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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来蕈》第20章 头上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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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近日出了件大事,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左相府的公子被人给剜去了宝贝!

而这行凶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御史,与首富裴家公子裴翊并称皇城双骄的沈俞延沈大人!

要知道左相妻妾成群,公子却唯独这一位。虽是庶出,却自幼得尽宠溺,因此养的一副目中无人,不学无术的痞赖模样。

最喜好调戏良家女子,无数女子祸害在其手中,却因其身份敢怒不敢言,打碎牙往肚里咽。

此消息一出,众人皆喜,终于有人替天行道,惩处了这禽兽。

而忧虑也随之而来,得罪了威高权重的左相,这沈大人怕是要遭殃了。

啪!

叶百娴手中的杯盏掉落在地,碎成几片。

“你……你说什么?”

沈倩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女子,带着几许责怪,又转过头无助地抓住裴翊的胳膊,急得眼泪直掉。

“裴哥哥,怎么办,怎么办!我哥哥被关进了大牢,仲世坤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呜呜……裴哥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我哥啊……”

“倩儿,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救承之的。”

安抚着怀中的沈倩,抬眼看了看师妹,见她失魂落魄,欲同沈倩说些什么,裴翊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

叶百娴想沈倩是恨透她了。

她未想到自己的任性会引起轩然大波,牵连沈公子因她入狱。

屋子里沈倩的哭泣断断续续,站在一旁的姜蕈也红了眼,一低头啪嗒眼泪掉了下来,阿绪见状闯了闯她胳膊,她急忙伸袖擦去。

“倩儿,我要出去一趟,你最近就待在这里。”

“裴哥哥?”

裴翊侧首对姜蕈和阿绪说道。“照顾好师妹和倩儿。”

两人重重点头。

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开。

阴暗潮湿的囚室中,男子被缚在刑架上,身上到处都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鲜红的血覆盖了囚衣的颜色,十分的触目惊心。

咯吱——

铁锁里钥匙转动,牢房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低头钻了进来。

听见响动,刑架上的人身形微动,缓缓抬起低垂的脑袋看向来人。

“你不必来的。”

久久未进水的喉咙干涸至极,沙哑的声音像是在砂上磨过。

待看清他身上的累累伤痕,裴翊眉头微皱,转身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将沈大人放下来。”

狱卒一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裴公子,这我可不敢,丞相大人吩咐过……”

“左相现在正为他那残废儿子伤神费力,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这里,何况罪还未定你们就急于用刑,是真以为沈大人日后不会官复原职,还是官复原职也不能奈你们如何?”

“这……”

左相吩咐的事,他们这些小喽喽哪里能违背的了?

只是他们原本的直属上司就是沈大人,平日虽然人冷漠了些,对他们却并无苛刻。

倘若这沈大人真逃过这一劫,日后给他穿小鞋就不好了。

思忖了片刻,狱卒上前打开了刑架两端的枷锁,沈俞延的身形踉跄,裴翊飞快地搀扶住他在一旁较干的草堆上坐下。

“裴公子,请抓紧时间,我在外面候着。”

“多谢。”

狱卒出了牢门,大门霍地重新上了锁。

“这次,换我谢你。”

沈俞延坐直了身子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的仿佛那些伤口都只是假象,在他脸上经不起半点波澜。

“举手之劳,换做她人,我也会这么做。”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裴翊开口说道。

“不必。”沈俞延微微摇头。“不过是些皮肉伤,要不了我命。只是倩儿,帮我照顾一段时间。”

……

仲府,这几日大少爷总是吵着,嚷着寻死觅活,忙乱了上上下下一干人。

丞相上朝请旨严惩御史还未归来,府内各房意思意思地去探望了一下小霸王,象征性地安慰几句,回到自个儿院内关起门偷笑起来。

仲夫人带着长女到房里看了看,床上那瘦了几圈只剩皮包骨,勉强看出人形的哪里是昔日仲府不可一世的二世祖。

二姨娘柳氏伏在榻边一个劲儿地抹泪,她也懒得落井下石。

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否认仲戍是仲府唯一能传承香火的,可现在……

“好好修养吧……”

摆摆手,拉着女儿出了满是药味的屋子。

“娘……”

仲钰见母亲一脸神色忧虑,轻声唤到。

仲夫人抬眼看了看身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抑郁更甚。

仲戍算是没有作用了,

老爷有他的狼子野心,难免以后将主意打到钰儿身上。

钰儿,她的钰儿……

但愿只是她的多虑,钰儿……总归是他的嫡女。

这头一行人前脚出了院子,角落里悄悄走出一人,小心翼翼打量了四周,见无可疑之处闪身入了房中。

眼尖的丫鬟瞥见来人,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边说话,边阖上门窗。

“我是来送信的。”

丫鬟嗔了他一眼,说道。“跟我来吧。”

柳氏哭累了,这会儿正靠在榻上浅眠,榻上的少爷也昏睡着。

丫鬟走过去轻轻唤到。“夫人,夫人……”

“戍儿,戍儿?”

柳氏蓦地转醒,以为儿子又出了什么叉子,急急往床上看去,见儿子并无异样才松了心,扭头望见床边立了一人,神情微微讶然。

“吴江?”

男子从袖中取出一物,恭敬地递给了她。

柳氏接过玉簪从中拧开,取出一张信筏展开来。

待看清了信上的字,由着丫鬟扶着来到灯前,将手中的便筏烧成灰烬,用铁簪捣碎。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马车缓缓在一处后院停下,先下来个女子警惕观察了周围,掀开帘子,穿着斗篷的人在女子的搀扶下了车,在门上轻扣了两声,随后木门打开,在二人进去后又迅速地关上。

一路轻车熟路行至二楼拐角处的一扇门,穿着斗篷的人推开门进去了,女子则站在门口谨慎地守候。

门口传来响动,屋内负手等候的人转身望去,与来人视线触碰。

女子摘掉头上的斗篷,飞快扑进了那人的怀中。

“决明……”

唤作决明的男人闻言搂紧怀中的女子,二人温存了好一会儿,男人开口问到。

“没人看到吧?”

女人抬起头,一张约莫三十来岁的脸,保养的得体,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只是眼底的红肿破坏了美感。

“没有,我很仔细。”

“决明怎么办,戍儿……他……”女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里的泪花又滚滚而出。

男人目光转为阴狠,安慰着怀中之人。“仲世坤会为戍儿报仇的,那沈俞延必不得好死!”

她点点头,仍是不安道。“可如今戍儿这幅样子,老爷怕是……”

“若不是我,他哪里有儿子。放心吧,绿儿,他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都会为咱们戍儿考虑考虑。等将来咱儿子继承了这偌大丞相府,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但愿吧……”

男人嗅着女人头顶的发香,早就心辕马意,搁在背后的手也不安分地游动着。

“决明……”女人微微推搡,按住那只手。“我没有心情。”

嘴上说着没心情,可身子却明显软了下来。男人反手握住女人软弱无骨的手,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起来。

“绿儿,我们再生一个儿子吧。”

怀中的女子闭上眼,脸上渐渐爬上情.欲,迷迷糊糊间恍若置身云端,轻轻点头。

“嗯。”

身子一紧,男人轻笑一声,抱着怀中的女人往床边走去。

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令人脸红的暧昧声响。

正情深意浓之际,房门被猛地撞开,床上的二人被吓得不轻,攥起被褥裹在身上,齐齐向门口望去。

这一望差点吓掉了大半条命!

只见身穿一身绛紫官服的仲世坤铁青着脸在一遭侍卫的护送下走了进来,负着手望向床榻上正行着勾当之事的二人。

“冯决明,你好大的狗胆!”

闻言,冯决明也顾不得衣衫不整,从床上爬了下来,一路爬到丞相脚下,连连磕头求饶。

“老爷!小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求老爷饶过小的一回,饶过小的一条小命。”

说着就要伸手去拽绛紫的官袍衣角,被一脚重重踹翻在地。

立刻又爬了起来,继续告饶。

眼角瞥见干儿子吴江嘴角勾起的一抹诡异的笑,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

冯决明颤抖着双手指着他。“你!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向老爷告的密对不对?”

吴江痛心地指责着。“干爹,老爷对你这么好,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竟然还窥视起了二夫人。干爹你怎生地这般糊涂!”

“老爷!老爷!是吴江陷害我,肯定是他嫉妒我管家之位才设计陷害……”

利器刺破肉体的声音响起,冯决明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

仲世坤扔掉从侍卫腰间拔下的刀,踩过脚下的尸体向床边一步一步迈去。

床上的柳氏早已被方才的一幕吓得怔住了,眼里只有血一样的红。

下巴被狠狠地擒住,她迟钝地将视线从冯决明的尸体上移到眼前的人脸上。

“老,老爷……”

“谁给你的胆子!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仲戍那小兔崽子是你和地上那死人的野种?你个贱人能耐呀!让我仲世坤给你们白白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还准备干什么?谋害了我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好给你们的残废儿子留备个好家产?”

下巴的力道一甩,柳氏的身子往过一倾,脑袋撞在了床栏上,眼前暗下来,滚滚粘稠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淌。

仲世坤厌恶地接过一旁吴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将手帕扔在她的脸上。

负手转身向外走去。

“把这贱人给我丢到乞丐窟去,看好她,她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活了!”

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来挑战我的底线,那就别怪老夫我不留情面!

“老爷!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我不要去贫民窟……”

身后女人撕心裂肺的挣扎着,仲世坤不再理会,怒气冲冲往外走去。

府里还有个最大的笑话等着他!

翌日,早朝。

朝堂上左前方空出一方,左相昨夜连夜差人告假,宣帝想也不想便批准了。

身体抱恙,恐不能早朝。

也对,换做谁,也会气出病来,可以理解。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左相府里那些事不胫而走,不过短短半日已成了皇城人茶余饭后的话茬子。

被丞相宝贝了二十年的儿子竟是小妾和管家的!

这么大顶的绿帽子搁在头上,还带了二十年,着实令人同情。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大太监李泽全扯着尖细的嗓子,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大殿之中。

右前方缓缓走出一人。“回陛下,臣有事请奏。”

宣帝瞥了眼下方的人,漫不经心说道。

“许爱卿有何事?”

“陛下,关于御史沈俞延一事臣有话要说。那仲戍原本就没少干祸害良家女子的罪行,只是一直碍于左相的脸面无人敢指正。可偏偏昨日出了这档子事,虽说是左相家事,外人不该遑论,但仲戍非左相之子一事一出,竟有不下于二十户人家去官府报案,沈俞延为救那女子伤了仲戍是真,可臣以为他并未有过错,正因他此举才避免了更多的无辜之人遭罪,所以恳请陛下将沈大人无罪释放。”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朝中半数大臣请奏。

宣帝揉揉额角,头疾又犯了。挥挥手。“放了放了。”

“谢陛下。”

待下了朝往拙政殿去的路上,李泽全瞧见龙辇上皇帝脸上的神情,低声细问。“陛下可是头又痛了?”

“上次西芜进供的玉凝丹还有吗?”

“回陛下,还有五粒。”

“取一粒来,朕前些日子吃了些,这头疾好了许多。对了,差太医院抓紧研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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