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且说孙翊同一众人等顺江而下，直奔吴郡，去参加当世三大美男的“集体婚礼”。此番回去的，包括了诸葛亮的家人诸葛玄，岳父黄承彦，孙翊的贴身秘书蒋干、义弟陆逊，庐江的官员代表、也是诸葛亮的老师贾诩等。至于诸葛亮的大哥诸葛瑾，以及周瑜的好友鲁肃等人，则要在安排完手头工作后，才能前往贺喜。

船上的日子总是有些枯燥的，看惯了江边的景色，也就实在不能让孙翊提起什么兴趣了。还好，身边有一群大才在侧，各个都是饱学之士，每日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讨论时政（天南海北，胡侃乱论），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第三日，几人又围在了一起，准备每日必修的“课程”。孙翊感觉有点无聊，忽然看到周瑜和诸葛亮在一起，心中有了盘算。

“周大哥，孔明兄，”孙翊略带阴险的笑着道，“既然二位皆在此处，不妨有劳两位仁兄，为我等演奏一曲，以免途中无趣。”

周瑜和诸葛亮，那都是聪明到顶点的男人，怎么会看不透孙翊的小算盘？

只听诸葛亮先摆手说道，“素闻大都督对乐律之精通，乃当世第一人。曲有误周郎顾，早已为民间所熟。在下只是粗通音律，怎敢和大都督相提并论？”

周瑜笑了笑道，“孔明不必妄自菲薄。君乃齐鲁人士，齐之韶乐使圣人闻之，尚三月而不知肉味，何况我等俗人乎。知君好梁父吟，吾却无缘得闻，莫如今日在此，使我等鉴赏一番，若何？”

孙翊看这俩都在互相推诿，心中老大不乐意。直接道，“世间语皆为虚言也，悔我当初于乔府时，尚对乔公吹嘘公瑾大哥的风流神韵，今日看来也未必洒脱。至于说孔明兄，唉~黄家姐姐可真是~呵呵~”

孙翊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诛心！对周瑜用激将之法，对诸葛亮用欲擒故纵，招招直逼两人的弱点。再加上后世的流行语，“我就呵呵了”，这个意思之深奥，想必诸位看官都有理解吧。

果然，还没等两位大帅哥有所反应，旁边坐着的人先不高兴了。是谁呢？一位是诸葛亮的族叔诸葛玄，一位是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

开玩笑，当着长辈的面，损晚辈的脸，让这二位大贤非常轻易的就被刺激了。

不过，最先发话的却不是诸葛玄，而是黄承彦。这老头看女婿是看对眼了，怎么看都觉得诸葛亮非常合心意。所以，黄老头语气不善的道，“孔明，老夫也未曾听过你的琴艺，不妨就在此时演奏一曲，也让三公子鉴赏一番！”

在坐都是人精啊，谁还听不出来老黄的意思？只不过孙翊是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的，“计策成功~”！

诸葛亮听到岳父都这么说了，自然敢再推辞，故而朝众人道，“请诸公稍待。”言罢，移步出了船舱。

那边的周瑜却没有丝毫动静，依然静静的坐在桌案旁，自顾自的饮茶，并无言语。因为他的案上，本就放着一架古琴，传闻是与“焦尾”齐名的“绿绮”。

这“绿绮”本为司马相如心爱之物，司马相如见卓文君，以绿绮弹奏凤求凰，成就一番风流佳话。周瑜机缘巧合得之，奉为至爱之物，必随身携带。闲暇之时，常拂尘清洁，从不假手他人。今日，也是受孙翊撺掇，说要见识一下，这才拿出来的。

不多时，诸葛亮抱着一个布袋悠悠回转，坐于案几后，郑重的将手中东西放下，小心翼翼的打开。

入目处，一架其貌不扬的琴现于众人眼前，古朴典雅，并无特殊之处。

然而周瑜略一打眼，便觉得此琴绝非俗物，待得诸葛亮轻轻一弹，“嗡~~~”琴音之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荡胸生云。

“号钟！！！”周瑜不禁惊叹出声。而除了诸葛玄之外，其余诸人皆脸色巨变！开玩笑，号钟乃四大古琴之首，齐桓公心爱之物，每逢出征，必得号钟演奏，所向无前，常胜无敌！

诸葛亮淡然一笑，冲周瑜拱手道，“大都督果然厉害，在下佩服！”

周瑜没理会诸葛亮，这样的失态，他还是第一回。只见周瑜早已起身，缓步来到诸葛亮的桌案前，细细观察着“号钟”琴，眼中的光芒近乎于炽热。

诸葛亮焉能感觉不到周瑜对此琴的爱慕，洒然道，“大都督若是喜欢，不妨你我二人易琴而奏，公意下如何？”

周瑜随声道，“好好~嗯？”周瑜说罢，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恍惚了。但是对于“号钟”的喜爱，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圆回来，故而有些尴尬。

孙翊此时早看出了眉目，笑着道，“如此甚好，且看周大哥与孔明兄易琴而奏，让我等今日，好好饱饱耳福！”

既然孙翊都已经发话了，周瑜也就不再小家子气了，洒脱的朝诸葛亮一拱手，并未多言。

而诸葛亮也很自然的起身回礼，然后踱步到了周瑜的桌案旁坐下。

待得两人净手燃香准备停当后，船舱里面突然陷入了莫名的安静。

只见周瑜和诸葛亮皆闭目养神，无有动作。若非两人的胸口仍在随呼吸而起伏，恐怕会被人误会成两尊蜡像了。

不知过了多久，连定力最好的诸葛玄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众人忽然听闻绕梁之音自周瑜和诸葛亮的琴中几乎同时发出，紧接着宛转悠扬，抑扬顿挫的天籁之声，连绵不绝的传入众人耳中。

但是两架琴所发出的音乐，还是有些不同。诸葛亮弹奏的“绿绮”，娓娓动听，洋洋盈耳；周瑜弹奏的“号钟”，响遏行云，铿锵有力。可正是这说起来格格不入的两种音律，在周瑜和诸葛亮的演奏下，却是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令人听在耳中，绕于脑海。

孙翊感觉，似乎在后世听过这个曲子，隐约听出好像是《高山流水》，但却不敢确定。因为自唐代起，《高山流水》就被分成了《高山》和《流水》两部独立的乐曲。后世经常演奏的是《流水》，而《高山》却少有人演奏，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古筝曲。（古筝演奏的《高山流水》与古琴曲没有传承关系。）其中，管平湖先生演奏的《流水》曾被录入美国太空探测器“旅行者一号”的金唱片，并于1977年8月22日发射到太空，向茫茫宇宙寻找人类的“知音”。

而此时孙翊听到的，可谓原汁原味的《高山流水》合奏版。

周瑜用“号钟”所奏之乐如《高山》，浑厚宽广，掷地有声；而诸葛亮用“绿绮”所奏更趋像《流水》，宛转悠扬，云起雪飞。二者搭配之完美，融汇之和谐，只教听者陷入无尽的遐想，而不可自拔。

待得一曲终了，只觉余音绕梁，在坐众人久久不能从刚才的感悟中解脱出来。船舱里陷入到莫名的寂静中。

许久过后，忽听得有人叹曰：“伯牙子期今若在，高山流水遇知音！”

众人望去，却是贾诩老爷子眯缝着小眼睛，细细品味着已经凉透了的茶水。

此时的周瑜同诸葛亮，相视一笑，默然无语，但却使人感觉，他们互相的了解，已非他人可言明。

黄承彦对于自己的女婿，那是太过满意了，捋着胡子笑眯眯的道，“三公子啊，老朽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

孙翊心道，“你都已经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不当讲吗？”但面子上却是拱手道，“请承彦公吩咐就是。”

黄承彦正了正身子，这才道，“今日大都督与孔明合奏《高山流水》一曲，颇为尽兴。若是再有当世神童的一首诗作，那就堪称佳话了。不知三公子愿否？”

孙翊呵呵一笑道，“二位仁兄珠玉在前，我也只好勉力为之了。”言罢，孙翊命人取来笔墨绢帛，铺于桌案之上，略微思索一下，便运笔成风，一挥而就。

对于孙翊的文才，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唯独黄承彦老爷子，本是想难为一下孙翊，来彰显自己女婿的能力。可没想到，孙翊不但答应了，而且还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写完了。

众人此时皆围拢过来，黄老爷子亲自拿过绢帛，认真的念道，“知己易琴乐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好！”众听罢，皆大声喝彩。蒋干更是一边回味，一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今生能够听公瑾与孔明合奏一曲，再无憾事了！”

孙翊呵呵一笑，脸皮厚实的他，已经早就无所谓抄袭那些经典了。

而诸葛亮则是对周瑜拱手道，“大都督的音律，世人皆不及也。在下见大都督喜欢“号钟”，今愿以此琴相赠，就算是给大都督婚嫁之礼了。”

周瑜听罢，连忙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想此琴亦是孔明心爱之物，某怎敢夺人所爱啊？”

孙翊此时却笑了，悠悠的道，“公瑾大哥这就不对了。适才你们二人已经易琴而奏，如今直接互赠即可。如何？”

周瑜这才醒过神来，他不是不喜欢“号钟”，而是太喜欢了。特别是作为一个统帅，对于颇具杀伐之气的这架琴，更是心驰神往。但是，就因为太贵重了，所以当孔明提出相赠的时候，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回赠。因为他自己都忘了“绿绮”的存在了。

听到孙翊的话，周瑜立刻斟酌道，“不知三郎之言是否合乎孔明之意，某决不强求。”

诸葛亮本就洒脱，见状笑着道，“既如此，全凭三公子和大都督做主便是了。”

就这样，在众人的见证下，诸葛亮同周瑜郑重的交换了两架古琴，从此给后世留下了一段佳话。

而孙翊则是看着历史上两个不死不休的仇敌，如今惺惺相惜的坐在一起。没有“既生瑜何生亮”的哀叹，只有“一时瑜亮”的完美融合。

正在众人畅谈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船舱门外响起，“报~~~大都督，前方发现不明船只，正急速向我军靠近！”

周瑜听罢，并不慌张，反而先小心翼翼的把“号钟”收起。但当他转过身时，却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儒雅之气，英俊的脸庞显出坚毅的表情，一名统帅的气势立刻全身散发。

只见周瑜伸手拿过佩剑，镇定的对门外道，“全军戒备！！！”

此正是：顺江返家聚船中，二杰易琴奏鸣鸿。高山流水再回响，知己千里亦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