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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通州末班车》六.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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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小焦打的电话,让他瞬间下了决心,但我还是忍住了没问他。既然鱼已经上钩,鱼饵就不再重要了。

我拨通了表舅家的电话,是座机。舅妈接的,她说表舅出去了,还没回来呢。我猜他肯定又去摆摊了,快十二点了,应该回来了。我又打了他手机,没接通。于是我们决定先去吃饭,稍后再联系我表舅。

和小马一起,我们胡乱地把客厅的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我们仨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这地方简直就是农村,小饭馆非常简陋。面积小,桌子破。地面上是粘的,要是鞋不跟脚,都能粘下来。这地方正符合小焦的请客风格-实惠而且不贵。饭馆里很冷清,只有一位客人背对着我们吃饭,我们就在他旁边的桌子坐了。

小焦拿过菜单,点了一个鱼香肉丝、香菇油菜,三瓶啤酒和三碗米饭。小马说不喝了,见酒就想吐,而且一会儿他要去公司加班。

“这儿菜量大,两个菜,足够咱吃了。”小焦解释说。

“小焦,你们家大衣柜上有把手吗?”我问他。

“有啊,没有,柜门怎么开?”小焦很疑惑为什么我问他这么幼稚的问题。

“抠门呗”我笑着说。

小马先听出了弦外音,乐的合不拢嘴。小焦反应过来了,尴尬地灿笑说:“那你再点两菜,多了,就打包回去。”

“算了,但你还欠我一顿早点。”我说。

“行,请你吃豆腐脑和烧饼。”小焦慷慨地说。

“别赖,说好了的,炒肝,包子,油饼。”我说。

由于饭馆人少,菜上的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会儿就把我们要的东西上齐了。

一边吃,小焦一边问我:“你请的大师,功力到底有多高?”

说起我表舅,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嘴皮子利索。比说评书,说相声的都厉害。他能云山雾罩,唾沫星乱飞地说上四、五个钟头,直到口吐白沫为止.

“你知道咱们老家河北省国税局局长李真吧,两年前被判死刑了.98年他当上局长的时候,大师曾给他算过一卦,告诫过他,这个局长最好不要当.否则前途不妙,仕途极短不说,甚至有性命之患.当时如日中天的李真依仗有河北省人大常委会原主任程维高这个后台,哪里听得进大师的话,认为大师在胡说.本来,李真去找大师算命,是为了听顺耳的话,哪知得到的却是丧气话.李真当时对着大师说,从今天起,你的‘仕途’就结束了。大师补充一句,我无所谓,只是程维高也不能自保。李真一气之下,当着大师的面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甩,拂袖而去.于是大师被迫封卦.哪知,不到两年,2000年3月的时候,李真就被双规了.大师这才重出江湖,当时大师又预测,李真性命难保.程维高要倒。.随后果然被大师言重.三年后的03年8月,李真被判处死刑。消息一出,大师立刻名扬江湖,找大师算命的人络绎不绝,家的门槛都给踩烂了.”

“这么神啊”小焦很庆幸我给他找了这个神通广大的大师.我自己心里都奇怪,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才了,能现编出这么精彩的故事.

“我曾问大师,怎么测算李真仕途的?大师说,李真,‘李’字,拆开是是‘十,八,一,了’,‘真’拆开是‘十,八,目’,就是说18个月,他就会一了百了,而且是死不瞑目,所以说他命不长。你可以去查一下,李真从‘双规’到开除其党籍、公职,真好18个月。”小焦信服地点着头。

“其实当年李真在感觉事情不妙时又也找大师算过一卦。大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徐徐地说:“《周易大传?系辞上》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庄子?缮性》曰:道着,理也,自然即是道;其百家所曰:后天之道,源自先天之道;道可道,非常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吾无为而道无所不为;道未成,需静守,道已成,自向前;别交正分之谓理,顺理而不失之谓道;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之所谓道,寓含‘天道、人道、地道’,而‘人道’多承载于‘孝道’与‘商道’。然,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说了这么多,您未必都懂,送您一句话:在孝道和商道方面,您自己多反思吧。然后大师提笔写了一个“道”字,送给李真。

“李真被这云山雾罩说的朦朦蹬蹬,回到家就把护照,钱都准备好了,晚上还给情妇打了电话,打算明天就出逃。但是他总不死心,觉得他目前的地位,金钱,权利,关系网等得来是多么的不容易,轻易就这么放弃了。于是他想再探探风头,第二天可就没走。但第二天省委领导打电话给李真,通知他到省委开会。他马上给另一个女大仙打电话。女大仙肯定地说,“没问题,你去吧。”被麻痹的李真果然侥幸赴会,结果被捉。事后李真交待:“如果女大仙说此去凶险,我早就跑了。”其实我说的那个大师给他的“道”字,拆开了就是“首”和“走”,即‘首为头,头等大计,走为上’。可惜,李真没理会,命理注定要遭此劫”。酒是没怎么着,这些云山雾罩肯定是把小焦弄晕了。

“大师当时说的那些话,你都能记住?神了,你”小焦问。

“那儿啊,当时大师说了几百句,我这也就记住几十句。而且那些太深奥的东西,我根本就不懂,更别说记住了。”我喝了口酒,得意地说。

很快,我们就吃的盘干碗净。“老板,结账”小焦冲老板喊。

“五十一”老板报了钱数。

“五十,行吗?”小焦问。

“不行,没多少利儿”。老板的口气不容商量。

“给你,找钱。”小焦掏出六十块,放在桌上。

“我有零的”我拿出一块钱扔在桌上说。

“把钱送过来。”老板说。

“谱够大的”我低声说。

“没发现他没有腿吗?”坐在旁边的那个客人突然说,显然我小声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我望了一眼坐在简陋银台边上的老板,两个裤腿果然是空的,裤子的一角被窗缝的风吹的微微翘起,一荡一荡的。我和小焦相互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吃惊的表情。旁边的客人站起来走去结账了。

“我去结账。”小马看我俩楞在那里,好像明白了什么,抓了桌上的钱也去了银台。等那个客人接完帐,向门外走的时候,正好与我们打对脸。这是一个六十多岁左右的老头,个不高,带眼镜,留山羊胡,穿黑色皮大衣。路过我们桌旁,好像他还对我们笑了笑,然后就出了饭馆的门。

我看着小焦,想听听他怎么说。小焦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没走两步,转身回来了。

“咱们回去吧。”小焦对我说。他尽量假装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知道他心里很复杂。这时,小马也走了过来,我们仨走出了饭馆。

跟我估计的一样,出了饭店,四下张望找不到那个老头的身影了。小马去了公交站,准备坐车去公司加班。我和小焦先回住处。一路无话,各自琢磨心事。

进了门,我让小焦到我屋里来,他坐下后,也不用兜圈子了,我直接问他:“11号,就是大前天的晚上,你没坐上末班车,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其实,我自己在心里也猜测了好几种可能。我就是好奇地想知道,小焦是怎么编故事的。

我曾设想他站在车站一阵恍惚,等稍微平静点之后,他想去地铁站,坐地铁回来。毕竟八通线地铁的末班车是23点22分。从八王坟公交站走到地铁大望路站,也就十分钟左右。他的精神始终不能集中,在胡思乱想中,竟然走过了地铁站,顺着京通快速辅路一路走,等到他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了京通快速与五环的交口,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五十分了。再想坐地铁也没了,于是便索性走下去。遇到没有路灯的路段,他就打开手机,借助微弱的亮光,一路小心地走,于凌晨2点40分到达住处。

还有可能是他走到了地铁站,在转乘车站四惠东站,一个自动扶梯正在维修中,扶梯口留下一个黑暗的深坑。坑的周围用警告带围着,前面立了一个警示牌,提醒过往乘客注意。朦朦中,他就走向那个扶梯口。还好车站的一位女工作人员,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行为。“千万别往左拐”,那个女的一边大喊一边紧跑,并抓住了已经到了深坑口的他。终于他幸运地赶上了末班地铁,末班地铁的人并不多。惊魂未定的他,坐在座位上紧闭着双眼,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在梦里一般。等地铁到了终点站-土桥站,所以人都走光了,他都不知道。还是车站的值班人员叫醒了他,他才发现坐过了站,只好走回来,于凌晨2点40分到达住处。

我还假设当他还沉浸在迷幻之中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手机的铃声使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接通了电话,聊了几句就挂了,他瘫坐在公交站牌下。1个小时左右,一辆开着大灯的车向他驶来,灯光刺的他两眼睁不开,他慌忙用手挡住了眼睛。急刹车的声音很刺耳,看清了,一辆白色现代suv停在他面前,车门一开,从驾驶的位置下来一名50多岁的女人,她是小焦的三姨。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三姨带他到附近的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他把刚才的惊魂一幕讲给三姨听。三姨劝说安慰了他。最后三姨开车把他送回来,于凌晨2点40分到达住处。

我就这么盯着小焦,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编吧。”我马上意识到说走嘴了,改口说:“sorry,说吧。”

“真让我说吗?”他跟我确认道。

“废话,都问你多少回了,一直不说,你不说,我就刨根问底,直到你说为止”我的语气很坚决。

“你是不是刚才啤酒喝的,又醉了?”小焦这是在打马虎眼啊。

“别转移话题,说正经的。”我催道。

小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足有二十秒,最好鼓足勇气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这几天怎么啦,很诡异。”

然后小焦说了一句话,足以让我疯掉。“其实11号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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