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传来刘学良噔噔噔的跑步声，刘书彬就来气。“俺穿就不行，合着他穿你就这么积极了，到底谁是你哥！”

刘雪生向二人道了声谢，没事就站起身在屋子里转悠。

80年代的家具就是简朴，就是这房间内的光线太暗了，全是土墙，没有白灰来的通亮。

正墙被一张长幅的风水画满满遮盖住，右墙面还有张女明星的挂历，刘雪生凑过去看了一眼。

呦呵，这不是邓丽君嘛。

“呦！你家还能有明星挂历。”刘雪生看了一眼日历表上的画像，笑着说道。

“嘿嘿嘿，这是俺爹跟银良他爹赶着驴车到县城的时候买回来的。”刘书彬挠了挠头，面部有些羞涩。

显然这样的日历表，在现在这个年代，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的东西，那是要跑到县城才能买得到的。

刘雪生看着日历问道。“今天多少号了？”

刘书彬指着日历上的数字。“5月6号，再过一个月就是芒种了，就要收麦了。”

“收麦？”刘雪生顿时回想起来。

记得以前父亲就给自己说过，从82年开始，国家就下户对土地实行了家庭承包经营，那时候大队上就不用再下地挣工分了，家家户户也都有了自己的土地，过年过节也都可以吃上白面馒头，农民手里头也都能有些零花钱了。

在没有实行家庭承包经营的时候，他们村里有四个生产队伍。

那时候的中国农村的土地归集体所有，农民在集体的土地上劳动，用工分计算劳动量，到年底再按每人所挣的工分多少分配粮食。

这种方式的弊端是，用固定标准计算工分造成了平均主义，很难调动广大农民的积极性，中国粮食生产也因此长期徘徊不前。

而实行家庭承包经营后，农村就开始发生了质的改变，从没饭吃到能吃饱，而且每家都还有白面馒头吃。

如此一想，刘雪生就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没重生在那个艰苦的时候，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呢。

闲着没事，三人在屋里转悠着有说有笑的聊着。

来到了西屋，刘雪生看到在屋内的桌子上摆放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镜面上印着五颜六色的花案，刘雪生拿过镜子瞅了一眼。

配合着屋内昏暗的光线，看到镜子中披头散发的模样时，刘雪生浑身猛的打了个激灵。“奶奶个熊，吓我一跳。”

头发上帮的蝴蝶结，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的，披肩散发的很是狼狈，看来头发也该剪一剪。

在桌子旁边，还有个瓶装的物品，这是他在刘书彬家里见到的唯一一种接近他那个年代的东西了。

“海鸥华姿蜂花美加净？”

这是啥？刘雪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也是俺爹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可以洗头洗澡，用着可舒服了，还有香味。”刘书彬解释道。

刘雪生问。“你说这是洗头洗澡用的？”

“嗯，是啊，雪生你家没有？”

“不是，俺家用的是青羊，跟你这不是一个牌子。”

“青羊是啥？也是洗澡洗头发的？”刘银良问道。

刘雪生嘴角一抽，“差不多算是吧。”

刘银良问道，“名字这么短？”

“这跟名字没关系好吧！”

趁着刘学良拿衣服还没回来，刘雪生就拿着这海鸥华姿蜂花美加净，去外面先洗一下身子，没办法，在水坑里再怎么泡，身上始终还是带着一股味，没想到刘书彬家里还能有这玩意。

围院的树枝终究是太过简陋了，也没个实墙堵着，你站在院子里都能看到邻居家的一举一动，更何况别人看你这了，这简直就是互通嘛。

刘雪生把衣服脱掉，在私密的部位用一块长布条勒着，在屁股上兜紧了，防止自己彻底走光，免得让人趁了便宜。

来到院子里的井口边上，刘书彬帮他从桶里供着水，刘雪生站在猪圈旁边，用井水冲洗着身子。

没办法，好歹猪圈还有点遮挡物，虽然看着并没卵用，但双重加防，或多或少还是能够起到一丝效果的。

刘雪生洗了一半，正搓头发呢，哐当一声，两扇大门贴着墙面晃晃荡荡的被打开了，吓得刘雪生扒着猪圈的墙就要往里窜，的亏是被刘银良给即使拉住了，要不然他可真就窜去了。

猪还哼哼唧唧的，像是不愿意似的。

刘书彬一看门外是刘学良，顿时一肚子火。“你打仗呢！不会敲门啊，门都快被你推散架了！”

刘雪生一条腿搭在猪圈上，右手捂着胸口，连续喘了好几口大气，渐渐地抚平了心中的慌张。“呼~吓得我了你，心脏病都快被你给吓出来了，下次可别这样了。”

“哦…”刘学良淡定的回了一句，手里搂着衣服就朝刘雪生走来。

看到刘学良拿来的衣服，刘银良接过来一看。“靠！你还栓什么绳子。”

解开绳子，刘银良把衣服一件件的对刘雪生展示了一遍。

“兄弟，进门别忘了关门啊。”刘雪生嘱咐了一句刘学良，这才开始看衣服。

一条黑色的直筒裤，一件白色的背心，还有一件藏蓝色的薄衬衫。衣服看着都没皱褶，还都是新的。

刘雪生边看边继续搓头。

这一套衣服要是放在未来，穿上去就会给人一股子农民工的味道。

但现在，刘雪生看着就感觉挺棒，心里还有些蠢蠢欲试的激动。这种衣服，刘雪生很小时候就在父亲身上看到过，自己从那个时候就想要试试了，但老头子总是不让他穿，错过了。“不错，学良谢谢你啦，这衣服我还真没穿过。”

刘学良咧着嘴笑了笑。“大哥喜欢就好。”

刘雪生。“……”上辈子我可是你大侄子呢。

冲了冲头，浑身连摸带揉了几遍，又用水冲洗了下身子，刘雪生歘的一下摘掉私密处的布条，拿它擦了擦身子，看着板凳上的衣服，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当刘雪生拽下布条的时候，刘学良都看楞了。“长得真长啊…”

刘雪生穿好衣服，原地转了半圈，感觉还不错。“挺合身，谢了，等哥有钱了，再买一套还给你。”

刘学良说。“合身就行，不用还。”

刘雪生点头回道。“必须得还。”

待了每一分钟，刘学良就要走，说是他回家时，被他爹看到了，出门时，他爹也只给他五分钟的外出时间。

因为他家里还有事，几个人也没留他。

“书彬，你家有剪子吗？”

“有啊。”

“那你麻烦帮我拿过来一下。”

院子里，刘雪生刚洗完澡，手里拿着镜子，屁股坐在木墩子上。

过了没一会，就见刘书彬双手夹着一把足有一尺长的大剪刀走了出来。

“我滴个乖乖。”刘雪生放下镜子接过剪刀放在大腿上，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这真是没谁了，这么大的剪刀，都能把人的脖子给剪断了。”

“来，帮我拉着头发。”刘雪生示意刘书彬帮他拉直头发，然后又把镜子递给刘银良。“拿好镜子。”

“你这是要干嘛？”刘银良问道。

“剪头发啊。”刘雪生回道。

“要不我帮你剪吧。”

“还是算了吧，这种事，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才比较放心。”

开玩笑，这么大的剪刀，除了他自己，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刘雪生对着剪了没一会，越剪越像头上顶了一层挂面似得，最后又修了修刘海这才算完事。

现在的农村，家里连个时间表都没有，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剪好头发，刘银良说是把鱼撒了，刘雪生不懂，好不容易抓的为什么要放了？

来到地方他这才知道，他玩的这是乾坤大挪移啊，从别的水塘抓来鱼，然后放到自己的小水坑里来养，等养大了在捞上来吃。

刘雪生对自己老头这种无本收利的养殖作风，佩服的是五体投地，给跪了。

来到小水坑处，刘雪生这才知道，自己家原先没盖房子的时候竟然还是个水坑。

“要不先去俺家坐坐？”

把鱼放进水坑里后，刘银良回头问道。“现在也没事了，要不先去俺家坐坐，俺给俺姐打声招呼，让他多做点饭。”

“那行，走吧。”

几人又来到了刘雪生在21世纪奶奶爷爷常居住的老宅子。

21世纪的时候，母亲去世，后来又随着奶奶去世，刘雪生的爷爷也就搬到他们家，四个大老爷凑成了一副麻将桌。

还没到家门口，刘雪生透过树枝栅栏的院墙，就看到有两个人围在院子里的两棵杨树旁边玩，凑近一看，原来是在跳皮筋。

两个小女孩，一个看上去11岁，另一个看上去只有8岁的样子。

“大果！大果！”几人还没到门头，就看到小丫头连蹦带跳的朝刘银良扑了过来。“大果，今天有木有抓到鱼啊？”

刘银良一把将小丫头抱在了怀里，弯起手指碰了下她的小鼻子。“那还用你担心嘛。”

“嘻嘻嘻，大果真棒。”

刘银良帮着小丫头走进院子里，刘雪生与刘书彬跟在后面进去。

“三妹，咱大姐呢？”刘银良将小丫头放下，朝着还在跳皮筋的三妹问道。

小姑娘伸手指向屋子里，没有回话。

“三妹？”刘雪生看着跳皮筋的小姑娘，又看了一眼刘银良身前的小丫头。“三姑？小姑？”

刘雪生有四个姑姑，眼前的两位就是三姑刘秋玉和小姑刘秋枝。

“哥，下次去也带上俺。”

这时，从院子东面的大棚里走出一位和刘学良高低不差的小男孩，小孩面瘦肤黄，眼睛里充斥着一股子精明。

刘雪生看了一眼小男孩。“小叔？”

眼前这人就是刘雪生的小叔，叫刘得良。

对于这个小叔，刘雪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是反感，小时候他就没怎么见过这位小叔，只知道他骗走了自己父亲的五万块钱，带着老婆孩子就跑到了外甥逍遥快活去了。

五万块钱啊，当时的父亲就是村里的首富，而用借的名义的小叔，却全然不顾父亲欠了一屁股外债的死活。

刘雪生的童年里，总会看到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人去他家，刚开始小的时候，总是被爸妈关到屋子里，最后大了也就知道那些人是来干嘛的了。

在刘雪生毕业后，小叔才回家，身无分文的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那时候爷爷让父亲去接他，父亲怎么说都不愿意去，最后还是母亲说了一句，“再怎么说，你们还是兄弟，你当着咱爹的面拒绝，他心里咋想。”

二十多年了，至今那五万块钱小叔还没还清，才只还了五分之一，这五分之一还是每年快过年时，母亲跑到外省去找他们要的。

刘雪生在这个小叔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亲情，有的感觉，也只是冷血无情。

刘银良看了一眼刘得良，摇头说。“好好念书吧，还想着玩呢，带你玩，咱爹不得打死俺啊，你这是不想恁哥好是吧。”

说话也没理他，刘银良就朝着堂屋走去。

刘雪生看了一眼刚才刘得良走出来的方向，用手指着问道。“那是厕所对吧。”

刘得良点了点头。

“书彬，我先去上个厕所。”刘雪生回头对刘书彬说道。

“嗯，你去吧。”

……

“好黑啊！”刘雪生来到用玉米杆搭起来的棚房里，刚走进去，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夜晚似得，黑漆马虎的啥也看不清楚。

“嗯？”

刘雪生眨了下眼睛，等再次睁开时，就突然能看清了棚里面所堆放的所有东西，只不过视色有些不对，是蓝色的。“我靠！果不其然。”

刘雪生心里早就有所猜测了，但当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兴奋了一下。

看了看周围的东西摆放，发现里面几乎都是木材，整齐划一的摆放在墙边上堆放着，有一米多高。在木材边缘，有几只老母鸡窝在那里，刘雪生一走过来，就立马咯咯咯叫。

刘雪生憋着气，强忍着一股像是能够飘散出黑色气体的味道，三下五除二的放完鸟，急忙裤子一提，一个急转身就朝着外面撒腿跑去。

这种味道，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问道，一进来稍微吸了一口，这一口熏的他呀，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妈的，辣眼睛啊。

跑出门口，就开始张嘴大口的往里面供着氧气，简直就向是刚从火场逃命出来的似得。

刘雪生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捂在心口上，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正看向他的刘得良，忽然就想到刚才他是带着一份从容与淡定从里面走出来的。

你是怎么办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