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都

一处花开遍地，鸟飞不绝的院子里，一个穿着黑军袍，腰系白纱穗，头戴翠玉冠，额上也是系着玉抹额的少年正在耍剑，原来那人正是孙植。

云心在一旁看着他，有时他也会停下来严肃地问剑法，师傅便会再教他一遍。还有十几个宫婢舍人在候着。

练完剑云心便替他擦汗，笑道:“殿下耍得越来越好了。”他虽作为代国的二殿下，深得皇上皇后和太子哥哥的喜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务正业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对武艺这些还是颇为喜爱的。

孙植拿过她手中的汗巾，扔给旁边的宫婢，“是有些进步，不过还是差得远了。”上次自己被人打得要靠一个女孩来救，怎么说自己是代国堂堂的二殿下，哪里还想再吃一次这样的亏。

走在回廊的时候云心说道:“方才齐王家来人说请殿下去潇潇庭，齐王世子在那里等着殿下了。”

“东方显修能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看舞听歌，哪里还有新鲜玩意儿？”孙植早就看透他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两样东西，不找点新鲜玩意也敢邀自己去玩？

云心笑了笑，不回答他的问题，除下他的玉抹额和翠玉冠，给他换上了金玉襄边的方冠，又从婢女手上拿过那件紫袍给他穿上，系了黄纱穗，说道:“去到那里世子自然会让殿下开心的了。”云心安排了几个侍卫跟着他去了。

云心走过花阁的时候，里面传出一阵阵的嬉闹声，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谁知一个侍读拦住了她的去路，只听得他道：“你也进去陪陪魏世子！”

再有十日便是代皇帝寿辰，所以各封王或是亲王世子都来祝寿了。

“可二殿下吩咐奴婢……”这种场合，她哪里想进去，魏王当年对自己父亲的死也有间接干系的。

但侍读可不管云心，用力将她推了进去，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云心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十几个女婢衣裳不整，更有甚者竟然露出胸前之肤，有两个男子的衣裳不整，孙伯武也在喝酒，看见云心，眼角不禁一跳，但很快恢复了过来，再转头看了一眼那半掩着的门，随意走到云心身边，拉着她往后门去了。

“太子殿下也在里边？”走出了花亭，云心问道。

“是的！”孙伯武从来就没想过瞒着。

“魏王送来几位绝色佳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一个叫棋清的，曾击败了太子的棋先生，太子在里边和她下棋，说是替先生挽回面子。”他说的是实话，那个棋清从不在外边与人下棋，一般都是在屋子里的。

“伯武兄，你怎么来这里了？”魏世子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这婢女模样还算端正，今晚就送我府上去吧。”他显然是喝醉了，旁边的寺人忙解释道：“我家世子喝醉了才胡乱说话，请大公子不必当真。”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由得魏王世子说这种话的。

孙伯武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寺人，也不用他多说什么，直接拉着魏世子就走了，得罪二殿下还不要紧，若是得罪了这个大公子可真没好果子吃。

“云心！”孙桐沿着石子路走来，竟看见了她，实在惊喜之至，所以走近了他才看到自己的堂兄，抿了抿嘴唇，说道：“堂兄怎会在此？”他不是应该陪着魏世子和济川侯喝酒的吗？

“方才云心被拉了进去，我陪着她出来罢了，太子为何也出来了，棋局如何了？”孙伯武以他一贯温和的语气问道。

孙桐摆摆手，“那棋清的棋艺确实高潮，不过下棋布局如兵法，本太子也是险险取胜罢了。”

孙伯武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也不过问了这话便说自己要回去与魏世子他们一块畅饮了。

“出去了一趟，觉得外边如何？”

“外面的天很宽，也很漂亮。”

“还有呢？”孙桐走在她的前边，听到她说完前面那句话后却听不到她再说些什么了。

“奴婢不会说话，不懂得该如何向太子殿下描述，若是二殿下定能将所有美景都与太子殿下一一描述出来的。”

不会说话，这丫头竟然还真敢说啊，他的永太宫就没能找到一个会像她这般伶牙俐齿的。

他们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五尺。

德明郡

雅娘在后山采些野菜，安儿在她身后跟着，看见旁边有跟树枝，便抓起来，往雅娘挥过去，雅娘当然很轻易就躲开了，“出手的速度没有变，你可是偷懒了？”雅娘笑问道。

安儿不服气地回答：“没有变慢便是最好的，看招！”安儿使出一招“寒龙扫底”，但是力气不够，雅娘又非常熟悉这招，所以很容易就拆解了，反倒安儿被踢倒在地，雅娘打她的力气当然不大。安儿很快就爬起来，仍接着打了下去。

母女二人停了下来，雅娘知道安儿的功夫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和一年前一样，若是勤加练习，日后对付三四个臭流氓也还可以，所以也就不勉强叫她练下去，就这样也是十分好的了。

安儿闭上眼睛，嗖嗖地飞出一根竹签，稳稳地射中了树上的野果，安儿没别的，她的射术是很好的。雅娘对于安儿的射术，教她的时候也是花费了很多功夫的，所幸安儿对此极有天赋，进步非常快。

“你这个练的是很好，不出四年，没有几个人能够与你相比。”

“是娘教得好。”

雅娘又教了她一些射活物的方法，安儿这个虽学得好，但距离射活物百发百中还是有些距离的。

*

今日阳光明媚，安儿在屋前晒她的菜干，程羽过来找她。

“羽哥哥，你怎来了？”

他回答道：“我今日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安儿也是闷得慌，齐家兄妹这几日都不在家，闲来无事安儿也只能晒晒菜干了。

令安儿想不到的是程羽竟然带自己来雨巷，他不是和雨巷的人有些恩怨的么，怎么还来招惹他们啊？安儿可不想与这里的人再扯上干系了，齐木早就告诉过安儿，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可以来这里，什么人都可以交朋友，就雨巷里的人不可以，所以安儿不肯进去。

“雨巷里的人并非全都是坏人，何况还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安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功夫比自己的好，但她自己也可以好好保护自己的，便道：“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进去就进去！”哪里能让别人小看了？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程羽微笑着摇摇头。安儿听得一口哨声，回过头来看，那人正是程羽，他可没想到自己的口哨声吓着她了，只好以笑表歉意。

有一人从墙角拐了出来，安儿便听他说道：“你小子可是有好些天不来这里了？”来者竟是洛壹白！

“壹白哥，你怎会在这里？”

“我住这儿啊，你啊，还是这样迷糊！”他转眼看着程羽，说道：“我还当易甫带了谁来，原来竟是这小丫头啊，生的还挺俊，不过年纪就还少些，干不了什么！不过羞羞的样子还是惹人喜欢的。”

出言轻佻，果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

安儿原本紧攥着的拳头放轻松了些，齐木不是说雨巷里从来就没有好人的吗，怎地洛壹白竟在此住着呢？

这两人竟然认识？什么时候的事？也没听他们提起过啊。

“对了，你怎叫他壹白哥，你何时与他这样亲近了？”程羽不解。

“我姓洛，壹白哥也姓洛，说起来我与他便是同宗，也便是我兄长了。”对啊，他本来也算是自己的义哥哥，自己可没有撒谎。

“没想到我们还是同宗之人，难怪我见你就觉得有几分亲切。”洛壹白笑道。

洛壹白领着二人来到几间草庐前，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一袭青衣，留着三寸长的胡须，疑惑地看着安儿，怎多了一个小姑娘，但细看这姑娘的眼神眉角，长得也还好，日后定是一个美人，他问：“怎多了一个小妮子？她也要学书么？”

此人自称博古通今、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人称风先生是也。

洛壹白欲要回话，又听得他说道：“罢了，便在这玩罢，只是那边的房子进不得，你可做得到？”

安儿点点头，他便进去了，程羽对安儿说道：“你不要走远了，我约半时辰出来，你要等我，知道吗？”

安儿答应他了，就算不答应也不行，她自己哪里有胆子独自离开。

洛壹白说道：“那边的屋子进不得，你可以去那边的屋子里看看，里面可都是些好书。”安儿见他又是一副戏谑的模样，没个正经模样，但见着旁人时又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安儿一人呆呆坐在外面，不时地望向洛壹白说的那几间屋子，终究还是忍不住，把门轻轻推开，一阵淡淡的药味占领了她的嗅觉，架子上放满了书简，打开来看，竟是医书，这个人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医书，要知道医书是很宝贵的，还有一个架子上也放了许多帛书，也是有关医理的。

她看得很认真，不知道时辰，也不知道书主人进来站在自己的身后，喊她时，她吓得连书都掉到地上了。

“你怎么进来的？”那人约莫四五十岁，身着墨绿衣裳，也留着胡须，人如兰菊，一眼看去便觉着这人是淡淡君子。

可此时的安儿哪里顾得上如何打量他？

“我推开门就进来了，那先生只说过不能去那边的屋子，我就来了这里，真是对不起。”安儿稍停了一下，见他不出声，面无表情，不知他怎么想的，安儿也知道自己不对，便道了歉，就跑出来了，她不知道他发起火来是不是会打人，还是走为上策。

捡起安儿刚才看的书，真是没想到她一个小孩子也看得如此入迷，她的眉梢眼角倒长得精致，竟隐约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