查出他是凶手。况且，查起来的时候，谁会认为一个身负九阴玄脉、从未修炼过武道魂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杀人？因而，宗冠军并不担心东窗事发。

事实上，负责查案的王府总管的确已经把宗冠军与十岁以下的小儿一同排除在清查范围之外。

大楚都城天京，九朝古都，自有国以来，历代王朝都定都于此，这便造就了一个极度繁华天朝伟城。毫不夸张地说，无论在经济、人口、地域，天京都不输于一个中等西域王国。

秦王府地理位置自然是极好的，出门拐个弯便是天京三大街之一的香川大街。

“糖人嘞……”

“阳春面，三文一碗，包您吃饱……”

“少爷，进来坐坐嘛，我们家桃红可想您了……”

走在古色古香的大街上，行人如织，叫卖拉客声此起彼伏，宗冠军有些恍惚，仿佛身处前世那熙熙攘攘的地铁，但很快便清醒过来。并非留恋，只是感怀。

宗冠军的目的地是大街尽头的武德轩，那是天京城内第二大兵器铺。

大楚禁刀不禁剑，禁弩不禁弓，禁枪不禁矛，禁锤不禁棍，即是说，刀枪弩锤为军队专用，禁止私人买卖，而剑弓矛棍任何人都可以随身携带。他今日便是想买一根长棍，少林罗汉拳在大成前并不适合空手，而棍棒是最佳选择。

棍棒作为人类最早的打击兵器在民间十分普及，大楚王朝只要是男人，若不会耍一两手棒都不好意思在同辈面前露脸。

人来人往，不时有异国人士说着叽里咕噜的莫名话语对喧闹的天京评头论足，也有好些店铺是异族人开设的。天京，不愧是这个世界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世界的中心。

“青岩之战，野蛮的火蒙军屠城，是日，枉死者的冤魂在青岩城上空盘旋，闻者俱是愤恨不已……”街道一个挤满人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书生正在说书，说到此处，脸上全是愤慨之色。

“大胆！竟敢说我们火蒙汗国野蛮，给我跪下磕头认错，并且赔偿本国名誉损失，作价一百一十两！”一个金发碧眼的大汉对着一个瘦弱的书生怒吼，汉语颇为生硬。

“凭什么要我道歉，凭什么要我赔偿，我说的都是事实，火蒙汗国武力虽然强大，我大楚暂时不敌，然你们的长处只在武力，无论经济、文化还是体制都不如我大楚。哼，你们屠城便是野蛮的表现！”书生夷然不惧，目光凛然。

火蒙大汉大怒，一拳将书生打倒在地，接着上前重脚乱踢。众围观者呼啦一下闪开了，生怕殃及自己，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宗冠军皱了皱眉，却并未上前，他眼下的体格跟被打的书生没什么差别，上去了也只是白挨打罢了，况且，他看到了三名捕快已经走了过来。

“干什么，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在此闹事，统统罚银十两，抓进牢里关几天！”捕快头子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

那书生已然被打得吐血，咬牙道：“此人当街行凶，按律当杖二十，望大人明鉴！”

火蒙大汉眼一瞪，哼了一声道：“他侮辱我火蒙汗国，实在太可恶了，你们抓我试试看，我们的骑兵会再次攻破边界！你们必须赔偿本国的名誉损失！”

捕快头子的脸立刻变了，谄笑着上前说道：“怎么可能抓火蒙友人呢，尊客莫要生气，我一定会狠狠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这点小意思，还请尊客笑纳，不要跟刁民一般计较。”说着掏出十两银子塞进对方手中。

火蒙大汉哼哼两声，朝趴在地上的书生吐了口唾沫，不屑道：“你们汉人，就是贱，猪狗不如的东西，迟早有一天这片繁华的地方会处于大汗的统治之下！”

“哈哈，说的没错。”周围其他几个异族纷纷附和。

众汉人脸上只有尴尬，没人反驳。

火蒙大汉走后，捕快头子怒道：“王八羔子，没事惹火蒙人干什么，不知道朝廷前日刚和火蒙签了停战和约吗？尽给老子找麻烦。”说着便对刚爬起来的书生拳打脚踢，然后顺手没收了他说书全部所得扬长而去。

人很快散去，那书生却一直呆立在原地。宗冠军也没走，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异族人在我大楚逞凶，捕快却不敢抓捕，反而对同胞拳脚相加，这什么世道啊！哈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笑啊！大楚要亡，迟早要被异族所灭！”书生忽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幸好附近没有什么人了，否则哪个好事者告到衙门去，这书生立时就会被打入大牢。

天下大势，三足鼎立。

大楚王朝，北方火蒙汗国，西域楼兰汗国，此为三大国，其他大大小小数十国皆各自依附于三大国。大楚地域最为辽阔，经济最为繁荣，然武力却不强，在常年的边界战争中屡屡败北，不断地给火蒙及楼兰割地赔款。最近的青岩之战大败，大楚又丢了一州。

国弱，则民无势，各国在大楚行走的人大楚衙门轻易不敢得罪，类似这种讹诈打人的事件实属常见。

“拿着。”宗冠军走了过去，将五两银子塞到书生手里。

书生冷淡地说道：“为什么给我银子？我不是乞丐！”

宗冠军拍了拍肩膀，淡淡地说道：“看你这身满是补丁的长衫，我不认为你还有钱吃饭，也不认为你眼下的身体还能赚到钱……死人，是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死了，你这二十几年的书便白读了。好好活下去吧，为了你心中的理想。”

“敢问大名？”

“宗冠军。”

“多谢，我段云日后定会还你。”书生目光灼热，说完便踉踉跄跄地离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浩然正气。分一半身家与你倒也值得。”宗冠军每月才二两工钱，这十二两已是他积攒一年的全部身家，一下送出五两，实在有些肉疼。

武德轩。

挑了片刻，宗冠军选了一杆盘花棍。木棍上遍刻花纹，雕饰精美，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但入手便知武德轩出品断无次品。虽说雕刻了许多花纹，多少降低了这杆棍的实用性，但其选材为韧性极佳的天桑木，足以弥补这点缺陷了。

“四两，欢迎下次再来。二十天后便是祭天大典，届时天京全城禁武，大典那天可千万莫带武器出门。”付钱的时候，头发花白的老掌柜好心地提醒宗冠军。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至高信仰，火蒙信奉的是火神，楼兰信奉的是星月神帝，而大楚信奉的则是玄天大帝，其他小国的信仰五花八门，甚至于某个王国信奉着五谷轮回仙人。

每年的祭天大典是大楚最隆重的节日，不光天京，整个大楚各州县都必须开设祭坛，所有九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到祭天现场，缺席者革除官职，剥夺功名。据说，祭天那日，玄天大帝会同时在各个祭坛显圣。

宗冠军道了声谢，心中对祭天大典颇有兴趣，他还从未见过神仙显灵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