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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有夏》第八章 资本初现晋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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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咸康七年五月,西元341年6月,梅雨渐起。。c

春天早已过去,南田岛上的稻麦土豆早已种下,村中的乡民农人们都在田间忙着沤肥施肥除草,真真的勤于农事,就等着风调雨顺,这季能有个好收成。

岛上的越人又多了近二十户,都是居住在附近海岛上,出海打鱼的越人。南田岛上的越人渔民撒网捕鱼,遇到同族,口耳相传治下,得知这岛上没有胥吏催逼,而耕犁渔具精良,不虞饭食匮乏,先后渡海而来的。而从北边象山半岛上,也来了上百的吴人(1),自然也多数是与岛上吴民有姻亲关系的,听闻南田岛近来鱼谷颇足来分食的。

由于有土豆这个大杀器,夏羽虞洋同时占有南田岛上最大比例的粮食和铁质农具的缘故,两人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岛上最大的地主,更确切的说,由于不是租佃关系,更多属于雇佣劳动,两人可以说岛上最大的资本家了,自然其实也是唯一的。

初来之民自然都要给村民帮忙干活,或者到夏羽虞洋的西谷农场打工干活,换取食物,铁质农具,还有木板、原木(都是直径不过十几公分的而且材质不好的杂木,两个奸商还要留着上等木材造船)这些建材。而对于多数也想让子女也到岛上成均馆上学的吴人、越人来说,支付束脩,还有子女在成均馆的额外的一顿午餐(2),这些也不是几乎两手空空划着独木舟或者小渔船,只有几件破麻布衣服和几个陶罐的“逃民”、“山越”能够支付的。那么无论如何,新到的岛民初时都只有投入夏羽虞洋门下做工,而比起大陆晋土上动辄要你卖身逃靠,或者成为私家部曲的大族庄园而言,这里其实工钱还算公道,也并不要改姓卖身,所以对已经汉化重视族承的吴人,和生性漂泊的海上越民而言,并不存在抵触。

两人野心巨大地想建造这时代最先进的海船,自然船场、锯木场劳动力奇缺。那么,已经成为原始工业资本家的夏郎君和虞郎君也不会拒绝这些新来的廉价劳动力。而实质上通过这种形式,两人已经在南田岛建立了以支付报酬、换取劳动的原始资本主义农场、船场,还有盐场。而且工人的每次劳动数量、质量,每笔工资都是完全有据可查,资本家可不会乱花一分钱。自然现在还在本子上一丝不苟做着记录,拿着木尺测量船场里工件质量,偶尔对着偷懒或者手生坏了工件的新工人挥尺相向的学生们,就是最原始的工头和工场管理人员了,后世的经理人或者说管理层吧。

海中波浪起伏,好在这条海峡处在象山半岛和南田岛之间,海风并不大,浪头也没有到一浪就盖过小渔船船头的地步,小渔船起起伏伏,不高的粗糙松木桅杆上挂着竹竿为骨,编制者篾片竹片阔叶的简陋硬帆,船尾船侧一老一少两个断发赤着上身的男子正拼力地画着桨,似乎是父子俩,船篷里一个瘦小的女子正在抱着一个婴儿。海浪扑腾中,水花不是溅到船身船篷上,一滴一滴的海水滴到婴儿的头上,似乎是柔嫩的皮肤不喜欢海水冷冷的刺痛,婴孩哭出声来。

孩子的母亲,不停的抱着婴儿摇晃着,嘴里用古越语说着,“南田岛将至,南田岛将至,吾儿弗哭,吾儿弗哭,岛上有粮,岛上有盐。”

这时,一阵海风吹过,巨大的帆影掠过。

“须虑好怪、须虑好大。”小木船上,越民的大儿子惊出声来。

“须虑后之带网,鱼好多,鱼好大。”

“勾屿吾儿,摇桨要紧,摇桨要紧。”虽然如此说着,年长的男子自己也是停下了桨,直到那艘大船驶了过去,靠了码头,才反应过来,继续摇着桨。

午后,南田岛北原海滩,妇人抱着孩子下了小渔船,父子二人使劲拉着船只往了岸上拖去。这时等候此间的南田村越民夫娄,还有他那个在成均馆上学,同时在“渔虑一”号学习操帆掌舵,现在换班上课,旬日休息的越涛,两人赶忙跑了过去,帮着越涛叔父一家,也就是夫娄的弟弟一家拖着小船上岸。

“终至温饱之地,终至温饱之地。”操船划桨累了一天的夫呈,靠在船舷上大口喘着气。

而夫呈的长子,勾屿则跑到堂兄越涛身边,对着穿上了麻衣汉服、腰插短刀的堂兄羡慕不已,好像前次两人在海上捕鱼时见面,堂兄还没这么高身量。于是站在旁边。比一比画,高了快一个头。

看着还是尤处蛮人状态的叔父一下,越涛心中有些庆幸自己遇到了夏师虞师,现在习文字、知礼仪、御海船、精弩射。越涛看着堂弟勾屿这个觉着什么都新鲜的土鳖样,完全像了去年的自己,也就想着让勾屿见见世面。

不顾老父和叔父的喊话,越涛拉着堂弟勾屿,此时完全不顾仪表,飞也似的去到船场,才到大门,郑宜这个刚刚被安排到船场轮值的二期生,就拿出削直了的长木棍,堵住去路,“未得通传,未有身牌者不得入内。”

越涛顿时心中一恼,支持发现自己这天不是轮值在船场帮办监造,也就没有授权的身牌,看着这个刚刚过了识字五百,算术才只会百以内加减的家伙,现在才不过是能接触船场事物,现在不过是个门监,“尔忠于职事,吾弗多怪。汝虽不居我组,恪守师命,余亦服之。”

虽然要是跑去问夏师或者虞师要到了签单,自然也可进去船场,不过刚刚知道“夷夏之别,乃在纲常”的越涛,显然不能接受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坏了自己在两位恩师心中的形象。不过船场虽然画出了界限,用荆刺种了一圈当作边界,不过那也才是上月的事,自己带着勾屿不过是想看看建造中的“渔虑二”号,荆刺显然不能挡掉自己的视线,那么在稍远处反而更能看清全船的布局。于是越涛便带着“土包子”勾屿,远远的看着只是铺设了龙骨的新船。

虞洋这时正在船场中,手托着一块半米见方的木板,上面用细竹签钉住了一张图纸,显然是“渔虑”型渔船的简图,给旁边的几个学生讲解着渔船的构造。

不断有从附近海岸和周边小岛上,零散渡海而来的越人和吴人,自然成均馆里面的学生也渐渐增多。各人勤惰有别、智愚不同,自然学习进度各不一样。夏羽就对学生进行了分班,现在分作三期,吴秩、黄石、越涛等八名最早入门的弟子,还有神童一般的刘津、吴穆,刻苦异常的铁匠耿满的儿子耿修,寡言不语的只在夏师虞师拷问时候才有惊人表现的徐寅,这十二人被划作一期生。而自去年咸康六年秋季便入学的,只要不是特别愚笨都划作了二期生,计有五十一人;而几个抬不起头的留级生,外加今年刚刚来到岛上的儿童少年则一起划作三期生。

现在的成均馆,有三间木堂,分别以方位名之,称为北堂、南堂、东堂,一间大厅,称作求是厅。木堂是给三期学生上课的地方,求是厅则是夏羽集合训话,还有虞洋这个神棍给学生洗脑的地方。而那些不必考虑基础的演示课之类,则统统放在求是厅上课。

忙碌于锯木场、盐场的夏羽,还有操持着出海训练水手、统揽船场全局的虞洋,现在只能做到两人轮流上课,分身乏术之下,三期生的课,除了大课,其他算术之类都甩手让一期生操作。自然两人也是隔几天给三期生上一次课,以检查进度如何、有无出错。

咸康七年六月中旬,西元341年7月的一天,日正初升,辰时。

渐渐变得火热的阳光洒下,船上熟练操帆系索的水手们,还有岸上那些在吴秩指挥下吊放着这几十斤重大袋盐包的力工们,都在挥洒着汗水,港口上一片忙而不乱的景象。船舱中分门别类堆放着各种货物:盐包,三十斤袋装盐包六百,一万八千斤;纸张,三十万;鲨鱼皮,五张,还有其他杂货。

夏羽抱拳对虞洋说道,“此次出海,万事小心。登陆临海之后,先少量放出货物,看看行情再做决定。我在南田岛等你成功归来。”

“这次虽然只是第一次登陆临海郡,但是前几次出海捕鱼,其实都已经到过台州外海的东矶列岛,这次去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唯一可虑的就是,进了章安港,却不让卖海盐,虽然听村中逃民所言,现在似乎诸士族豪强都有自己的私盐,朝廷不过设盐官征税(3)而已,但我们毕竟是外来户。”虞洋虽然对自己船队的能力深信不疑,但是对于现在东晋朝廷治下的商业环境却不敢过多幻想。

“那也只有先去了再说,你先少量放出,然后看看情况,不行的话就不必以卖海盐为主。不过这次带的纸,应该都能卖掉。”

“如此,我就扬帆起航了。”

“一路顺风。”

随着一声悠长的“起锚喽”,“渔虑一”号起锚升帆,缓缓驶出海峡。

注(1):春秋战国时的吴越两国,吴国君主王室来自泰伯属周王室姬姓,越国王室这是系出夏禹之后,而夏越本属同源。当时两国之民,其实同属百越中最为先进的虞越人。于越人,“短小精悍,轻死易发,故吴越之民好用剑”,民风则开放大胆,语言则是被古华夏语影响的侗台语系。与其后典型的江南民风殊为不同。很多学者认为,是秦汉对百越征服之后,当地的民系发生了变化,除了当时吴郡会稽郡这些吴越地区最为先进开化的地区,其原住民,大部早就成为郡县制下的编户齐民之外,会稽郡以南较为落后的越民部落不是被略为编户迁往他地,就是不停被驱逐向南。

因而本书中尚保留古越族风气,语言仍以古越语为主的越民,仍以越人称呼。而只要是说华夏化的吴地汉语方言——吴语,不论是已经汉化的越人,还是自两汉时期就已迁徙到吴越之地,已经吴化的汉人,都以吴人称呼。永嘉南渡,还没有完成本地化的北方流民,则以汉人称呼。

注(2):当时人一般只吃早晚两顿。

注(3):《华阳国志·巴志》卷一载“临江县,有盐官……其豪门亦家有盐井”即能说明,时政府已放开“盐禁”,盐业资源不少已被豪强占有,各家自取盐卤煮制,而所谓“盐官”则仅仅征收盐税而已。其后南朝宋、齐、梁、陈四朝皆沿袭东晋之民营征税制而未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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