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乱世风云天道难》序章 江夏血夜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楔子--血夜

长江,江夏渡口下游40里处。

烈日肆无忌惮的烘烤着江面,间或有几只飞鸟滑过,更为这乱世平添了几分萧瑟。水天交界处,一队商船从下游缓缓驶来,乱世当道,这样的民间船队已经很少见了。

为首的是一艘破旧的运粮船,斑驳的船身还依稀可见刀箭的伤痕,几块焦黑的甲板甚至连破洞都没有修补,毕竟,这个时候能找到还能渡江的民用船只已经不错了。船首蹲坐着一个灰衣少年,看样子也就十来岁光景,身上却透露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冷漠。只见他环抱着双腿,默默得注视着船头劈开江水溅起的水花,双眼还有些红肿,似是才经历了什么伤心事。

“少爷。”一声问候从背后传来,一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少年身旁,“去里面休息会儿吧,天热难耐,当心中了暑热。”少年惘若耳闻,只是呆呆的盯着江面。

“哎。。。。”像是已经熟悉了少年人的心性,中年男子轻叹了一声,转身往船舱走去。正当中年男子掀开帘子准备进屋时,却见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

“大胡子,”中年男子无奈的笑了笑,“你去劝劝少爷吧,这天气,成年人都难耐,何况一个孩子。”

大汉挠了挠头,“你是少爷选的师傅,管老子鸟事。再说当初也只有老爷能管管,现在。。。。”

“哎,世事难料,只盼这一程不要被你我料中。”

“。。。。。”大汉目光一暗,“事已至此,若能平安到剑门,也算不枉费主上的嘱托。”

中年男子忽的默然盯着大汉,良久,他转过身去,“为什么是二少爷?”

“因为那样东西只认可他。何况往东的一方,真的就是平安的吗?”

大汉说完,拍了拍中年男子,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东面的江面。

这时船老大急匆匆地走了上来,“两位老爷,看样子天气今夜会有大变,是否要靠岸避雨,倘若晚上起了风浪,这江上可是危险的紧啊。”

中年男子和大汉对视了一言,“这附近可有渡口客栈?”

“再往前40里左右就是江夏渡口,那里有客栈歇脚。”

“那就让船队加快速度,到了渡口就休息一夜再走。”

“得令,小的这就去办。”船老大颠簸了几天,好容易可以住店里了,连忙返身准备指挥船工们提速。只见这时呼的一道人影闪过,从他面前冲进舱里,紧着着一道白光一闪,船老大只觉脖子一凉,低头一看,正见一把长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吓得他一屁股就要坐倒在地,但觉衣领一紧,被人抓着脖子提了起来。这时候船老大才有功夫看了一眼身后,原来持剑掂着他的正是那名中年男子。

“大爷饶命啊。。。小的自从爷几个上船,一直都尽心服侍着,要是哪里照顾不周,还请爷高抬贵手啊。。。”船老大忽然发现中年男子根本就没理睬自己,一直盯着船舱里,便也转头看去。却见那位大汉手里拎着一个包裹挡在一个船工面前,冷冷地看着那个船工,一股无形的威压感弄的船老大打了个寒颤。再看那名船工,双手还竖在胸前不知所措,身板却一直佝偻着,似乎是做错了什么。船老大看了一眼船工,大叫了起来

“猴子,你这该死的家伙跑这儿来做什么,老子当初就不该让你上我的船的!”一边骂着,船老大一边对着中年男子赔笑,“这位大爷,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您让我去问问,我让这家伙给大家赔罪,然后好好的管教管教。”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手一松,船老大一溜烟儿地冲到船工面前,噌的一脚就把船工踹翻在地上破口大骂,“这败家的玩意儿,当初要不是看你腿脚利索,老子才不会收你上我的船,这下可好,居然敢偷客人的东西了,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着又是一脚就要踢了上去。

船工赶紧一把抱住船老大的腿,“当家的,小的冤枉啊,是他们让来拿油布的,说是要下雨了把东西挡一挡。我这才到仓里来,这位大爷就冲了过来,我实在是不知道几位爷的行李也在这儿啊。”

“哦,这么一说当初开船的时候好像是把油布忘在这里了,”船老大一拍脑袋,赶紧对大汉一阵陪着不是。“两位大爷,实在是对不住了,下人不懂规矩惊动了您,念在他也是无心,还请爷几个高抬贵手。”

大汉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船工的身体刺透一般,似是一定要找出几分破绽。船老大和船工只觉得这炎炎夏日突然落入了冰窖,时间也如凝固了般难受,是大气也不管喘一分。终于,忽的那冰凉的寒意散去,船老大小心得瞄过一眼,只见大汉似笑非笑得盯着他。

“这年景要想命长,得看得少,知道的少,没命花的银子不要去挣,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心奇。看船家你也是这长江道上的老人,想必这道理要比我们悟得透彻。我们行走江湖也无非讨一口饭吃,处处都得小心谨慎,所以这艘船没有吩咐,切莫在靠近,船家你看可好?”

船老大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捣蒜般地磕头道谢,然后踹起地上叫猴子的船工,头也不回地到别的船上去了。

长剑入鞘,中年男子面露不岔之色。“虎落平原被犬欺,堂堂江东猛虎,现在连惊涛帮这种货色都敢动心眼了。”

“惊涛帮这条狗是没有胆子,怕是这牵狗的主子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大汉眯着眼,看着离去的船老大,又紧了紧手中的包裹。“演戏嘛,总归是要做足十分才像啊。”

言毕,大汉和中年男子嘴角上扬,看着离去的船工露出了微笑。

灰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离开船首向舱内走来,“叶四叔,这空气间水汽渐渐重了起来,黏得我难受,带我去换件短衫。”

“公子且再忍耐忍耐,船工讲最晚今夜会有大雨,到时候就凉爽了。这烈日当头,公子你要****臂膀在外,免不了要晒坏几层皮,就算免了晒伤,万一热毒入侵伤了身子更是如何是好。这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护自己,就是尽孝啊。而且。。。。”

少年眉头一皱,只觉着没完没了的唠叨声在耳边阴魂不散,连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大汉。

大汉一看,立马一改刚才的一本正经,随手将包裹扔到了中年男子胸前,得意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哈哈,二少爷,这下你总该后悔当年不选我老孙了吧。男人嘛,就当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别他娘的跟着这老夫子学些婆婆妈妈的东西。走,老子带你去换。别说短衫,这****的天气,就穿个裤头又他娘的能怎样。”

“孙大胡子,你别乱来啊。要是教坏了少爷,夫人可。。。。”中年男子忽得打住,看着停步的少年,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又说漏了嘴,忐忑的看着少年的表情。

只见少年的眼眶又红了起来,默默得捏着胸口的挂坠,中年男子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少年放开了挂坠,紧握着双拳颤抖着,“他娘的!!!”

中年男子听得一愣,旋即又释怀的一笑,装作没听见去收拾包裹去了。大汉见状一笑,“少爷你真他妈越来越爷们儿了。”拉着强憋着泪水的少爷去换衣去了。

几个时辰之后,方才还烈日当空的老天忽然就变了脸色,一片片黑云从天际压得越来越低,江面上也开始肆虐起了一股股狂风。船队上不断响起船老大的叫骂声,船工们一改连日来的懒惰,飞速得穿梭在桅杆和船舱间,一面面布满补丁的船帆升起,整个船队尽可能的加快速度奔向江夏。

“妈的,看样子这场雨是避不开了。”船老大一脚踏在船首,感受着空气间的微妙变化,灌了一口烈酒,继续回身吆喝着手下。

终于,第一滴雨重重得砸在江面上,紧接着一声惊雷炸起,整个江面被拉上了一层薄薄的雨幕,被狂风卷起的波浪也开始将船队拍得摇摇欲坠。狂风暴雨中,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屹立在船首,船老大一手灌着酒,一手搭在眼前,极力在昏暗中辨别着方向,同时用哨声指挥着船队跟进。为了避免风浪太大意外撞船,每一艘船都散开了不少,仅凭着哨声调整这方向。

船舱中,中年男子探出半个身子,愤怒的暴雨狂暴的砸向这无视天威的凡人,却始终差了那么一分,无奈的从两侧滑落,连头发也没沾湿。男子对这神通似是毫不在意,借着闪电划破雨幕的片刻光明,极目眺望着四周,神色却是一片凝重。“这场雨,来的真不是时候啊。。。。”昏暗中,依稀还能看到各艘船的轮廓,船队队形早被浪头搅得七零八落,船工们极力避免着相撞,但在大浪的力量下显得力不从心,江面上的环境越来越恶劣,此时再继续航行下去,无疑是极不明智的。忽然,前方的哨声急转,几声长鸣响起,男子皱眉往前方望去,黑夜中几点光亮时隐时现,靠的近的几艘船上传来一阵欢呼声,“江夏渡口到了!”

江夏,位处长江前往的荆州的重要交通枢纽,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繁华,作为江东的主要粮食赋税中转站,一切设施都尽可能的简单实用,譬如这客栈,简单的就是一座2层楼的草屋,其余的空间都留给了这渡口码头。船老大正在岸边指挥着被暴风雨打乱的船队靠岸,到底是在江口上讨生活的人,尽管船队狼狈不已,货物也丢失不少,好歹大部分的人员和船只还算完好。除了几个抽签运气太背的倒霉鬼留下看守船只,其余的人都叫骂着走向客栈,马上就能享受到的热酒让在风雨中冻坏的船工下人们兴奋不已。而另一面,大汉眯着眼,看着被中年男子护在伞下的少年,对着身边的手下说道:“轮番守着这艘船,若有我的信号随时准备开船。”说罢便迈步赶上少年和男子,“嘿嘿,少爷,老子这就带你去喝两碗暖暖身子。”

客栈中,众人早已结伴坐下饮起酒来,船老大谄笑着迎了上来,“几位爷,给您留了最好的位子,酒菜也已备好,这边请。”三人坐到了中央,随从们也四散坐开。酒不过两巡,两人忽然皱了皱眉。

“小二!”大汉大喝一声,一个小二连忙奔了过来。“几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这酒太淡,去给我换些暖身子的好酒来。”

“客官恕罪,咱这讨生活的小店,也就这些水酒给过路的解解渴,实在是拿不出再好的东西了。”

“你这小厮满口胡言,老子的鼻子闻其他的不行,唯独对这酒,是敏锐过人。你这身上,散着好酒的酒香,若不是在后堂酒窖中藏有好酒,哪儿能惹得这全身酒味。你莫是怕我们银子不够?”说罢孙掌柜拍出一锭银子在桌上。

只见这小厮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客官您既然识货,且容我再去后面找找,兴许还余有几罐。”

“哦,”大汉意味深长得把玩着手中的银子,“小二哥身上这酒,怕是不寻常吧,江东之地,过于阴柔,是酿不出这等霸气的烈酒的,反而嗅着像是老子当年在西凉沙场上喝过仙人坠。只是酒虽好,染了血的腥味,就索然无味了啊。”言罢之间手中官银已化为齑粉,大汉身形暴起一把散出。

店中众人无不变色跳起,闪身避开,只见那粉末挥洒之处尽是坑坑眼眼,如同被铁弹击打过一般。唯有店小二不避不让,任由那银粉在面前无力散落,身上的破袍子无风自起,一股威压从店小二身上喷薄而出。也不见大汉何时从板凳上一跃而起,一拳击向店小二胸前,小二面色一冷,也是一拳轰出,众人只觉一声闷响,一股冲击波从两人对拳散开,心口但觉一闷,烦闷难受无比。紧接着两人拳来脚往,每一次冲击都似要把空气撕裂,只见一片残影飞速闪过。

当大汉暴起发难后,中年男子站起护住少年,便要伺机离开,却见船老大闪身拦在身前,

“江东醉狮孙霸天,剑门落叶叶子贤,不知道能劳动两位一道护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想知道?可以,拿命来换!”叶子贤长剑出鞘,凌然指着船老大。

“落叶要走,小人当然拦不住?只怕是阁下护得住自己,护不住这小子全身。”船老大一挥手,只见茫然的船工中站起几道人影,飞快得拔刀砍翻了自己的同伴,然后拦到了叶子贤面前。

叶子贤面色凝重得盯着船老大,确实如他所言,自己独身逃脱或许能成,但是带着少爷在身边,是没有把握突围的,如今之计,唯有待孙大胡子解决对手,和两人之力方有信心带着少年安然离去。

且看这孙霸天一面,背负着江东醉狮名号的他,性格直爽,嗜酒,一度位居江东镇远大将军多年,凭借着自创功法用烈酒激发着淳厚的真气修为,以酒入道,早已在多年间难觅对手。可是今天这江夏店里的无名小二,却让他心底暗暗吃惊。没有任何的花哨虚招,对方就提起真气与自己对轰,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一击都震的他手臂发麻。

“江东醉狮,不过如此。若你还有后招最好快点使出,我的时间不多。”店小二说完一个返身回旋踢直击孙霸天面门。孙霸天避无可避,提起真气护住左臂硬抗。只听轰的一声,竟是被生生打落在地面。说时迟那时快,滚落地面的孙霸天突然借势弹起,掠向叶子贤和少年,“快走!”

叶子贤也是反应奇快,清啸一声,六道剑气瞬间劈开四方,足尖一点,夹起少年便随着孙霸天退去。

客栈本是草屋所筑,两人提气一撞,便从墙上破开一个大洞冲了出去。刚一飞身出去,两道刀光噌得迎面劈下,叶子贤赶忙抢前一步,一剑荡开。只是这稍一耽误,店小二和船老大已经追至身后。雨夜中,两名刀客蒙着面纱,间或划过的闪电映出那冰冷的眼神。

叶子贤深吸了一口气,“连白衣都出动了,看来那位真是动了斩尽杀绝之心。。。”

“是啊,老夫子,我俩还真是被瞧得起啊,”孙霸天脱下上衣,给少年披上,与叶子贤背身而立,将少年护在中间。“那位为了除尽我们,竟然不惜和北魏联手,我若猜的不错,这位小二哥已快入修罗之境?小公子,对不住了,这酒今天是没法教你喝了!臭耍剑的,不要让我失望了。”

叶子贤闻言一惊,只见孙霸天从腰后摸出一个小酒袋,一饮而尽。“大胡子!快住手,你的心脉早已承不住那种负荷了!”

孙霸天释怀的笑了笑,“先前未能保护主上,我早已无颜苟活于世,今日若再不能完成主上嘱托,你我还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先主。臭耍剑的,但愿你的身法还跟从前一样够快。”

“不好!”船老大见状飞身攻了出去,“别让他调息完毕!”店小二面色一凝,连忙闪身到前,双膝暴起,一拳直指胸口。却见孙霸天闭目养气,面色越来越红润,然后一口浊气呼出,身上尽是一股热浪逼开,冰冷的雨水打在上面直接化为一股股蒸汽。一呼一吸之间,一刀一拳已近在胸口。

“修罗道!”虎目一睁,宛如杀神现世,霸道地右拳一摆,船老大连刀带人飞了回去,店小二也被震开连退几步。刹那间左拳又是杀到,店小二侧身险险避开,却被那几乎实质化的拳风擦过,喉头一甜,胸口气血一阵翻腾,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两招破开强敌,孙霸天没有借势追击,返身扑向两名白衣刀客,却见他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一口血喷出。

“大胡子!”望着多年好友自取死道,叶子贤双目通红,凌烈的杀意熊熊燃起,“快停下啊,你我合力未必不能一战,何苦把自己逼入绝境啊!”说着便运起剑诀,正要杀将出去,之间孙霸天对着自己摇了摇头,目光竟是有些涣散,一瞬间,叶子贤看懂了孙霸天的目光,也明白了为何他会一开始就放弃了逃生。论修为,他确实要强出孙霸天一头,可是论战斗,孙霸天却始终比他看的更远。想通此节,叶子贤握剑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心脉重伤,还能启动修罗道,我承认是我小看了江东醉狮,”船老大单手执刀撑起身子调息,看样子刚才一刀被反震而回也让他受伤不轻。“只是你的身子早已油尽灯枯,还能撑得了几刻?剑圣落叶,怕是你的真气也没剩几分了吧。现在你俩,怕是连以往一成的修为也发挥不出了吧。”

孙霸天轻蔑的啐了一口,又是一口血水喷出,凌人的战意冲天而起,暴雨也无法穿透这凌烈的气势直接被燃烧成了淡淡的水汽,细看他的双拳,似有两团火焰燃烧般聚集着真气。

两行热泪从脸畔滑落,叶子贤看了眼决然的老友,知道这燃烧了生命力的男子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叶子贤一狠心,左手抱起少年,大喝一声:“挡我者死!龙吟!”

孤剑斩断暴雨,消于无形,极速地出剑连大气都似乎燃烧了起来,朦胧中似是一条白龙随剑而生,挟着无限的萧瑟决然之意,斩向两名白衣刀客。船老大和店小二也飞身而起,全力攻杀背后空门大开的叶子贤。与此同时,孙霸天也闪身上前,护在叶子贤的身后。

“病体残躯,不自量力。”船老大跃起斜着一刀便往孙霸天左肩劈下,店小二也沉腰欺到孙霸天身前,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饱含真气轰向其腰腹。却见孙霸天竟是不避不让,双目低垂如石佛入定,一刀一拳片刻间便到,刀已入肉三分,拳也陷入半寸。两人还未来及暗喜,却觉刀如入石,拳若砸钢,不能寸进一步,也不能收回一分。下一刻,孙霸天虎目怒睁,双手闪电般钳住这一拳一刀,带着诡异的微笑,双手的火焰暴涨而起。

“业火焚天?以你现在的真气怕是连我的头发也点不着吧?”船老大带着不屑,提气准备冲开孙霸天的钳制。店小二却是面色凝重,想到某种功法,更是不觉心中一惊,连忙屏息收功,拼命想收回这拳,突然间,一股透心的寒意从心底传来,便觉拳头如被铁钳一般牢牢吸住。与此同时,船老大发出撕心的惨叫声,只见一层淡淡的火焰开始爬满孙霸天的全身,并且顺着他身上的一刀一拳往船老大和店小二身上蔓延,只是船老大的持刀右手燃烧得格外猛烈,而店小二的拳头却是暗淡许多,饶是如此,店小二的额头也布满豆大的汗珠,很是痛苦。

且看另一面,电光火石之间,叶子贤挟着白龙之势,攻到两名刀客面前,两人也不惊慌,沉腰稳步,双手斜握钢刀举至肩上,以犄角之势交错劈向白龙。叶子贤真气不足,祭出当家绝技龙吟,也是虚张声势居多,却也没有十成把握轰开两名白衣的拦截,况且还夹带着小公子,更是不敢冒险。心念急转之下,叶子贤猛一点地,生生变招从刺到斩,借着前冲的力道,反转半圈荡向两把钢刀。刀剑交错之间,巨大的反震力冲击着两方,两名白衣刀客以逸待劳,又是以二敌一,仗着深厚的修为,运气发力,竟是硬生生挡下了攻势,隐隐间还略占上风。反观叶子贤,终究修为受损太重,又是单手持剑,虎口迸裂长剑脱手,向龙吟划开的水雾中飞去。叶子贤也不慌乱,修为虽然受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高超的身法依然无愧落叶的名号。两名刀客还来不及为击飞对手的剑而暗喜,叶子贤已经再度轻身杀到,化拳为指剑,点向两人的腿部。刀客们望着叶子贤鬼魅般的速度,面露狠厉之色,竟也不管不顾,沉膝扫出,硬是抓住叶子贤真气大损的弱点,与其对攻,两人只觉腿上一麻,暂时怕是活动不便了,可是叶子贤也被结结实实得扫中,倒飞回去,嘴角滴血,也是伤得不轻。

叶子贤半蹲在地,宠溺地摸了摸怀中少年的头:“少爷,四叔只能陪你到这儿了,待会儿全力跑到江边上船,不要回头。日后孤身行走江湖,切记处世如执剑,听非听,视非视,唯凭心而动,方能万全。下面这些话,你尽量记住吧,四叔本来想以后慢慢教你的,可惜没时间了。”

“四叔!。。。”少年只觉一阵不妙,正要挣脱,就感到一股浓厚的剑气开始护在了他的身遭,温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叶子贤无比坚定的目光,只得默默地点点头,滚滚热泪夺眶而出。

“时间到了,走吧。”叶子贤微笑着拍了拍少年,无言的泪水从少年脸畔流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少年恨恨地跺了一脚,一狠心,飞快得朝两名刀客跑去,穿过他们,就到码头上船了。两名白衣刀客正要有所动作,忽然感到一股凛冽的危险气息传来,只听到叶子贤冷冷的声音,“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邪念而死,御剑之术,在于调息,抱元守一,往复循环,生生不息。破天道—星沉!”

话音刚落,两名刀客头顶的雨声忽然变得尖利了起来,定睛一看,居然是方才被击飞的长剑,只是碎落成块块碎片,夹带着暴雨呼啸而下。叶子贤虽然真气大损,但是这贴身的宝剑中积蕴了几十年的剑气,在这一刻破体而出,硬生生祭出了星沉绝技。两名刀客慌忙运起全身修为,挥起一片刀影,努力把剑雨挡下。刹那间,剑雨轰击整片大地,激起的水雾间已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血,唯独被剑气包裹的少年,从剑雨中安全穿过。一时间,死命抵挡剑雨的刀客,运功支撑剑雨的叶子贤,以及被白色火焰包裹的孙霸天三人,在轰鸣的雨夜中僵持着,令人窒息的静谧感弥漫场中。唯有在剑雨中奔跑的少年,打破着这诡异的静止画面,每一步都似乎牵扯着众人的心弦。

眼看着少年离江边越来越近,天边忽然划过一道惊雷,瞬间的光明衬托得众人的影子格外刺眼,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地面上多出了一道诡异的黑影,不属于任何人,急速得向少年奔去。与此同时,叶子贤和孙霸天同时睁开双眼,精光暴涨,凛人的气势再度喷薄而出。孙霸天身周的白焰慢慢的黯淡了下来,但体内真气的流转却越来越暴虐,店小二只觉诡异的危险感浓烈到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一咬舌尖用疼痛强保意识一丝清明,顾不得此时强行收功的反噬,切断右拳经脉的真气流动,突然收功的反震将他击飞而出,耳边嘴角止不住的流血,也不知道是否还清醒。船老大本在左臂燃烧的痛苦中近乎昏厥,此时被店小二弃卒保車的行为一激,心思忽然清醒了几分,面露痛苦和决然之色,右手夺过尖刀,一刀斩下自己燃烧的左臂,并且在左肩急点几下止住穴位,跌倒在地,身体在剧烈的痛苦下痉挛,却也尽力离开孙霸天的周遭。

且说孙霸天和叶子贤苦战至今,好不容易留下的半成真气,正是为了此刻的变故,也正是预料到了这幕后的敌人,两人才从开始就放弃了逃生的念头,不惜搏命毁剑,快速地击倒4位强敌,以便逼出这真正的对手。就在船老大断臂后的片刻,原本隐隐收于孙霸天体表的白焰再度浓烈的燃烧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变成了凄厉的黑色。下一瞬间,孙霸天闪身到了黑影尾部,手上的黑炎喷薄而起,抓向黑影。黑影也展现出来惊人的速度,左扭右闪,有时竟还腾空而起,一时间虽险象环生,却还暂时不会被制住。再看孙霸天露出了轻蔑的冷笑,怒吼一声。

“冥炎—噬魂。”

黑炎应声化作一条龙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束缚住了黑影。黑影与黑龙相交之处,迸发出剧烈的碰撞,黑龙虽占了上风,一时半会也吞噬不了黑影。

异变的同一时间,叶子贤剑诀一转,毁天灭地的剑雨立马转向封住了黑影的去路。同时运功提气,磅礴的生机激昂而出,整个人包裹在无限的活力之中,似乎伤病不在,时光逆转,宛如剑神一般煌煌不可一世。两名刀客本已在崩溃的边缘,全凭过人的意志力苦苦支撑,此时头顶压力一减,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充沛的真气再度充斥了叶子贤的四肢,久违的力量感重回。叶子贤虚指一挥,强大的剑意直插大地,将诡异的黑影一击定在地上。随即再往黑夜中一斩,龙吟一式再度祭出,狂暴的轰击着那似乎空虚一片的黑夜。只见剑招所致之处,虚空中迸发着力量相互冲击的余波,一个淡淡的身影渐渐显出,只看得出来人一袭黑袍,口带面罩,只露出双目在外,透着目无一切的冷漠。

“缩头缩尾的无胆鼠辈,今次断不会再让你侥幸逃脱。”叶子贤停止了剑雨,气机锁定了黑衣人,言语虽轻蔑,行动却异常警觉,如临大敌。

黑衣人也不见有任何情绪,但似乎带着几分好奇,饶有兴致得打量着叶子贤和孙霸天,“丹田气海被毁,竟能悟出以本命为媒,阳寿为介,消损命力来借取力量,境界虽低了一等,但这天资也不禁让本座有几分欣赏。本座惜才,你俩可愿追随与我。”

“先主过世的一刻,便注定了这世道有你无我。只会暗箭伤人的鼠辈,也敢妄言和先主相提并论。况且你已被我制住,何来条件可讲。”

黑衣人轻蔑的冷笑着,“也罢,凡心太重,岂能得天道。你以本命为代价和我拖延,不过是想让那小子好逃跑。至于制住我?可笑,萤虫之光,也敢同日月争辉。”言毕也不见黑衣人有何动作,有一道雷光闪过,留守接应的船只被劈到粉碎。而少年人已到江边,被电光映出的影子却猛的拔地而起,一击冲破叶子贤留下的护体剑气,穿透了少年的胸膛,携眷着一个碧色的物体飞回黑衣人身边。

“你本是天纵奇才,可惜凡心太重,斩不断七情六欲,何以致忘情天道。若不是你妄图将此物藏于其少年带走,本座也懒得杀他。和你那愚蠢的先主一样,人无其罪,怀璧有罪。”

“少爷!”惊变突起,叶子贤顾忌着黑衣人不敢离身,只能急忙用气息一探,只见少年跌入翻滚的江中,哪里还找得到半分气息。

极度的悲伤和自责笼罩着叶子贤,多年的理想,知遇,守护,尽数随着少年人跌入江中的一刻而终结。这一刻,叶子贤突然发现自觉失去一切,心境却放空了开来,不是放下负担的轻松,也不是虚无缥缈的空虚,只是空,难以言喻的空。忽然,叶子贤平静地目视着黑衣人,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该死。”

催动真气,捏起剑诀,右手衣衫尽碎,如剑般刺出。

“破天道—极咒返阴阳。”

可是这一招并不是攻向黑衣人,而是奔向了黑炎附体的孙霸天。感受到老友的破天一剑,孙霸天也面露释然的微笑,含混不清地笑骂了一句,然后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浓烈的黑炎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腾空而起,将孙霸天吞噬在其中。冲天的黑炎腾空而起,与叶子贤充满磅礴生意的剑意撞到了一起。新生和毁灭两种水火不容的能量碰撞到了一起,彼此侵蚀又互不相让,在交界处维系着危险的平衡。叶子贤瞬身而至,双手压上那生死相斗的交界处,抱歉地对孙霸天笑了笑。“大胡子,今次,又连累你了。”

“寂灭轮回!”随着一声暴喝,叶子贤身上爆出耀眼的光芒,身形消逝在了其中。生死两道能量的平衡壁垒,也如阳光下的雪花般迅速消融。透支生命借来的生命之力,和献祭灵魂召唤的九幽冥炎,彼此吸收压缩到了一个极点,而后立刻相互湮灭释放出无尽的能量成球状扩大,眼看,便要将这江夏血夜全部抹去。

此时,一直冷眼相看的黑衣人,眼中露出了惋惜和兴奋的神色。

“你果然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临死破境,还能想到以此法引动轮回之术。本座,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出手过了。”双手急速得结印,只见漆黑的地面泛起了层层涌动的波浪,仿佛无尽的影子都活过来似的,飞蛾扑火般撞上那毁灭的光球,每一条影子接触到了光球都立马消失气化,可惜叶子贤引发的湮灭能量虽强,终究是他二人燃烧生命引发,始终有穷尽,可黑夜中的影子却是无穷无尽,渐渐的,无尽的影子牢牢地包裹住了光球不再扩大,然后缓缓的压制减小,终于归于虚浮,除了地上的大坑还证明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黑衣人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疲倦,掏出怀中的碧色方块细看,忽然面露几分疑惑,凝望着江东方向,踏于虚空之中,悄无声息地隐于黑夜。

翻滚的长江中,少年人的躯体缓缓下沉,远离江面那肆虐的风暴,水面下是平静了许多,鱼群已经慢慢围了起来,准备享受着意外的大餐。动物的本能对危险的感觉最为敏锐,鱼群突然四散而开,但又放不下食物的诱惑,远远的缀着不肯离去。只见一道身影游过,竟是先前白天与叶子贤一行起过误会的船工。只见他身材魁梧,面色冷峻,哪有白日间被人唤作“猴子”的奴才样。

“猴子”游到少年人身边,一试脉搏,竟还有几分微弱的跳动,细看胸口被黑影击穿的伤口,周围残留的叶子贤剑意竟自己结成了八卦印记,将剩余的黑影死死锁住。叶子贤的护体剑气虽然没有拦住影子的偷袭,毕竟也是叶子贤的本命元气所结,让影子的攻击偏出几分,险险避过心脉,此时又牢牢得压制住入体的黑影不让其在经脉扩散,终于是吊住了少年人的一口气。“猴子”将少年托起,从怀中取出一物,只见其通体碧绿,呈半指长,水晶状。“猴子”拉出少年的颈上的吊坠,将水晶嵌了进去,吊坠幽幽闪着绿光,似乎在跳动一般。忽然,“猴子”警惕地望向江边,连忙收拢自己的气息,将少年推上一块飘过的船板,“天命如此,接下来只能看你的造化了。”然后潜入江中,往江东方向遁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