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里，顶着风雪背着箱笼的梁七朝着不远处的山神庙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如墨染的直眉下一双无味的眸子远眺着前方隐秘在山雪里的山神庙。

冷风如刀，浓浓的割裂开来这几日残存的伤口，少年却浑然不觉。尚缠着鲜红纱布的手拄着一根光滑的拐杖，以充做探路棍使用，用拐杖探了探前侧的某处，放心的下了脚。

山神庙坐落在一处低洼崎岖的丘陵地附近，附近的积雪掩盖了一切、制造出来了无数的陷阱，倘使没有这这根拐杖，梁七觉得自己走不到现在。

山神庙里塑着一尊金甲山神目光炯炯的望着无垠山野，左右两边各一个山水判官，一手执掌这镇山印，一手撑着山河图。

梁七摘下背着的箱笼，将虎头帽子连同披在身上的黑金雪狐绒袍子撤下又顺势抖了抖，然后安置在箱笼上，将捆绑着牛皮靴子的鞋带布松了松，脱下靴子向外磕了磕，倒出融雪后简单的拾到了一番。拿出怀里的风干肉干和其它几味小吃，放到山神身前的供桌上，又从箱笼里取出一个蒲团放置在山神庙前对着老山神拜了又拜，至于拜了多少次没人说得清。临了，又拿起挂在腰际的紫红葫芦，对着老山神倒了小半壶的酒水，芳香四溢。

至于那个被少年放置在地上的箱笼，它里面藏有许多东西，倘若要简单的概述一下，那便是那个极小的箱笼里盛放着一座名为上林的镇子，也许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在山的那边又会出现一座新的上林镇，又或迎来了它新的住户，可少年心里想道他们都不如、也永远不会比得上那个坐落在箱笼里的上林镇。

夜幕里繁星点点，盈盈月光散在了山神庙内外。夜色晴明、少年可行。

三只脚印踩踏着琳琅山雪，老山神似是在幕后注视着那个少年，一股自山神庙里袭来的阵阵清风拂去了少年残存的痕迹。

上林北面有做莫干山，南处则有座白头岭，莫不相干的两人白头成岭。这是禹磬人才知道的故事，一个略显悲伤的故事。

入了白头岭山麓的梁七又一次的遇到一根插在雪地里一簇彩色羽毛，环视了四周，走到一棵松柏后侧，将捆在树枝上的细细长线用割筋刀划断，砰的一声，一个兽笼子自山林半空坠下扣在那蔟彩羽上。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若不是先前的遭遇，自己怕不是还要以为那是只野鸡。

沿着小径又向上走了走，有好几处看的见陷也已经被野兽破坏，偶尔也能看到几个成功捕获到山兽的，显然山上的人真的很缺粮啊。

梁七所言山上的人则是藏匿这面的商秦驻兵，早些年曾随朱老三来过这面，两方私下里接下了好几笔单子，所以梁七对这里很熟。所以上林镇出了事情，他首要的便是要来到这面，他曾经见过许多、许多的肮脏事。

以松木铸成围墙的驻地前，并未见到守兵。几处放在高挂火盆里的篝火早已熄灭，也许这几日就从未燃烧过。

少年握住处在腰侧的杀猪刀，将守门轻轻推开，木门挤压着山地，发起阵阵呜呜声。寒风拂过，嘶鸣依存在。

驻地里，大致十个军帐环绕着中军大帐，几处篝火扔是熄灭着的，将士们的枪刃有序的堆放在兵器架子上，明亮的闪烁着阵阵寒光。

梁七走进了中军大帐里，推开了帷布，。从夹袄的布兜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架子上的火盆。

住在这间帐子里的人叫方舜，是位偏将，梁七曾见过。矮矮的木桌上散落着各样的折子和打开的密信，挂在墙上的行军图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帐子的主人在床榻上熟睡着，少年看着这位名叫方舜的偏将，替他轻轻蒙上了眼。，那双眼少年最近见的多了。

围绕主帐的其余军帐里大同小异，站在驻地中央的少年环顾了了下四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山风这般清纯，想来他们不是那么痛苦，这很好。

旁的一侧传来一阵声响，少年狐疑的看了一眼，心道伙食房？怕是老鼠吧，正欲向外走动，那声音也有加大了起来，少年又看了眼，拿出割筋刀，手持刀柄，刀头向上插入袖摆里，另一手拿着拐杖小心的走了过去。

推开布帘的一角，处在帷帐里的人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后背被泼上了一层月光，依旧不停地忙碌着。

梁七用拐杖指着那人背后悄悄地走了过去，临近了，将一头抵在那人后背，沉声道：“你是谁？”

被“利器”抵在身后的人略显慌张发出一阵抖动，丢下手里肉蹄子连忙起身。

见他稍有所动，梁七用拐杖又狠狠抵在那人心口，恶狠狠道：“在动就杀了你！”

那人抬起双手负在脑后，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七沉声道。看着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答话，又道：“哑巴？”

“你才是。”那人略显尖锐的喊道。

梁七微怔，下意识的又用拐杖顶了一下。

那人哎了一声委屈到：“不是你说的不许动嘛。”

梁七哑口。

那人又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这是军队驻地，而且他们都死了。”

“你不也在？”

“是我在问你。”梁七改将拐杖紧贴在那人脖子上。

“是谁杀了他们？”

那人摇了摇头，抓起之前掉在地上的肉蹄子又忙的啃了起来。

梁七将拐杖插回腰际，倒退着看着蹲在地方啃着东西的人走出了伙食房。

在屋子里大快朵颐的少年轻微的皱了皱眉，抽了抽巧鼻，回头望了一眼，顺势拿将肉蹄子放进怀里，又捡起一根行山棍，走出了帐子，月色里倒是映出了那人的“好身形”，头围着黑罩，身着多色破洞花袄，点点泥黑挂在脸上清晰可见，似是多且杂的小雀斑。看着走出驻地外的少年，将行山棍怀抱在胸喊道：“你谁啊？”

梁七仿若从未听见，直直的走着下山的路。

看梁七并未理会自己，连忙小跑着跟在梁七身后，几番小声言语都为得到答复。气得又高喊了几声，随即一脸惊喜的道：“大哥你是学会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腹语术吗？”

所谓的赫赫有名却是如此，只不过多是恶名，因为江湖上往往掌握这门绝学的都是些江湖骗子。

梁七转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乞丐。

乞儿观乞儿。

似是被盯的微囧，小乞丐小声道：“你的眉好像是一道断桥。”

梁七皱着眉，显然是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小乞丐又道：“你知道上林镇在哪里吗？”

藏在袖子里的手臂轻擦颤，梁七道：“你问那里做什么？”

“咦？不能问吗？我要”小乞丐拿出怀里的肉蹄子道。

梁七没有回答，只是背过身子，继续行进。片刻，忽然转了身子看着小乞丐似是存着月光水眸子道：“上林镇也无活人。”

小乞丐不可置信的瞪着眼，恍然想起驻地帷帐里的尸体轻咬了下下嘴唇，看着高自己小半头的少年认真道：“谁干的？”

一阵山风恰时吃灭了被少年举起的火把。

小乞丐一惊，一把抱住面前人的一臂，喊叫到：“鬼呀！”

梁七咬了咬牙，小声道：“你先松手。”

“不松不松！”

梁七呵斥道：“快点”

似是感觉到了梁七的异常，小乞丐看了看被怀抱的手臂，连忙松手，小退了好几步，似是忘记了先前的山鬼。

不停地重复着道歉的话。

梁七笑着摇了摇头，将左手里的刀拿了出来，小乞丐连忙抽出行山杖指着梁七，怒目道：“你！”却见梁七将刀插在了自己腰侧的刀囊里，撇了撇面前的白痴乞儿，转过身子、不再理会。

小乞丐连忙跟上，两人之间隔着半步之遥。

身后的人踩着身前人的足印，脚对脚，杖对杖。

梁七在一次的转过了身子望着面前的人，小乞儿抽了抽鼻子，从怀里拿出尚沾着口水的肉蹄子一脸不舍的递给梁七。

……

“你跟着我做什么？”某人不耐烦道。

“下山路就这一条，大哥！”某人好气道。

“好。”某人冷哼道。

……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什么？拜托！我是走在你的前面好不好，兄嘚！”

……

“你要去哪？”

“不知道。”

……

“左面是下林，右面是白首。”

“好，那我去白首！”

……

“哦？兄嘚你怎么还跟我啊！”

……

“你是读书人吗？为什么要背着箱笼啊？”

……

乞儿遇乞儿，满山风雪里竟是数不清的聒噪，也不知是那呼啸而来的凛风是要送来沙雪还是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