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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公主》帝丘有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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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名震西域的霍去病大将军去世,天下百姓无不哀痛其英年早逝,第二年,武帝又再山西汾阳获得一只三个脚的宝鼎,群臣认为这也是吉祥的神物,于是改年号为“元鼎”,而我,段大人将我领回他的老家帝丘,在濮水边看水长水落,弱冠之年的段大人尽心尽力养育我,从垂髫到金钗之年,那是我最单纯快乐的几年——我的前半生而。我的记忆也是始八岁开始鲜活。

——记

元鼎三年,段宏在帝丘众多的小河流中的一条,押上大半积蓄,立水建居。

刘蒙在修补前几日被大水冲坏了的围栏,加固栏杆。

细君坐在一旁一边看刘蒙捶捶打打,嘴里一边吃着东西。

空隙间,刘蒙看着细君的嘴,摇了摇头,在看了一眼细君身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本来是吃的很开心的细君,看了眼刘蒙的神情,警惕的抬起头往自己的身后望去,看见远处走来的人,赶紧使劲嚼碎嘴里的糖丸,噱了几口,她看着越走越近的段宏,才百般不舍的撇头将碎糖吐进土里,用脚踩了几下。

段宏手里拿着农具,一身粗衣麻布,但好在他身材颀长,平常的衣服也能穿出几分气质来,他走进盯着阿细的湿润润的嘴唇,将手里的农具靠在一旁的栏杆上,也不做声。

段宏越是不讲话细君越是心虚,害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指着一旁的木头道:“段叔!刘蒙他说这些木头长短不一,材质不同,您在集市上买的这些都是人家挑剩下的,只有您还喜滋滋的花钱买回来”。

刘蒙一听,哼笑一声有些不高兴道:“姑娘家,光眉目周正没用,心地善良才要紧!不然就是再过十年,我们这门槛也不会有媒婆要来!”

站在一旁的段宏叹了口气,走到细君面前摸摸她的头:“阿细啊!这糖丸有这么好吃吗?你还想掉几颗牙齿?,谁家儿郎喜欢没牙齿的姑娘”。

细君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就赖着段叔一辈子!不行么!”

刘蒙大笑:“再养,也不能养成老姑娘啊!”

细君看了眼刘蒙,迈着步子走上前朝刘蒙好不容易补起来的栏杆一脚踹上去:“我帮段叔看看你这栏杆修结实没?以后段叔的娃娃才不好摔下来!”

“好泼辣的丫头!”刘蒙朝着跑向远处的细君啧了一句,望了被踢的木头一眼,有些愤恨的瞅着自家大人,自家大人却是一副“你自己惯的怪谁”的表情,噎住了刘蒙。

刘蒙吃了嘴亏,反笑着又道:“这么伶俐的丫头,有她这么厉害的拖油瓶,谁敢嫁给大人?”

段宏听着好笑的摇摇头拿起一旁的农具进了屋。

细君来到小溪旁,太阳虽然落了山,依旧热的挠心,她双脚脱掉鞋袜放在溪水里贪图凉爽,一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还好今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前段宏抱着她去找郎中,郎中只说换了新牙再吃糖掉了就长不会来了,段宏她打了她一次,让她长记性。

夕阳下,不止天边的火烧的彩霞十分艳丽,彼时,孩子姣好的脸庞在天真烂漫的笑容下更耀眼。那时候,时间慢慢晃,风景慢慢荡,几番光景变迁后,她就想,要是后来她没有去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没有遇见那个开启她悲欢离合的人该多么幸运!就在这遍处是河的帝丘守着她小小的幸福,可是——谁又能回得去?

时间就这样平平淡淡,粗茶淡饭的过着,却也是逍遥自在的。

话说回来,段宏原本想让细君为自己将功赎罪,可渐渐的,再养育细君的过程中,段宏已然忘记了初衷。

于是,一推再推,想着晚两年在送进宫,宫中人情复杂,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晃眼间,以至元鼎五年。

天气不错,刘蒙烧了壶茶,送到书房里。

平日里,段宏喜欢跟细君讲霍将军的事迹,后来发现细该收收性子,女儿家该读些升华内在的书,便教了细君《论语》、《尚书》、《易》和《左氏春秋传》,纵然有时在段宏的纵容下她偷懒耍滑,一边散养一边收紧的方法渐渐地让细君把这些书都以看完,重要的还会诵读,最近开始学《周礼》和《礼记》。

“阿细今天要和我辩什么?这是变相在考察她近日看了些什么书,有哪些心得体会,细君眯眼笑笑笑,给自己倒了杯茶,”昨晚,我在一本杂书里读了两首诗,一首《羽林郎》和《战城南》”。

段宏嗯了一声,点点头,“不错,只可惜《战城南》的作者已不可考究,当今圣上的天禄阁与石渠阁或许尚有记载”说完段宏也不讲别的,只是侧耳听着细君等待她的下文。

“我从前读的书,时有描写战争和百姓疾苦,这作者嘱咐乌鸦食尸前要为牺牲的战士哀鸣几声还是我头一回看到”。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段叔,你打过仗吗?”细君若有所思的念了几句,又问道。

段宏也给自己斟看杯茶,没想到细君会这么问他,随即岔开道,“那《羽林郎》呢?”

“大致讲的是权贵欺男霸女,段叔你打过仗吗?”

段宏一脸无奈,含糊的嗯了一声,怕她再问即发问,“那你欣赏胡姬的做法吗?”

细君摆摆头。

段宏好笑道,“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你一小丫头片子哪里能比得过人家?”

“段叔怎么舍得让我去卖酒呢”细君说着歪着头看了一眼段宏,她可不怕他,而起脸皮薄的从来是怕脸皮厚的。

段宏哼笑了一声,有些受用,扬了扬眉毛,“那我这么问吧,倘若有天能以细君的小幸福换取所有人的大幸福,这样,细君愿意吗?”

“段叔希望呢?”细君又将皮球踢回去了。

“如果有天我们阿细真的有机会这样做,段叔......会很欣慰”段宏静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

“那要是我自私一回,段叔会怪我吗”

段宏摇摇头,“当然不会,在段叔心里,阿细开心也很重要”

细君笑了一下,“段叔,既然在你心里我开心也很重要,这《周礼》就明儿再学吧,这样我才开心。”

段宏叹了口气,不等他开口拒绝,细君抢着开口,“我还要去山腰上给我的花浇水,回头我给段叔泡花茶。”

段宏正摆手想开口说她两句,抬头只见门口已经没有了细君的身影。

段宏皱的眉头疼,家国的概念他从小便教给细君,而要她多读书是因为她终将入宫,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眼光,才能让她获得些许青睐。而有些沉重的观念却不是小小年纪该承受的,该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女儿,段宏却是个洒脱人,这些年退官后尽看了些杂书闲书,对这女子与传统观念也有了许多改变。

平日里除了给细君讲讲不大实用爱国忠君的大道理和看些书外,段宏并不曾束缚过细君其它什么,可细君的耍滑却像是无师自通,用起来极为顺手。

他摇了摇头,她这花茶有些遥远。

刘蒙正从门口进来,换了一壶茶水,望着段宏道:“大人,我看您还是喝我这茶吧!”

热茶下杯,清香四溢,刘蒙瞧着段宏不停叹气,跟着也叹了一声,转身离门,书房内半晌无声响。

段宏喝了半盅茶,放下茶杯一拍前额,急忙起身,向外走去。

细君往林中深去,阳光越过树叶撒在地上,婆娑开来。眼前,一弯溪流趟过,清澈见底,只见溪水旁一根鱼竿还垂在水里,旁边放着一个木桶,细君走近一看,几条草鱼围着一条红鱼欢快的游动,红鱼时而浮起来吐起泡。

红鱼少见,她左右看看无人,便淡定的提着木桶走向水边,“扑通”一桶都冲进溪里。

放下鱼桶,细君拍拍手掌,看着鱼在水中挣了几挣便游远了。

溪流声叮咚作响,接近晌午,天气炎热,细君往小溪上游走了不远,脱了鞋袜放在水里贪图凉爽。阳光散在细君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溪里的水光反射着阳光折回到细君的小腿上,一时间,不知是阳光反衬着她,还是她使阳光更加耀眼。

将至金钗年华,少女风华初显,已是别样风采,但这世间龙凤之姿从来都是福祸相交。

段宏由远及近,往溪边走去,这番风景早已落在段宏眼里,他正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纪,男人好美是天性,况且他正当好时光,又有谁人能猜想他心底的秘密。

再过几年,细君便至及笄,他终究是养育这位已肖似当年艳绝江都的成光王妃几分的女子长大的监管者,可他也有所有男人的本能,天生偏向美欣赏美的天性,看着细君渐渐张开的面庞,他也会时而忧愁时而骄傲。

水边,细君看着水底时而穿过她脚底心的鱼,“今日我放了你们,你们也不见得能游回瓠子河。”

身后不远处的段宏无奈的摇摇头,见细君脱了鞋袜随意在溪水里贪凉,段宏走近,看着细君的腿抚额,这就是散养的副作用。

段宏深吸一口气,走到细君身后,“你知道这瓠子河里投了多少痴情女子的性命吗,还在河边逗留贪凉,不怕她们拖你下水去陪她们?”

“她们白白为人家丢了性命,真傻!”细君听到声音侧过身子,看见来人是段宏,一边站了起来,一边说道。

段宏原本指望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却感慨起来,顺口说道,“阿细以后可不要这么傻”

细君笑了一声,赤脚在裙子下扭捏着踩着泥土,脸有些发红的问,“那要是我将来被弃之如履,该何如?”

“自然是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段宏的教导,细君很听,因为他不紧紧只是说教,有些事情,他能做到言传身教,比如每逢河患盛行,他就将家里的食物和钱财散出去,抓住机会便教导细君要在危难之时对旁人广施援手,顾全大局。

“把鞋穿上,明早《礼记》前四章不看完和理解透了,不准睡觉”段宏边说着边走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鱼桶,转身问细君,“我桶里的鱼?”

细君将鞋袜穿好,听见前半句,她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要求,她能大打折扣的给段宏完成,并且嘴放甜点还能不讨骂。

听完后半句,细君心中一个咯噔,转身假装在四周找了找,末了还接过段宏手里的鱼桶翻来覆去的看,“真奇怪,鱼呢,”说罢还看看四周,好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双手一交往旁边一站,段宏也不拆穿,站在一旁不做声的盯着细君。

许是段宏静默了太久,细君有些绷不住,放下手里的木桶,“段叔,我一来,这桶就是空的,本来还想偷偷提回去吃条鱼,没想让人抢了先。”

段宏憋不住了,拍了一下细君的肩膀,不重不轻,“不打自招,说吧,想怎么抵?”

细君见状,不再胡诌,到底是心机浅,便向段宏讨饶,主动提起鱼桶,一笑:“段叔钓鱼累了,我不去看花了,马上回去给您泡上一壶好茶!”

将之前的《周礼》算上,她是要一杯茶讨两个乖,只是哼了一声,既不看细君,也不讲话。

段宏这种不说话加上几声哼笑,简直是绝杀,细君每次听到,都觉着瘆人。

“段叔,我先走,您后面来”说着,细君绕着小道,一路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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