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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难寻》第一章 雪夜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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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召诣高玄殿》

迎和门外据雕鞍,玉蝀桥头度石栏。琪树琼林春色静,瑶台银阙夜光寒。

炉香缥缈高玄殿,宫烛荧煌太乙坛。白首岂期天上景,朱衣仍得雪中看。

明嘉庆二十六年腊月十九日,京城大雪。皇城内外具被这白茫茫的雪色所覆盖,宫城的黄瓦红墙已暂时失去了颜色。看守各个城门的侍卫在大屹立雪中守卫着皇城和宫城的安宁,皇宫中来来往往的老监和宫女踽踽而行,伺候宫中一应人的生活起居。冬日里天短,戌时天色已然全黑,只见一顶四人抬银顶皂色盖帏官轿自宫城东侧门中缓缓而出。

轿中坐的乃是一位老者,身穿绯色官服,胸前绣着的仙鹤团花,腰间缀满犀角金饰的玉带透漏了老者尊贵的身份,官服外身披华贵的貂皮裘衣,手中的暖手炉四周雕画着精致的图案,炉顶镶嵌数颗指肚大的海东珠。轿外天寒地冻,轿内的暖炉尚冒着丝丝热烟,阵阵沉香木的香气随着热烟弥漫在轿子中。

大雪天路滑,轿夫深一脚浅一脚的比平时走的慢些。轿夫约走了半个时辰后,在一处朱漆大门外落下,大门上方木雕繁复精细、木雕下端四个门档上雕刻着梅兰菊竹四君子。落轿处与大门之间的七级台阶上早有仆妇跪地迎接。入门后,又一顶软呢小轿候着,老者舍官轿上软轿入内室更换了官服后,一个人走到了中庭。看着院中大雪簌簌落下,老者目光愈显得深沉,似将过往的几十年人生经历都在这雪的帷幕下一一演过。此时院中地面已被大雪完全覆盖,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庭院中的松柏在积雪的掩映下只剩下形态各异的虬枝,在皓洁清冷的月光中熠熠生辉。

“爷爷,您在这看雪,怎么也不叫上我呀。”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裹着厚厚的白色斗篷,边说话边笑盈盈地向老者跑来。

老者的视线从院中的皑皑白雪中收回,满目慈爱的看着说话的少女,说道:“沁儿,你还没睡呢?”

“沁儿一直在等着爷爷回来,这么大的雪,爷爷没回来,沁儿不放心。”少女脆声答道。

“沁儿乖。醒着也罢,陪爷爷再看看这皇城的雪景,你给爷爷研墨,咱们爷孙来同画一幅雪景图可好?”老者捻须说道。

“爷爷作画,沁儿研墨就好,爷爷的画我可插不进去一笔。”少女吐舌娇声答道。说罢,转身吩咐下人准备笔墨纸砚一应用品,在厅前备好,并嘱咐在厅中多添一拢火来取暖。

老者待四宝准备好后,提笔在宣纸上铺陈开来。这是一幅前些日子未完成的画作,隐约已看出了画中的轮廓:画的主题是跌宕起伏、山势陡峭、气势雄浑的高峰,虽然岩石已被寒冬的冰雪覆盖,却仍有傲雪的松柏挺立风中。接着用不同的皴法填补山峰的颜色和树枝的形态。一眼望去,这山峰恰如一位饱经风霜、严肃而又耿直的老者,傲然挺立于一轮明月之下。山脚下是几间乡村茅舍,半隐半现于山影之下。茅舍前有几个顽童手持爆竹灯笼在追逐一只择路而逃公鸡,地上一排排的脚印几乎小不可见,却又不能不见。

少女拍手叫道:“谧静山野,童子嬉戏,瑞雪铺地,峰峦高耸。好一幅山峰瑞雪图。”

老者微笑不语,只在图的左下角写下落款:明嘉靖二十六年腊月十九日夏言作。

这老者正是大明首辅夏言。大半生经历的宦海沉浮尚未曾抹去这位大明朝首辅的一腔赤子之心,然坎坷跌宕的仕途起落和耿介忠直也都在画中显示了出来:少年出仕,以善文而立身,以善辩和敢于直言进谏而受宠于嘉靖帝,礼部尚书擢升为当朝一品首辅,三次被罢黜又三次被提任,虽位极人臣,然半世为国为民的操劳和无止无尽的党争,却也让这位首辅两鬓苍苍。

是夜,皇帝召见夏言询问朝事。文华殿内,夏首辅又和严嵩一党起了冲突。嘉靖帝一怒之下,将两人都责骂了一通。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以夏言三十年的为官经验,如何听不出皇帝表面上是将二人同时责罚,实际上却是有意偏袒了严嵩及其党羽。更让夏首辅心惊气怒却不能言的是,严嵩竟在其子严世蕃授意下,向皇帝提议两家结亲,打起了夏言至爱的孙女夏之沁的主意。夏言心中有怒却也不能再皇帝面前与严嵩撕破脸,只得以两人辈分不符、孙女年幼为由连连推脱。可那严嵩严世蕃又岂是无备而来,竟拿出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族谱,声称严嵩与夏言本为同乡,无论按族中辈分,还是入仕先后,夏言都理当是前辈。因此,严嵩之子正与夏言孙女同辈。至于年龄,严世蕃虽年长几岁,但也算是青年才俊,少负才名等等。更无耻的搬出严世蕃至今正房夫人空缺正是多年来为等夏小姐的说辞。那严嵩越说的天花乱坠,夏言心中越是叫苦不迭。京城中人人皆知严世蕃阴狠毒辣、横霸乡里,短颈肥肠、一目失明,哪里与“才俊”二字扯得上关系,况且坊间传闻此人留恋烟花,家中早已妻妾成群。若孙女嫁于此人,真是跳入火坑,生不如死。

眼下,夏言看着孙女夏之沁衣服纯真无邪的样子,怎忍心将那无耻丑陋的严世蕃与其联系在一起。想至此,不由的重重叹了口气。

夏之沁冰雪聪明,回家时便见爷爷神色忧愁,似有不悦。而这一声重重的叹息,更将小姑娘心中的疑虑坐实。于是便说道;“今天抬轿子的轿夫定是没有好好走路,把爷爷的轿子颠簸的厉害,看我一会儿去责罚他们。”

夏言一怔,道:“你这丫头,为何不问青红皂白的责骂轿夫。雪天路滑轿子不稳也是正常,何况今天抬脚的四人都是家中老仆,路熟也稳当,并未颠着的爷爷。”

“那为何爷爷的眉头爬上了两大窝大蚂蚁呢?看,都要长在一起了。”说着拿焐热的小手去抚开夏言皱着的眉头,“那若不是轿夫,就定是严老贼了。这个坏蛋,我真该去揪着他的胡子眉毛问问他,看他以后还惹不惹我爷爷生气了。”

夏言舒展眉头,微微一笑,满是怜爱:“我沁儿何时变得这么野蛮,张口闭口老贼,还要动手去揪当朝第一权像的胡子眉毛了。”

夏之沁一吐舌头,慌忙转换话题说到:“爷爷,沁儿正跟轩哥哥学习武艺呢。等我练好了,我就去揪着严嵩的胡子眉毛让他向爷爷道歉好吗?”说着,还比划个两个招式,虽都是些花拳绣腿,倒还练得似模似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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