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拉我去哪里？”

巷子深处的独门独院，进门就能看到右边的灶台连着正屋内的土炕，再向前是门，最末是小厕门挨着正屋左端，正屋里两间房，有门的左前屋只摆了一套镶石圆桌椅，里间是卧室。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住的地方。”

“没跟你家人一起住？”

“一个人住自在点。”

“是不是可以松开我的手了。”

“对不起。”说着，轻揉她的手。

“不用了……”雨惟抽出手，边环顾掉水泥层的四壁，边坐在崭新价值不菲的镶石圆桌前，自言自语：“桌子跟屋子不符。”

此时此刻耳朵异常尖的闻越紧接着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

“……”趴在桌子上的雨惟瞥了他一眼后，睡着了。闻越没事做，学着雨惟脸贴着摆在桌上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轻轻摸玩她柔顺的头发。

雨惟是被惊醒的，身体本能的提醒，猛然看到搂着自己腰的男人？少年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他的虎口轻钳她的下颌颈，俯身时脸被她皱眉拍开。

“怎么了？”闻越明知故问，揉揉自己的脸。

“我睡了多久？”

“很久。”

雨惟匆匆忙忙地穿鞋下炕，被闻越拉住胳膊整个身体差点后倒。

“等等，我送你回去。”

“不用！”

“你生气了？”十四岁的李世卓身高只比成年时的身高矮半个头，就算如此仍高出雨惟不少，堵住门口似笑非笑地问雨惟。

“……”雨惟瞪着他，刚想生气，火气马上被自己压了下去。

“你爹会杀了我吗？”

雨惟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抬眼答道：“……不知道。”

“占有欲？”

雨惟不认同地看着他。

“那么，是因为我配不上你？”

“……”

“我送你。”

雨惟满脸拒绝之意。

闻越微微一笑道：“放心，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你跟我有交集。”

雨惟默默贴着故意只留三分之一过道的闻越身体侧身出门。

“怎样才能配得上你？”

“我不知道！”

“唉！”

“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现在很需要你。”

“……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丢在一旁吗？”

“不会。”

“骗子！”

“……”闻越扳过雨惟的两肩，让她转身面向自己，倾身将唇紧贴着她额头。

“我要回去了！”雨惟推开他走了。

走在一队神色严峻年轻面生的护卫前头回到江府的雨惟，在自己的小院里独处时，再也抑制不住她的心脏狂跳，双手紧揪胸口处的衣料。

晚饭前，雨惟让人请来护卫长。

“之前那些人的膝盖有问题吗？”雨惟知道不会有多大问题，她都能好，他们肯定比她好得更快……

“没有，大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让新来的也跪一次。”

“……”护卫长以为大小姐没甩掉这次的护卫而迁怒，背过身敢怒不敢言地照做了。

“护卫长……”新人欲言又止，哪知护卫长一来就面无表情地让他们跪下。

护卫长一走，副长宽慰他们道：“你们做得很好，尽职护在大小姐身边，别怪护卫长，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人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得罪大小姐。

“人上人的滋味真好……”雨惟违心地说着这话。

“怪不得你想要自由，我去找你。”

“我怕出意外，你被抓住了怎么办？”

“你太小瞧我了！”

“你现在是十四岁，有二十七岁时那么厉害吗？”

“……有二十岁时那么厉害。”

“不要冒险，得不偿失。”

“我想见你时怎么办？”

“……”

“为什么每次来你都是在我这睡觉？”

“你让我安心。”

“睡吧。”

她睡觉，他看着她笑，不经意再次注意到她手背上的血丝，比起第一次看到的那种近乎透明的肌质，现在稍微变得不那么透明，但还是一样能清晰地看到细小的血丝。

“你的身体真的好了？”

雨惟闭着眼睛回答：“不知道。”

“……”

过了一会，雨惟微微睁开眼睛问他：“你是怎么死的？”

“寿终正寝。”

“你可以对她们（两字）了？”

闻越但笑不语。

“下次……”

“什么时候？”

“见你一次太麻烦！”雨惟说这话的时候，闻越有想掐死她的感觉。

“我们各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雨惟说着头疼地将脑袋埋进双膝上的臂湾里。闻越将她捞起来，让她看着自己，看到她难受到身体发颤的模样，闻越放开了她，任由她跌坐在石阶上，绻缩起自己的身子。

一个时辰后，闻越才看到雨惟恢复常人模样，见她起身要走，迎面揽住她的肩。

“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鬼病？”

雨惟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咧笑道：“情绪无常病。”

闻越深吸一气后放开了她，两人背对着对方向前走往外走。

“真稀奇，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闻越的不请自来让苏绘儿有点惊讶。

“她有时候会莫名难受，碰她，她越难受，脸色发白，之后是两眼无神……”

“……”

“你这表情是在说她很不好。”

“很多这样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个师兄在专研这病症，除了外公不支持但也不反对，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心病只能心药医，只是后来接触多了有相似病症的人后，我就在想师兄是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大正事……”

“我没听明白。”

“我不能客观地看待她，我不认为她会自杀。”

“为什么她要自杀？”

“我不认为她会自杀！”

“他们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绝望，师兄这么跟我说的。”

“不能理解。”

“我也不太能理解。”

“有被治好的吗？”

“根本看不出来他们跟常人有什么区别，除了发病的时候。”

闻越离开苏绘儿那儿后，就去了江府府外附近的巷子里，靠墙仰头观月。

盐都灯会。

雨惟正提着灯闲逛，被身后有着熟悉气息的人接过灯，两人并排走着，雨惟心情不错，侧身冲他歪头一笑。

闻越看着雨惟的笑，心情很复杂，她的笑容背后到底是什么？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雨惟却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痛苦？”

“我不痛苦，只是……”

“只是？”

“想太多，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可能真的是想太多了。”

“把它们说出来，我听着。”

“这样子的李世卓，我真不习惯。”

闻越抚额无语：“谁说不是呢。”

“我不想死，所以我不会那么容易死。”雨惟对闻越笑说。

闻越盯着她的眼，目光下移，他现在想亲她，却被她第一时间发现后先从石椅起来走了，之后闻越还是亲到了雨惟的嘴唇，轻轻一啄就放开了她，还被她调侃：“真清水！”

重新见到江雨惟后的日子一长，闻越就忍不住怀疑自己为她殉情过这一段记忆的真实性。她的病让他觉得很烦，麻烦的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