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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公主》江都旧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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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在元朔六年十月狩猎时发现了一只独角兽白麟,改年号为元狩,就在第二年的十月,我的父亲,因“骡子”声明远扬的江都王刘建因巫蛊之乱东窗事发,自缢而亡,从此盛极一时的江都,我而后短暂如烟火的岁月,无限怀恋的故土就在汉室的天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后又凄然逝去,广陵郡取而代之。——记

江都府后门,子时。一位大约三十来岁微胖的妇人,身着素衣,周身只余那发髻间的一只玉钗有些许亮色,她怀抱着还在梦中喑呤的孩子正要离去。

“秀娘止步”,吴秀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吴秀回头望去,只见是成光王妃的贴身侍女。

“是翁主出了什么事吗?”吴秀看着侍女微微着急的脸色问道。今日细君哭闹了很久都不肯入睡,直到前不久她才安睡,以至吴秀现在才准备离府。

“不是,不是,是王妃见秀娘今夜着实辛苦,想要请你过去,当面谢你”。

夜晚,侍女的声音显得格外清亮,可是,显得又有些不真实。

吴秀看了一眼门口正在换岗的侍卫,抱紧了怀里自己的女儿,还是跟着侍女走向了成光王妃的寝殿。

吴秀听罢略微皱起眉,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看着侍女将她引入的不是王妃平日的宫殿,而是一个偏殿,吴秀站在屋子门口,迈出去的脚步更加迟疑。

侍女见吴秀等在门口并不动作,便将门微微推开,转身离去。

看着殿内微弱的灯火,吴秀的心跟着微颤,仿佛觉得会出什么大事。

她在原地屏了一口气,抱着孩子进了殿。

吴秀抬头一看,殿内没有一个侍女,刚刚殿外也没有一个侍卫,她将自己冒汗的手掌心在怀里孩子的衣服上擦了一擦。

再向左微微抬头,一扇梳妆镜前坐着一个人,镜中倒影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丹唇粉面,一弯细长的柳叶眉下那双圆润的眼眸欲说还休,脸颊白皙,是一种带着卸下妆容后的清透,眼角处那细微的皱纹也不曾破坏面容一分,反而像是上苍在作画。

“吴秀拜见王妃”,吴秀朝着铜镜方向跪下,声音中含有一丝颤抖。

镜中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眸微颤,缓缓转过身,及膝的长发并未梳起,随意的散落在后背上。

“秀娘,你来了”

听着有些起伏婉转的声线,吴秀将怀中孩子轻轻放在一旁地上,匍匐在地,“是的王妃,小人来了”。

成光看着吴秀微微一笑,顺手将镜子台上的盒子打开。

吴秀看了一眼盒子,低下头,“请王妃明示,小人不懂”。

成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吴秀,自打她一年前进府哺育细君,她就一直待她不错,准许她将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儿带在身边。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孩子的嘤咛声,吴秀顺着声音寻去,看见暗处放了一个小床,是细君。

吴秀与细君向来亲厚,有时待她的真心比得过对自己的女儿,所以成光放心她,处处给她以及她的家人好处,强本抑末和平准的压制之下,各地物价均匀,出现“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吴秀的丈夫李鼠在生意上依旧能如鱼得水。

听到细君的声音,成光拿起一盏烛火走向小床,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吴秀的目光随着成光而移动,成光清润而小巧的下巴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秀丽。

能让万花丛中过,权势滔天的刘建甘心娶为正妃,成光除了家世以外,相貌也是担得起刘建那双眼睛的考量的。

成光俯身摸了摸床中孩子的小脸,“希望她将来的模样和日子都能平凡些”。

地上的吴秀还未反应过这话的意思来,低着头。

床边的成光放在孩子脸颊上的手指蜷缩起来,转身走到铜镜前,拿起盒子放到吴秀面前。

盒子里的金银首饰在成光手中烛火的映衬下有些耀眼吴秀微微闭了闭眼,只听声音传来,

“秀娘,这是我这几年嫁入王府后所能拿出来的东西,这些也未曾过王府的账目”。

吴秀一听,心里更是直打鼓,惶恐的抬头看了一眼王妃,却不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任何端倪,她连忙叩首道,“王妃有事请吩咐,奴婢自当尽心尽力,不敢讨赏”。

成光扶起地上的吴秀,望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未曾淡去一分。

“刘建不成了,他——谋逆!”

吴秀吃惊的抬头看向拿着烛火的女人,成光突然痴痴的笑了几声,烛台就在她手中随着她的笑声晃动。

笑的渐渐脱力了,成光盯着手中的烛火眼神恍惚道,“我本来就是许了别人的,是他抢来的,我不怕死,秀娘,这是他刘建的报应”。

吴秀身子有些发软,这样一个王府就要落败了,在接近年关的时候。

吴秀是一小家小户的女儿,样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好在读了些书。在这个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的年头,家里指望着虽不能像卫夫人那样霸天下,也能攀门光耀门楣的亲事,一挑再挑,便耽误了年岁,以至于花信之年还待字闺中。后来还是嫁给了经营小本生意的李鼠,生了个女儿,经人介绍到江都王府做奶娘服侍刚出生的翁主刘细君。

吴秀将飘远的思绪收回,明白过来王妃是有事情相求,便道,“小人可以为王妃做些什么?”

“我不求别的,秀娘能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成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吴秀觉着有些不真实,平日在吴秀眼里成光和细君并不是那么亲近,这一刻,她才发现成光作为母亲的柔软的内心。

一时间很多想法充斥着吴秀的脑海,她的心情也有些杂乱。

看着成光抱起细君走向她,吴秀的身体有些发抖,隐约能猜到成光将要说出口的话。

“今晚,你抱出王府的只能是细君”。

偌大的殿内,吴秀只觉得空荡的令人心寒。

江都府后门,初冬的夜晚冷的让人忍不住打颤,吴秀于夜色中抱着孩子急匆匆离去,她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自己带走的却是一段传奇。

吴秀抱着孩子一路疾走,紧了紧包着孩子的衣裹,走进一户人家,她进屋一会儿,屋子里便多添上了几盏油灯,明亮许多。

窗户在略微明亮的灯火下投影出这户人家看似美满的剪影。

男主人接过妇人怀里的孩子轻轻摇了起来,孩子在妇人怀里本就睡的香甜,对于男主人的摇晃,孩子只是略微嘤了一声,继续睡着。

许是抱的有些累了,男人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放在床上,拔开包着孩子的衣服想让她舒服一点。

男主人打开衣裹的手一抖,望着里面的孩子,他又又揉了揉眼睛,取了一盏柴灯靠近孩子,仔细一看,一脸惊愕的望着刚刚收拾好回屋的吴秀,正欲开口询问。

“玉儿我明日抱回来”,吴秀打断男人的话抱起床上的孩子,往内屋走去。

男子望着夫人的背影欲言又止,长叹一声。

两日后,江都西郊,一驾马车匆匆从江都城门而过,一行四人。

这年,细君一岁二月有余。

在这辆赶往李家村的马车上,吴秀抱着细君正在睡觉,另一旁的李鼠轻轻把怀里的女儿放到一旁,看了眼吴秀道,“把孩子放下睡吧,抱着怪累的”。

吴秀看了眼怀里的细君,摇了摇头,在江都府时她常常是抱着细君睡午觉的。有时放下她一会儿去看李玉,细君像是知道一样就会哭,这么小就会争宠,吴秀想着笑了笑。

成光物质上从不亏欠细君,可是很少抱她,有时候细君更加依赖吴秀,吃的奶水更多。

李鼠看着吴秀对细君如此上心,不是滋味儿,双手从吴秀怀里抱过细君想要放在马车上,哪只刚一换手,细君小眉毛便皱了起来,在她发声以前,李鼠连忙还给了吴秀,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李鼠想着摆摆头作罢。

马车停在了李家村村尾一处山脚下,吴秀来之前,已经托人使了银子打扫过,直接住进去便可。

李家村集市上。

“李婶,鸡蛋给来两斤”

“好的”,被叫做李婶儿的妇人麻利的从鸡蛋篓子下面抽出一个麻袋装了起来。

“今天好热闹,是谁家接亲啊?”,买鸡蛋的男子看了眼身后吹吹打打的声音问道。

“都尉府的嫁闺女,能不热闹吗?”

男子笑了笑,“听说都尉的女儿腿有些问题啊”

“那是大女儿,这回嫁的是小女儿!”,李婶把装好的鸡蛋递给他笑着说。

篓子里的鸡蛋没剩多少,李婶刚想提起来回家,却看见篓子里掉了一块银子。

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看见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面前,完全挡住了光。

“李婶儿,看你知道这么多,就想和你打听个事儿”

李婶看了看篓子里的银子,点点头,“您尽管问”。

灰衣男子摸了摸下颌,“最近是不是有刚进村儿的,还是从江都来的,以前给富人家当过奶娘?”

李婶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道,“是的,是的,就住在村尾山脚下,那家人很少与村里人来往,看起来挺本分的”。

灰衣男子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家人家里有孩子吗?”

“有,有的,好像是两个,他们很少抱出来,我打那儿过了这么多回,都只见过一两次”

灰衣男子又丢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去。

跟在身后的黑衣男子追上去急忙道,“还没问清楚,大人怎么就回了”

“她刚刚说了,孩子很少抱出来,一般人分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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