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天际，一只鹞鹰展翅俯冲。寂寞的夜，被啼鸣刺穿了苍穹。小道上，一行黑衣人打破了山林的幽静。他们行色匆匆，步履却轻盈而平稳。

一扇漆黑的大门仿佛是从石壁上开凿出来，他们走进去，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金雕玉柱，香榭楼阁。整个建筑依山体而建，顺势而成，巧夺天工。虽然不是宫殿，却不亚于宫殿的富丽豪华。

台阶的正上方，一名男子正襟危坐。

这人身着一袭紫色的风袍，虽是坐着，却也看得出他那健硕伟岸的身躯。远处石壁上有水滴啪啪作响，他双目一直盯着那里，好像很久没有转移过视线了。男人一旦深陷这种深思熟虑之中，更平添几分深沉魅力。

一行黑衣人已经来到台阶下，行礼而拜。

黑衣人：“启禀枯主，幽憐堂主已死于疯子醉手中。”

枯主：“什么时候？”

黑衣人：“一个时辰之前，烟花烫酒楼。”

枯主轻喝道：“幽麟自命不凡，擅自行动，疯子醉不杀他，我也要杀他。疯子醉现在人在哪？”

黑衣人听到枯主发问，头压的更低了：“启禀枯主，他离开酒楼就不知所踪，不过小人正在努力打探。”

枯主听罢，似乎已然猜到是这种结果，挥了挥手示意。

黑衣人双手作揖，躬身而退。

“枯主，四位堂主已在门外恭候多时”，台阶下，一个侍从缓缓道。

枯主终于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封剑枯分设烈焰、冥水、金凤、叶木、燃尘五堂，除了已死去的燃尘堂主幽麟，其余四人进来后，按照早已放置好的座位坐了下来。

“枯主，最近……”，第一个说话的是烈焰堂主乌穗，只是他刚开口就被枯主打断了。

他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大殿里突然静的出奇，没有人再说话。

他们只是顺着枯主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一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天底下，什么东西最喜欢生存在黑暗中。”枯主像是在询问，但其并不是一个喜欢发问的人。

“当然是黑夜蝙蝠。”接话的是冥水堂主噬骨，只见他面颊清瘦，颧骨高耸，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若除去身上的衣服不谈，倒真像是一具白骨。

“黑夜蝙蝠简直比月亮还喜欢黑暗。”金凤堂主花如月紧接着道，她是封剑枯唯一坐上堂主之位的女人，说话间不禁把那条修长雪白的大腿轻轻攀在了另一条腿上。

这是一个足以迷倒千万男人的姿势，只是在场的人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黑夜蝙蝠之所以喜欢黑，正是因为他有一副黝黑的皮囊，哈哈哈哈。”叶木堂主青鸾是最喜欢开玩笑的人，只是他的玩笑从来都不好笑。

说到这里，似乎没有人还会以为黑夜蝙蝠真的就是蝙蝠。如果有人这样认为，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很会开玩笑的人。

“黑夜蝙蝠”冷子禅已经从那处光线照射不到的阴暗石壁上飞身跃到大殿内，那阴暗处正是枯主看的出神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能躲过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双眼，就算是被称为“江湖夜罗刹”的黑夜蝙蝠冷子禅也不例外。

等他走近，枯主才开口道：“子禅兄既然来了，为何躲在石壁上，岂不让人耻笑我封剑枯待客不周。”

话音未落，阴暗处果然传来一声大笑：“我这人本就喜欢黑暗，待在这么明亮的地方倒还不适应呢。”

枯主道：“倒不知子禅兄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冷子禅道：“在下此次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下枯主可否知道疯子醉所在何处？”

枯主轻笑，他当然听得出冷子禅言外之意。

花如月从座位上站起来，腰肢妩媚的可以迷倒众生。她纤细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冷子禅的肩上，嘴角好像天生挂着一丝妖媚的笑容，轻声问道：“难道你知道疯子醉的下落？”

她说话的时候，颦笑间仿佛都是挑逗。

冷子禅也颇似深情的看着她，像是告诉她自己并不是一个不解风情之人，说道：“这便是我来的目的。”

“哈哈，难不成你会以为我们封剑枯会连一个疯子醉都找不到？”花如月笑的花枝乱颤。

“当然不是，封剑枯若想找一个人，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他揪出来。”冷子禅不紧不慢的说道。

“子禅兄何必卖关子，有什么话岂不说开更好。”枯主说道。

冷子禅道：“枯主既然快人快语，在下只能直说了。疯子醉的下落在下的确知道，当然我也知道凭贵教的实力不出三天必然会有疯子醉的消息。可是枯主是否想过，疯子醉只不过是一个杀手，而背后花钱雇他杀人的人究竟是谁？”。

话音未毕，枯主面露一丝惊诧，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小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他当然知道疯子醉是受人之托，可自己都不知道疯子醉背后之人是谁，难道冷子禅会知道？

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因为现在的他就是为了仇恨而活着。同时他也知道冷子禅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深夜造访，只是他想不透冷子禅谋划这一场交易的背后需要怎样的条件。

空气突然变得深沉而凝重，虽看不到月色，料定时辰也已很晚。

花如月早已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在等枯主开口。

“子禅兄有什么条件请说吧。”他每一个字都说的似乎很艰难。从他踏入江湖，还从未有人敢跟他讨价还价过。

听到这话，冷子禅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风起云涌。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只见他面色如水，波澜不惊低声说道：“在下想借枯主的《五韵心境》一看。

听到这话，早就怒容满面的四位堂主更是竭力压抑着各自的愤怒。《五韵心境》乃封剑枯武功心法之一，历代枯主视之为至宝，守之若心骄，如此珍贵之物，岂能随便送人。同时，他们也知道枯主的脾气，所以即使心里气愤的云海翻腾但嘴上却不敢多说只言片语。

四人一侧站立着，只等待着枯主做最后的决定。

枯主背对着众人，伟岸的身躯看上去高傲却又孤独，许久，他才缓缓道：“好，我答应你。”

大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黑影走了出去。

皎洁的月色照进来，还夹杂着些许凉风。

大殿内，只剩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和不时的叹息。

他像是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双眼不知望着何处，浓重的恰似晨雾稀释不开。远远看去，就像一尊披着紫色风袍的雕塑而已。

黑夜无疑是美的，因为白天那些更美的事物都在它来临的时候失去了色彩。

晨曦洒下来的时候，那片竹林就醒了。竹林深处，正是昨夜的小屋。光线照进来，正好打在疯子醉的脸上。虽然不像中午的阳光那样毒辣，但也足以叫醒一个人起床了。

疯子醉抬起胳膊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这是他每次起床的招牌动作，如果正好躲过光线照射的话，那么离起床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次很幸运，他成功的躲过了光线的直射。本可以继续睡上一会儿的他却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猛然坐了起来。

跟他同时坐起来的，还有一声尖叫。

是女人的尖叫。

他回过头就看见了倾颜，只见她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两只手已经攥紧了拳头，好像随时都可能把他撕碎一样。“你，你为什么把手伸到我的嘴里？”她竭力压抑着愤怒。

“我，我，你为什么跑到床上来了？你不是睡在桌子上的吗？”疯子醉也结巴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女人啊，你都不知道谦让，桌子上那么硬能睡着吗。”倾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还是目不转睛瞪着他。

“睡不着……，睡不着关我什么事”，疯子醉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稍微大一点声都会招致一顿毒打。

“你，哼！”倾颜指着疯子醉，一个转身下床，又坐到了桌子上，背对着他。

疯子醉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喂，你是不是应该回到你来的地方了？咱们非亲非故，非朋非友，你待在这里，别人会误会我的。”

倾颜双手捧着脸，看着外面的竹林发呆，“这里连鸟都没有，更别说人了，谁会误会你？”过了一会儿，口吻更冷道：“何况就你这样的烂人，有什么好误会的。”

疯子醉道：“我们的比试已经结束了，你还赖在这里干嘛？”

话抛出去，没有人回应，疯子醉以为她没听见，索性又说了一遍，只是倾颜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呵，女人的心思还真是……

“你的那些银子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会还给你的，当然，我也可以帮你杀一个人，除我之外。”他这次的神情好像认真了起来，又带着几分无奈。

银子，真是天生的好东西。

倾颜看着外面的视线慢慢收回，落到桌子上，又跳到疯子醉的脸上。

然后，她突然笑了。

这个笑，不知道可以让多少误入歧途的少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用了，那些钱就算买我自己这条命了。既然比试结束了，那我也不赖在这里了，我走了。”

她站起来，一袭红色的风袍突然像孔雀开屏一样扇卷而开！

只是她的样子，并没有此般的洒脱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