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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主造星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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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的十月,阴天无光。

日头如街上无精打采的行人,懒懒地躲在厚重的云层里不肯出来。

江湖城北郊一隅破庙里,倒是人声鼎沸,格外热闹。长龙般的队伍从主殿排到庙口,老的少的皆有,却大都穿着破烂不堪的乞丐服,神色焦急地踮脚往里张望。

樵夫老王挑柴下山,见状,以为丐帮又出了什么大事,前不久才听闻丐帮二当家染了恶疾,魂归西天了,可谁知下葬当日竟在棺材里起死回生,当真邪乎!

思忖着,心里寒颤,瞬间收了看热闹的念头,避如蛇蝎般地加快步伐,临走时,却见一大腹便便的女人风风火火地从里头跑出来,边跑边高声叫道:“活菩萨和我说话拉!”炫耀的语气十足。

众人面露羡慕,靠过去问:“有说你这胎能生个大胖小子吗?”

女人摇摇头:“只说了句封建迷信要不得,相信科学才是真!”

……

“菩萨!科学是什么?能吃吗?”

帘后的秦可萌刚抠完脚,准备起身活动筋骨,就见轻纱帐前立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年纪,说话奶声奶气的,语气却是一本正经。

才“解决”了个大的,没想到又来了个小的。

秦可萌屁股跟着火似地窜回蒲团,屈膝盘腿,熟练地摆了个观音娘娘的姿势,故作镇定地继续忽悠人:“当然能吃!”

男孩听后,欣喜极了,刚在外头听大人说了半天科学,他不懂是个什么玩意儿,只晓得自己已经整整一日没吃过饱饭了,若是那玩意儿能吃,倒是个好东西。

“太好了,那菩萨你快告诉我哪里能挖到,味道好吃不?”

内堂不大,中间隔了个帘子,能隐约见到帘后一动不动的身影,表情却看不真切,见人久久不答,以为自己惹了菩萨不悦,男孩一时有些慌:“我不挑食的,只要不像树皮野菜那般苦就行。”声音怯怯的还带了几分委屈。

秦可萌蹙眉:“你们平时就吃那些?”

“菩萨”发问,男孩自然乖巧,点头道:“娘亲说城里的人都不待见咱们丐帮,出去根本要不到什么东西,隔壁虎头他爹就因为偷了半个馒头,抓进司法部就再也没出来!娘亲还说要想活命,就得老老实实的不偷不抢,所以咱们就只好去山里挖点野菜红薯吃。”

秦可萌沉默了会儿,一时觉得自己揣在怀里的那包玉米饼格外烫手,当时她还嫌弃那东西口感差,不是人吃的,现在想想恐怕对那孩子来说堪比玉露琼浆了吧。心中涌起的罪恶感消散不去,她胡乱抓了两块塞嘴里,把自己喂了个半分饱,才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男孩听小伙伴说“菩萨”都有金光护体,凡夫俗子靠近不得,他信以为真,规矩地不敢靠太近,怕触犯了禁忌,可是他真的好想偷看一眼“菩萨”的样子啊,哪怕只有一眼都好,低头纠结地翻搅着手指,就见垂落的纱帐里走出一人来。

入眼是双泛旧的布鞋,袍子虽打了几处补丁却是干净整洁的,男孩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继续往上打量,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一双盛满星辉的眸子。

原来小伙伴没骗他,“菩萨”真的会发光啊,那眸子真好看,像是夜晚山谷里的泉水,里头还倒映了星星,亮亮的。

长得也好看,唇红齿白,发型他从来没见过,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有点像马的尾巴,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很是帅气。

男孩看的有些呆,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脑袋才回过神来。

“刚逗你玩的,科学啊不能吃,但是可以致富,想不饿肚子,就快快长大吧!”

见对方似懂非懂地朝自己眨眼睛,秦可萌哑然失笑,她没事跟个孩子讲什么科学致富的道理,鬼才听得懂。

似乎看穿她的想法,男孩竟用笃定的口气说:“我听得懂,我要快点长大,帮我娘!”眼神里充满了虔诚。

“好小子,有骨气!这个拿去吃吧!”

接过“菩萨”递来的奖赏,男孩乐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蹦蹦跳跳地出了屋。

解手回来的七宝见自己含辛茹苦搞来的玉米饼,连粉末都没舔着就被人抢了去,气坏了,鼓着腮帮子走进来:“二当家,那包饼你就这么给那小屁孩了?”比秦可萌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少年,面色微红,仰头问她。

秦可萌坐回原处,打趣道:“菩萨不就该慈悲为怀吗?”没毛病啊!

七宝噎住,哪里听不出她话里头的埋怨,略感委屈:“这事可怪不到我头上,让你扮菩萨都是帮主出的注意,不过你也该谅解他的苦心,前阵子内乱才平息,这阵又闹饥荒,出此下策也是想体察民情,听听群众的心声。”

秦可萌没说话,只是觉得七宝这小子还是太年轻,秦大牛的话到他耳里如同圣旨,而事实是她不过就是给他们用来稳定军心的,但偏偏那帮老弱妇孺就好这口,无论外头骂她骂的多难听,依旧护短,把她当菩萨供了起来,没事就来她这许许愿,说说小秘密,瞻仰瞻仰她的风姿,想来也是穷怕了,寻个心里安慰罢了。

若不是想报答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恩情,替她尽作为子女的孝心,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收回思绪,秦可萌瞧门外的队伍还排得老长,只得振奋精神,继续“接客”,斜阳落下山头,才终于和最后一个人唠嗑完了家长里短。

准备收工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个声音再喊:“你们快放开我,我要见菩萨!”

秦可萌循声望去,见门口几个人纠缠在一块儿,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情绪激动,吵着要见她,却被两个丐帮弟子缚住双手,挣扎无果,索性坐在地上耍无赖死活不肯走。

“张生,你已经不是丐帮的人了!别再这里闹了!”

旁人劝他,当事人却不听,一心想往里冲,却又被死死拦住,只好双手死命抓着门槛,撕声叫喊:“什么菩萨,都是骗人的!丐帮的人都没有人性,见死不救!”

男人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暴起,似乎刚经历过恶战,脸上和手上都带了伤。

秦可萌这几日上工获得的可都是五星好评,突然就收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差评,心里难免有落差,就算差评也得有理有据,让人心服口服吧。

听身旁的七宝忍不住叹了声:“这小子看来真是疯了。”

她扬眉走近他:“说说,那小子什么来头?”

七宝是秦大牛赐给她的小弟,秦可萌独来独往惯了,屁股后头突然多出了个小尾巴,恨不得一刀砍掉。不过偶然她明白了小尾巴的优点,权衡考量下还是手软了。混过丐帮四大分舵的七宝,打探消息的能力极强,脑中更是装了本八卦逸闻录,按他的话来说,帮里就没他不认识的人!

受到主子的重视,七宝心里一喜,清清嗓子,一板一眼道:“这个张生出生书香门第,早年家境还算殷实,后家道中落沦落到丐帮,也就识得几个大字,不知怎么就成了西分舵的才子,讨得帮里好几个小姑娘欢心!”七宝瞥了眼地上狼狈不堪的人儿又道:“可这小子倒不是省油的灯,竟勾搭上了首富宋家的千金,宋老爷又怎会同意把宝贝女下儿嫁于一个穷酸小子,结果他就跟疯了似的三番两头跑去闹,分舵主怕丐帮受牵连,前天就把他逐了出去,谁想到他又跑到这来闹了。”七宝说到这,突然停下,换了个和善的口气,好心劝道:“张生,宋家千金和宁家公子的婚期都定了,就当是梦一场,忘了吧!”丐帮的人,攀不上高枝。

这话如当头一棒,狠狠地敲中了张生的痛处,他咬着牙,面色涨得通红,无奈身体被压制着无处发作,竟拔了鞋,当做暗器。

空中瞬时飞来一物,秦可萌反应极快,扯了呆愣的七宝往前一挡,鞋拔子“啪”的一声,不偏不移地砸在了七宝的脸上。

“哎哟!”七宝捂脸蹲在地上嚎嚎大叫,气得瞪秦可萌。

当事人却无辜地眨眨眼,心想着对方原本想砸的就是你,她也就是顺水推舟了一把。

人也砸了,怒气未消,张生仍是恨恨道:“我和晚栀是两情相悦的,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们!”

这些日他求了许多人,大家都只是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却觉得那些人可悲,连什么是爱都不懂,追求所爱到底有什么错,为何所有人都要阻碍他们,走投无路时,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这里,求神拜佛,可是都头来,都是假的,哪有什么菩萨,有的不过就是看他笑话的俗人罢了,终究是丢人现眼了一场。

男人身上酒气冲天,胡子邋遢,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要不是七宝说这家伙是个读书人,如今这模样,更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醉汉!

“喂,你叫张生是吧。”秦可萌走过去,面无表情道:“我若是那宋晚栀的爹,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能保护我的女儿!”

这话又再次把那文文弱弱的书生给逼急了,眼见对方伸手想拿另一只鞋砸自己脑袋,秦可萌又挑衅道:“小子,是想打架吗?”

张生红着眼,手上动作未停,耳边却又想起一道声音:“你若能打过我,我就帮你把心上人抢回来!”不可置信地回头,秦可萌正看着他,脸上无半点嬉笑之色。

七宝一听恼了,起身叫道:“二当家,帮主不是说过不允许你打架吗,你……”

后头的话被一只鞋堵在了喉咙里,秦可萌抓抓头,干笑道:“不好意思……刚手滑!”

破庙后头有块空地,视野开阔,土壤干涸已久,早就寸草不生,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秦可萌撩了袖子,袍下的裤子卷到膝盖,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开始热身。

七宝急急跑上去劝:“二当家,非打不可吗?那疯书生咱们何必和他一般见识,赶了就罢了,怎么还动手了!”主子要是受点伤,他的屁股肯定会被帮主打到开花。

秦可萌扭着腰肢,皮笑肉不笑道:“行啊!”见七宝一脸当真,又道:“不打他,我就打你!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这事若传到秦大牛耳里,我就让你屁股开花。”

七宝哭丧着脸蹲回一边,心里叫苦,怎么这老的少的都是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想打人家屁股呢!

另一头,刚借着酒劲发疯的张生神色恍惚,被凉风刮过的脸颊阵阵疼,酒却是醒了一大半,本想求神拜佛,结果竟然还和对方干起架来了,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喏,这是给你的武器!”话音刚落,空中猝不及防地砸来一物,他本能地伸手去接,木棍比想象中的重,平时拿惯纸笔的手根本握不住,咬牙用双手死撑,身子不堪重负向后退了几步,跌了个实实地屁股蹲。

尘土飞扬中七宝忍俊不禁,秦可萌摸摸鼻子,有点后悔,早知道对方如此弱不禁风,就该拿把轻巧的木剑给他,想着如何开口,张生却已经用棍抵地站了起来。

“刚才你说的,打赢你的话,你就会帮我?可否当真?”像在等一个承诺,他认真看她,一字一句问道。

秦可萌点头:“当然!”

他却笑了,抬头吼了一声,艰难地举起手中的木棍,一股脑地就往秦可萌的方向冲。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就开始了?

秦可萌扬眉,木剑举过头顶,抵住突然袭来的重力,身子往后移出几里,背抵在墙上。

两力相交,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后劲不足,秦可萌看准时机,抬腿狠狠踹在他的腹部上,这一脚,秦可萌丝毫不留情面,就连围观的七宝都觉得疼,更不别提蜷缩着身子,疼得直抽气的张生了。

“这就完了,看来真不好玩!”

张生趴在地上,武器都顾不上捡,企图用蛮力去抓秦可萌的双脚,可惜心思被戳破,秦可萌一个轻巧的翻身躲过,木剑灵活如蛇般点在他的背上,动作快如闪电,却每回都能精准地避开要害进行攻击。张生吃痛地叫喊,身子像被张无形的网锢住,动弹不得。

如此怪异的武功路数,七宝并不是头回见,不久前,秦可萌为他抱不平和人大打出手时,他也见过一回,却始终摸不透这是什么功夫。自从二当家起死回生后,性格脾气就变了许多,从前柔柔弱弱,连鸡都不敢杀的小姑娘,竟成了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恶女?

虽如此,每次都是重情重义,让人恨不起来。

张生闭着眼嗷嗷乱叫,根本停不下来,只觉得全身酸疼,却不知道力道是何时消失的,回过神时,才发现秦可萌早就收了手,蹲在一旁,嘴里刁着根草叶子像看白痴一般盯着他。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打架也不知动动脑子?

张生被逼急了,发疯似地抓起身边一切能抓的东西,往她身上砸,木棍、石头、枯草,最后实在没东西,抓了把沙子往空中一扬。

秦可萌被沙子迷了眼,失去方向,身子猛然被人抱住向后倒去,她迅速抓住腰间的手腕,向后一扳,惨叫响起,张生吃痛,力消一半,紧跟着天旋地转,身子重重跌在地上。

刚才短暂的黑暗,秦可萌也确实慌了,以至于这个过肩摔,用力过猛,没控制住力道。张生完全被摔懵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七宝见着不对劲,跑上来急急喊了几声,却无回应,瞬间吓得面色惨白:“二当家,他……他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秦可萌生在武术世家,从小被当成男孩养,在舞刀弄枪中长大,父亲从小的教育模式就是“以暴制暴”,任何事别说话,干一架再说,谁赢了就听谁的,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尽管如此,说是干架更多的还是切磋,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从未失过手。今日之举,也算是一时兴起,她不过是想看看一个口口声声说爱的书生能有几分血性和毅力,却不曾想到会演变成这副局面。

秦可萌压抑住狂乱的心跳,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探张生的鼻息,手指才触到鼻尖,地上之人突然蹿起,身体无从防备地被扑倒在地,想起身反抗,尖石已经抵在喉间,稍稍用力,就会要了她的命!

“你竟敢使诈!”秦可萌瞪大双目,无法置信地看着逆袭成功的张生,没想到一个书生倒也知道兵不厌诈,是她小觑了对方,想着不禁笑出声来:“有意思……是我输了!”

听到对方宣布结果,张生混沌的眸才有了一丝焦距,喘着粗气扔掉了手中的石头,瘫软在地上,大口吸气。

赢了吗?他看着自己还在发颤的指尖,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原来拿笔研墨的手,也会为了爱的人拿起武器,哪怕拼劲最后一口气,耗尽最后第一滴血。

有的人思量再三都未必能做出决定,而有的人也许只要打一架,就已经有了答案。

秦可萌起身朝地上的人伸出手,兑现之前的承诺:“说到做到,一起把人抢回来如何?”

张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至少此刻秦可萌是至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这根救命稻草他必须死死抓住。

“好!”他坚定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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