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大的吼声撕扯着空气，向远处扩散。

红色的巨龙停止了往地面无底洞喷吐烈焰的动作，黄金般的龙瞳看向了他。

空气中似乎迸发出了嗡的一声振响，整片天空都朝这边倾轧而来。

他伏在黑豹的背上，握紧了手中的青绿色细剑。

黑潮自眼底涌起，将眼眸变成幽暗的深渊，黑色的粒子集结起来，在他身上凝成了棱角分明的装甲。

阵阵微风围绕在他的身边，让他的身体变得轻盈。

传奇武器——尼德昂纳斯的翼爪！

手握这样的武器，终于让他抵御住来自前方巨大生物的威压。

只有巨龙才能打败巨龙。

消弭了位阶的差距，才是真正实力上的对抗。

黑雾之力循着特定的轨迹在身上流转，逐渐转化成了青色的斗气。

在“风龙之心”的加持下，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再度变得轻灵，似乎完全失去了重量。

黑豹有些不安地微微侧头，确认背上之人的状态。

他拍了拍老伙计的颈背，这才让黑豹放松下来。

黑雾的标记传来信号，西奥多已经就位，至于范，应该已经潜伏在了某处阴影当中。

随着黑雾的转化，风属性的斗气逐渐充盈，到达了他过去的巅峰水平，高阶大地骑士。

一切准备皆已就绪，讨伐巨龙作战，当从此开始。

双脚略微用力，黑豹瞬间反应过来，四爪蹬地。

嘭！

黑豹脚下爆出一个大坑，同时一人一豹化作黑色虚影，冲向了前方的红龙。

前进途中，黑雾力量化作浪潮在体内奔涌，带来数倍的力量增幅。

斗气技——沸血爆发！

红色巨龙矗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急速靠近。

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但这时已经收不了手了。

斗气技——瞬影-裂空闪！

借着“风龙之心”的加速，他终于使出了那一部风属性斗气法决中记载的秘技。

他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巨龙身侧的五个位置，手上的细剑以独特的方式震颤着，在空气中拖出了一道道裂痕。

然后，五个身影合一，瞬间穿透了巨龙的身躯，出现在祂的背后。

而黑豹在他跃起之后，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白色的水雾逐渐泛起，掩护着阴影的入侵。

黑色装甲嘭地爆开，他借着反冲的力量止住身形，将细剑横在身前。

只见巨龙的腰部位置破开了一个足有两米直径的贯穿伤口。

受到如此重创，红龙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蹲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他盯着巨龙的伤口，神情逐渐凝重。

只见伤口出一片干净，没有丝毫血液流出，只有炽红的肌理在微微颤动。

仔细看来，就连撕裂的骨茬都在颤动。

他这才发现，原来红色巨龙的骨骼是由炽白的烈焰铸成。

元素化！

这么说来，刚才的攻击……

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他全身瞬间绷紧，做好了后撤的准备，眼睛盯着扭头看过来的巨龙，留意着可能到来的龙息喷吐。

然而，红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被击穿的躯体随着元素的聚集而逐渐愈合，祂立在原地，好像一座雕像。

暗影随着迷雾而至，化作极细的丝线掠过巨龙的身躯，范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

红龙的腰间出现了一条黑线，将祂整个身躯分成了两截。

还没等他露出笑容，那条裂口很快就弥合了。

就好像，被切开的只是幻影。

在后方做着某种准备的西奥多直接走了过来，手中拖着的大剑通体赤红，剑体在红光中似乎变成了液体，荡起了细密的波纹。

西奥多举起大剑，摆出了冲锋的姿势。

这时，红龙终于动了。

祂看着三人，咧开了嘴。

他不自觉地后撤了一步，准备迎接来自巨龙的攻击。

然而，红龙的身躯逐渐膨胀起来，颜色开始黯淡。

随着身体的胀大，祂慢慢地离开地面，漂浮起来，并且上升的速度不断加快。

由于体积的膨胀抵消了距离形成的视差，看上去祂并没有离开太远。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巨龙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漂浮在天上的红色圆球。

然后，骤然炸裂！

无数赤色光流从爆炸的中心点向四面八方飞散，又炸裂成更细的光流，如此这般地循环。

最终，足有五层楼房那么大的巨龙，变成了覆盖大半个凡尔特联邦的壮丽焰火。

高空坠落的焰流在坠落的过程中不断分解，接近地面的时候已经成为了无害的元素光点。

就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光雨。

他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红色的光雨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了温热的刺痛感，他这才回想起。

红龙最后咧开的嘴，极有可能是一个嘲弄的笑。

……

乔尼睁开眼睛，眼前是黯淡的篝火，还是深夜。

他一个人坐在罗塞领的某个荒山野岭中，快要燃尽的篝火前。

乔尼用手擦了擦脸，手上一片焦黑，原来梦中感觉到的刺痛是因为火堆中的某根树枝的空腔爆裂，火星溅到了脸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一旁的树枝将残余的炭火聚拢，撒上一些零碎的枝叶，然后握住放在膝盖上的青绿色细剑。

空气加速流动，让火堆重新燃烧起来。

这是涅格纳斯陨落后的第3天。

空中的壮丽焰火直到第2天的傍晚才完全落尽，不知道会改变多少地方的地质。

这样的结果对三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任凭躲在一旁的桑科如何询问，都始终一言不发。

作为涅格纳斯重点关照的区域，依尼翠上空落下的并非温和的光雨，而是堪比禁咒的火流星。

火焰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异常全都抹去了，只留下一大片结晶的白地。

炽红的龙晶在白地上显得格外显眼。

宿命中的生死决斗尚未开始，就以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落幕了。

于是，这一天的清晨，西奥多第一个向乔尼辞行，然后是范和桑科。

和黑豹一起赶路，一直到傍晚，乔尼习惯性地找了一片低矮的山林作为营地，静静地坐着，一直到现在。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黑豹无声地从林间出现，踱到火堆前，缓缓坐下。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黑豹抬眼看向他，眼中却是一片茫然。

“如果是之前的你，可能……不，一定是能听懂的吧？”

黑豹起身，走到乔尼身边坐下，跟他并排望着火堆，然后侧头顶了顶他。

乔尼拍拍它的颈背。

“我没事。我只是……”

乔尼停顿了一下。

“我很抱歉。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害你离开了家人。”

“可是，我也只是想……让安妮能够好好地长大……我只想，一家人好好的……而已……”

他垂下头，让盘起的双腿竖起，双手抱住膝盖。

自从14年前，他成为初阶骑士之后，就再也没有摆过这样的姿势。

因为它代表着弱者对于世界的，可笑的抗拒。

14年后，已经30岁的他，在这个夜晚，再次体会到了当初的感觉。

梦中的某个场景被唤醒了。

身边的一切，整个世界，在某种力量的驱动下，朝着他倾轧过来。

他手上逐渐用力，胸前传来生硬而温热的触感。

涅格纳斯的龙晶。

蕴含其中的巨龙意志被触动了，所有的幻觉像阳光下的积雪一样消融殆尽。

他抬起头，安抚着有些担心的黑豹，长舒一口气，恢复了盘腿的坐姿。

闭目凝神，黑潮翻涌，他按照铜镜法决的指引，再次进入了名为“入定”的状态。

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一切都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