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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之战》第五节 如何笼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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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江市经济特区劳务暂住证》,又轻又小的一张卡,却仿佛沉甸甸的。也正是因为有了手里多了这张小小的卡,他才有了喘息的余地和出门的勇气。

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子过去了三个多月,又敲响了新一年的钟声。现在,聪明能干的王立彬已经对“行政工作”相当的熟悉了。他与葛云舒的配合十分默契,常得到葛云舒的夸赞。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何俊毅也不再像刚来时那么笨手笨脚,腿脚已经相当的麻利,完全一副老员工的样子了。他已经不再被保安队长徐鲲鹏骂了,甚至还得到了徐鲲鹏的喜欢。

这一晚,星辰度假村的888房间里满屋气球,喜气洋溢,好不热闹。原来,这是一个老客人陈总在为他的情人过生日。桌上摆了两个裱花精致的大蛋糕,每个上面都用果酱字体写着“梁爽三十岁生日快乐”,雪白的奶油上还点缀有各式水果,令人垂涎欲滴,满屋子的亲朋好友们也纷纷手舞足蹈唱起生日快乐歌。

情人吹完蜡烛,许完愿,分了蛋糕,大家又边吃边唱纵情狂欢起来。此时正在888房外走廊站岗的何俊毅从半透明的玻璃门外看着这一幕,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恭喜我们的梁爽小姐三十岁啦!”陈总笑成了一朵花。

“啊,呸呸!二十岁!二十岁!…”梁爽佯怒打了一下陈总肩膀。

“对对对,二十岁二十岁!”陈总的一位朋友赶紧顺水推舟,把蛋糕上果酱写的“三”字用食指挖去了一条,然后就顺势塞进嘴里吞了下去,一边还口齿不清地说着:“看,二十岁了…”

梁爽笑得花枝乱颤。

无心理会包厢里的打情骂俏,何俊毅四周望望,见没人注意,便起身开始了行动。他此刻要去的地方不是休息室,不是办公室,而是星辰度假村的一个杂物间,那里摆放有各式各样的杂物,有客人经常会用得着的电风扇、麻将桌,有备用的桌子椅子杯子盘子盆子…甚至还有一副轮椅,以供客人喝醉时抬人使用。这里,会有何俊毅要找的东西吗?

角落里,散落着即将被丢弃的“昨日黄花”——昨天摆放在大厅和走廊里用来装饰的鲜花。星辰度假村跟王府大酒店相同,自从开张以来,杨绍忠就坚持每周更换一次鲜花,以保证客人随时看到的都是最优质最新鲜的花朵,做足这些细节工作,也能让在此处挥金如土的富商们觉得钱花得值。

这些“昨日黄花”里,总有那么几株是生命力顽强的孩子。何俊毅现在要挑的,也正是那几株生命力顽强的孩子。他腿脚麻利,动作敏捷地用最短时间选出了几株花朵,凑成了一捧模样完好的花束,脸上露出了微笑。紧接着,他又走出杂物间,找到了保安队长徐鲲鹏,将其拉到一边,悄悄说起了他的计划。

“这能行吗?”徐鲲鹏面露质疑。

“不管怎么样,反正也不损失什么,你就试试吧。”何俊毅鼓励道。徐鲲鹏想想也是,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将近一小时后,888号房间音乐声渐小,终于,疲倦的陈总他们也到了散席的时候。在陈总醉意朦胧的“埋单!”声响起的时候,楼下徐鲲鹏的对讲机同时也响起了。

“陈总埋单。”“好。”何俊毅与徐鲲鹏言简意赅的对话。

“随身物品请不要忘记。”服务员拿来陈总他们的外套。穿上外套,与梁爽手挽手,一行人走出门去,何俊毅在前边为他热情开道,“陈总这边请…”

当陈总他们缓缓悠悠来到楼下时,徐鲲鹏早已将陈总的车开到了星辰度假村门口。他满脸微笑地站在车前,突然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大捧鲜花:“祝陈嫂子生日快乐!谨以此花献上我真挚的祝福,希望这句迟来的祝福不会太晚,愿你们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娇艳的鲜花让梁爽惊喜过望,徐鲲鹏真诚的祝福也让她感动不已,她双手接过鲜花,“哇哦!太谢谢了!想不到我在里面过生日,外面还有人这么有心惦记我!”

醉意朦胧的陈总连连点头,毫不迟疑地从皮夹里掏出了两百元小费递给徐鲲鹏说道:“小伙子不错!很有心!值得鼓励!”

徐鲲鹏点头哈腰接过钞票,内心狂喜:“谢谢陈总!谢谢陈嫂!”

……

明亮而柔和的路灯照亮漆黑寒冷的冬夜,拉长了两个身影,王立彬又与何俊毅同行在回家的路上。喧闹的城市逐渐沉静,月色笼罩着烟笼湖公园,所有的纷纷扰扰、人情变幻,仿佛是场刚做的梦。

“你问我为什么要把赚钱的机会让给他?呵呵,他毕竟是老大,我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底下赚钱呢?”

“所以,你故意不自己去献花,叫你们队长去献?真是高明。”王立彬对何俊毅的做法啧啧称赞,“这样,他也不好意思自己拿钱,所以也分了你一百,这样你也有得赚,他也有得赚,反而他还欠了你个人情呢。也许以后赚钱的机会有的是。”

“嘿嘿。”何俊毅笑笑,不说话。

“高明!嘿,这招我应该叫它‘借花献佛’?哦不,‘借佛献花’?不不,‘借花献花’?不对不对…”

“哈哈哈哈!…”

路灯又一次拉长了身影,两人愉快的笑声回荡在空荡的马路上,皎洁的月亮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孤单了。在这个物欲膨胀的年代,经得起考验的友情成了弥足珍贵的东西。

“他能笼络徐鲲鹏,我能笼络谁呢?葛云舒吗?我笼络她有用吗?那我又该笼络谁呢?他可以直接与客人打交道,直接地赚来钞票,可是我呢?行政助理,一个后台工作者,只能拿死工资吗?为什么我就不能赚钱呢?”

王立彬既困惑又茫然,他与何俊毅嘻嘻哈哈,脸上笑着,内心却心事重重起来。

何俊毅突发奇想,指着前面不远处的烟笼湖公园提议道:“我们去夜探烟笼湖公园吧!”

“什么?”王立彬一时未能反应,“不是晚上八点钟就关门了吗?”

何俊毅手一挥,“翻墙进啊!这么点高的墙还能拦住我吗?”说着,对王立彬调侃道:“不会是你怕黑在找借口吧?”

“哪有?”王立彬忙解释。

“那最好,”何俊毅不等他解释,拖着他胳膊就跑向了前面公园的墙边,“我们去夜探烟笼湖!”话音未落,他三下五除二就翻身上了墙头,对下面喊道:“上来!”

“我…”王立彬不知所措,涨红了脸,他自知身材瘦小,天生就不是什么身手矫健之人,这么高的墙,他从小还没爬过。

何俊毅把手伸了下来,催促道:“快点,我拉你上来,我坐这目标太大了,被值班的发现了还不把我给踹下来?”

王立彬犹豫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硬着头皮伸出手,被那股力量给拉上了墙头。他小心翼翼翻过了墙,要从另一头跳下去的时候,心里又泛起了紧张。

何俊毅毫不犹豫跳了下去,轻盈地落在草地上,催促道:“快,下来,我接着你!”

“那个…我们等一下是不是还得从这边爬出来?”

“当然,我拉你就是,磨蹭什么,快下来,该不会是你怕了吧!”

他犹豫再三,不肯承认内心的胆怯,终于硬着头皮跳了下去,一个踉跄,被何俊毅扶住了身子。何俊毅指着前方一个黑漆漆的小山丘:“我们就去那吧!”

“啊?”王立彬刚从高高的墙头跳落,正两腿发飘,听闻此言心里又打起了鼓。

“怕什么?还是不是男人?”何俊毅小声道,头也没回,猫着腰就在灌木丛中穿梭起来,直奔前头那个黑漆漆的小山丘而去了。

“我…”王立彬犹豫着脚步,终于又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尽力蹲着身子,笨手笨脚地拨开树丛,唯恐被管理员大爷发现了动静。他自知面皮薄,若被这样揪了出来,比从墙头跌落还要让他觉得可怕。

前头果真有手电筒的强光扫射过来,左左右右,伴随着脚步声和老大爷的咳嗽声。两人忙猫着腰匍匐在树丛中,好似刺探机密的间谍。好容易等到那戴红袖章的大爷缓悠悠走过了这条路,手电筒的光亮渐渐远去,何俊毅不由分说又拖起了不愿起身的王立彬。

小山丘几乎没有亮着的路灯,偶尔见着一盏,那惨白的光线照得人面色泛青,更是骇人。王立彬本能地往有光线的地方走去,以便看得清脚下的石阶,却又被何俊毅一把拖了住。“敌暗我明,你这不是找死吗?”

“可是…”他想辩解,想了想,又闭上了嘴,乖乖跟随何俊毅后头往小山丘上走去。穿梭过了一条条黑漆漆的羊肠小道,借着朦胧微弱的月色,终于不远不近看见了小山丘顶上的那座凉亭。

他惶恐地环顾四周,树林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一片落叶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呵呵,”何俊毅看见他担惊受怕的模样,笑了笑,“你不会吓得要尿裤子了吧?”

他全身肌肉紧绷,不仅说不出什么轻松的话来,想强装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脸都难上加难了。何俊毅哈哈的笑了,往凉亭边的一处石头悬崖边走去。王立彬急忙紧随其后,唯恐落下了半步,后头就会有什么冤魂追随上来似的。

“这里的视野是全公园最好的。”何俊毅来到石崖边,自然地找了快石头坐了下来,两只脚就荡在悬崖外边,对后头王立彬说:“缺点就是晚上八点就闭园了,八点之前,这儿全是人,一对一对的小情侣,”他呵呵笑笑,自嘲道:“任谁也插不进来的。”

王立彬还在紧张地瞄四周,迟迟不敢坐下。何俊毅打量了他一眼,不禁笑道:“你胆子这么小,还怎么在夜总会上班?夜总会,可比这些小山丘什么的可怕多了。”

“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他辩解。

何俊毅又笑:“公园里头,治安工作还是做得不错,我们这一路过来,就遇上了至少三个巡逻检查的。可是夜总会呢?我们保安成天巡逻检查,处处角落都有站岗,美其名曰‘保安’,事实上都是管什么的,你心里也是有数的。”他把胳膊撑在身后,抬头仰望星空,叹道:“夜总会果真比闭园后的公园还要可怕。”

“不一样的…”王立彬说着,又不禁紧张地四下瞄了一眼。

何俊毅打量着他,“你胆子这么小,为什么还要选择来夜总会这种可怕的地方上班呢?”

“我…”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夜总会哪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我才来这上班没多久,跟你一样新,可我知道,这种地方,呵呵…”何俊毅笑笑,沉默了片刻,“假如公园里出现一具尸体,很快就会有人管;可星辰度假村要是出现了一具尸体,人人都会从尸体上踩过。”他摇摇头,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了。

王立彬动了动嘴唇,却又闭上了嘴,最后四下瞄了一眼,终于找了旁边的一处石头坐了下来。月色如水般倾泻而下,照得这处山崖格外明亮,四周寂静得连一片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他忽然觉得夜晚的烟笼湖公园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可怕,星辰度假村平静的海平面下,也许藏着更加汹涌的暗流。从冶炼厂退下的那一刻,他便有进无退,毫无选择的余地,下江市、星辰度假村,这一片汪洋大海,一叶扁舟又该如何驶向梦想的彼岸?

回到家,洗完澡,疲惫地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拿出那张泛黄的一寸照,又一次轻轻放在胸口,仿佛照片中的她还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跳。

“阿珍,我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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