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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在身体里的记忆》第五十六章 不曾消逝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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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初恋,很多人都有一种执念。这种执念长久、牢固,直到生命的尽头,它依然在。比如,在乔帆的心里,这执念早已深深地扎下根来。韩冰是不是他第一次爱上的人,跟这执念的偏激程度没有任何关系。可能,就算韩冰是他第二次、第三次爱上的人,他也会把她暖在心里,一辈子不放。向欣予的出现,让乔帆差点抛开这执念。然而,执念就是执念,不过偶尔会休眠罢了。

“韩冰,你还爱我吗?”乔帆幽幽地问。

韩冰平静地答:“乔帆,谢谢你。对我,你已经仁至义尽。回到你妻子的身边吧,她比我更需要你的照顾。”

对于韩冰凉凉的话,乔帆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默默地拿出行李箱中的憨仔,双手捧着,送到韩冰的身边。韩冰刚才还暗淡无光的脸,刹那间变得柔情生动起来。她抚摸着憨仔已经开始掉毛的身体,心中泛起浓浓爱意。

乔帆说:“你不是说把憨仔扔了吗?”

韩冰目不转睛地注视憨仔,说:“是的,扔在我自己的床上了。”

乔帆双手扶住韩冰的肩,慢慢俯身,含情脉脉地问:“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还爱着我?”

韩冰慌忙躲避乔帆的眼神,把头转向一边,说:“不要有那么良好的自我感觉。十年前,我也许爱过你;十年后,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还能爱你?”

“你撒谎!”乔帆一只大手覆在韩冰的额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些年,我明知道你在哪里,也不找你。这种情况下,我说我还爱着你,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韩冰冷冷地说。

“那你再说一遍,我想听。”

韩冰没有再说话。乔帆的心痛到扭结。空气沉闷。白海棠的一通电话,把执着的乔帆暂时拉回来。他的视线从韩冰身上移开,按下接听键,说:“妈,这么晚,你打电话,是有事吧?”

“儿啊,”白海棠焦灼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好几天没打电话了。那姑娘,是叫韩冰吧?身体康复得如何?”

乔帆答:“还好。就是右腿受伤较重,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慢慢恢复吧。”

白海棠又说:“儿啊。妈看得出来,你舍不下这姑娘。谢天谢地,她的命保住了。可接下来,你该抽身的时候,就要抽身。她有家人,总不能让你一个大男人没白没黑地照顾着吧?这事,我怎么都觉得说不过去。”

千帆说:“妈,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看着办。”

白海棠不罢休,继续说:“帆子,你重情义,这没毛病。可是韩冰出那么大的车祸,对身体的伤害,可能都是永久性的。现在看不出来,不代表将来也看不出来。咱家就你一个,认认真真成个家。总这么拖下去,将来我没法给你亲爸交待啊。”说到激动处,泪窝浅的白海棠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妈,”乔帆语气坚决地说,“你最希望我过得快乐。我非常确定、万分肯定,只有守在韩冰身边,我才能快乐。在希望最渺茫的时候,我甚至祈祷过,只要她能活下来,什么状态我都不在乎。”

“话是这么一说。你能做到真的不在乎吗?”白海棠激动地反问道。

“妈,相信我。我能!且不后悔,永远不后悔!”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我和你爸周末过去医院那边,看看吧。这姑娘也是怪让人心疼的。你自己当心身体。”白海棠说完,挂断电话。

乔帆收起手机。韩冰在床上躺着,一直没有发声。太多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碰撞。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扑到乔帆怀里,乖乖巧巧地猫着,让他挡起宇宙飘来的冷风细雨。可是乔帆对她越好,她就越是想逃。明知身后是断壁深崖,也固执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乔帆走到病床边,说:“好,我们先不谈爱与不爱的事情。你的身体很虚弱,平静情绪有助于早日康复。我看你的头发都打结了。我去整点热水。你躺着就可以。”

韩冰不好意思地看看乔帆,说:“是想洗头。住院后,一直没有洗过。你会吗?等姑姑来,让她帮我洗吧。”

“你姑姑最近累得够呛。今天拿东西,上下楼,我看她走几步,就大喘气。还是我来吧。我把床转一下。这样你的头就可以冲外,斜着点身体,躺着就可以洗。心电监护先取下来吧。”乔帆说完,就把手伸过去,打算去取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线,被韩冰一巴掌给拍停在半路。她说:“我自己来。”乔帆依了她,没再企图帮忙。

毫不容易把病床调过来,发现还是不太方便操作。韩冰受伤的腿不能打弯。乔帆观察一番后,索性一个横抱,就把她转移到沙发上。韩冰想抗拒,然心有余力不足。药物和汗液已经在她身上制造出非常难闻的味道。她急于想把这种味道消除,只好乖乖地听乔帆摆布。

给女人洗头,对乔帆来说,可真是生平第一次。连白海棠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为此,他还特意检查过指甲的长度。不过,看起来简单的事情,操作起来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调整水盆的高度、水的温度,这都不算事。关键是要让一个不能自主动弹的人调整到合适体位,头也不能完全架空,这就相当耗时费力了。长时间的卧床,导致韩冰原本柔顺的头发全部打结。乔帆轻轻地拿木梳一点点把团在一起的头发梳开。有时,力度过了,会拉痛韩冰的头皮;力度不到,又起不到任何作用。乔帆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有如此耐心过。

至少半个小时,乔帆都在梳头。盆里水从热变温,又从温变凉。一头乱发总算是顺开了。乔帆又重新兑好热水。小心翼翼地确认水温后,再轻轻撩到韩冰的头发上。

乔帆问:“水温可以吗?”

韩冰点点头说:“嗯,可以。”

乔帆说:“你把头稍微侧着点。我怕把水弄到你脖子上缝针的地方。”韩冰乖乖照做。

洗发液的泡沫在韩冰的头发上越搓越多。乔帆轻柔地揉搓着,保证每一根头发,每一寸头皮都不落下。香甜的柠檬味在体温和水温的作用下,很快弥散在整个房间。一个多小时后。吹风机带走韩冰头发上的水分,蓬松柔顺的质感顿时显现。韩文华和韩文起吃饭归来,看到这一幕,心中无限感慨。多好的两个人啊!谁能忍心把他们分开?

“姑姑,”乔帆对韩文华说,“我去地库的车里拿点东西,你们陪韩冰待一会。”

“好,”韩文华应着,“你去吧。”

走出病房前,乔帆不声不响地带走了行李箱夹层中的稿纸。他急于想了解韩冰的内心世界,不知道书稿和画稿中能不能找到答案。乔帆认为,只要这些确实出自韩冰之手,总是能有一些蛛丝马迹的。他把车挪动到有灯的地方,借着不太亮的灯光,像揭开宝箱的寻宝者一般,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书稿。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封面的那行字——我的红尘里,不能没有你。乔帆的心狂跳不止。他希望自己是那个“你”,是韩冰红尘里不能或缺的人。

在书里,乔帆读到了一个故事,关于离散、等待和重生的故事。感性的语言和细腻的文字,让许多场景在乔帆的脑海中具象化。故事里的“我”曾经拥有美丽的外表和优越的生活。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灾难带走了“我”除外婆之外的所有亲人。锦衣玉食也在楼体坍塌的一瞬间灰飞烟灭。“我”美丽的脸颊从此永远趴着丑陋的疤痕。“我”喜欢看所有的爱情电影,喜欢“happilyeverafter”的结局。如果是个悲剧,便一定会在心里给它写个续集。而“我”的爱情却因为主角的缺失难以继续。因为就在地震发生前不久,“我”和医学院的毕业生林越刚刚相爱。地震造就的废墟和失联,让许多美好的情感戛然而止。

“我”从昏睡中醒来,度过长达两年的治疗和回复期后,再寻林越,对方却音讯全无。断壁残垣可以推倒重建,失去的联系,一时无法再续。为了远离伤痛,很多人选择离开震区,即使它已经靠政府和八方爱心,全面重建。“我”没有走,住在崭新的援建房里,和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失去家人、爱情,胳膊和美丽外表的“我”坚强站起,立志创业,并每天至少帮助一个人,做一件好事,用积善之诚,等来林越复归。这一等,就是八年。曾经如花似玉的女孩,甩着空荡荡的袖子,站在画布前作画。画里,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独自面对四野八荒。

故事很长,乔帆一时看不完。当然,不能确定“我”和“林越”的原型是谁。以前的韩冰并没有专门学习过绘画,偶尔描几笔,也只是觉得好玩,随手画在他俩写的小纸条上。难道这只是一个完全虚构出来的故事?乔帆一时难下定论。这时,韩文华发来信息,告诉他韩冰已经睡下,让他趁机会回家好好睡一晚上。

病区的门已经锁闭,乔帆张望许久也没看到护士。看看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便决定回家去住,也好继续研究“我”和“林越”的问题。令他意外的是,向欣予竟然没有在家。乔帆心里窃喜,他幼稚地认为向欣予想开了,放手了,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其实,向欣予只是被杨叶卿一通电话叫走。此时,母女两个人正各怀心事,陪着高烧的tina。

一场急症,连杨叶卿这个资深医生都搞不定的主要原因,还是由于语言的障碍。小孩子一旦生病,情绪躁动,可以从头发丝难受到脚趾头。到底源头症状在哪里,一时半会难以发现。傍晚时分,小tina一会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又不断地揉眼睛,致使双眼红肿。向成辉提醒杨叶卿,是不是晚上的红烧鱼之后,孩子暴食西瓜和冷饮,脆弱的肠胃一时无法承受,才发起高烧。杨叶卿摇摇头,据她的从医经验,儿童肠胃紊乱或炎症,一般不会发特别高的烧。可这大半天下来,已经滚动烧起来好几次。向欣予虽百般不情愿地回来,看到孩子已经烧得语无伦次,虚弱发力,心渐渐软下来。她凑过去柔声询问,尽力从碎片式的回答中捕捉可以提供给杨叶卿的症状信息。

原来,肚子疼只是杨叶卿看到的表象。小tina因为发烧,浑身疼痛,就连四肢都麻木酸疼。基本每隔三五分钟,她就会哭喊几声,不管是抱起来,还是放下去,都很难安抚。杨叶卿累得筋疲力尽,斜靠在床头,轻拍孩子的背。听向欣予清晰描述完之后,杨叶卿判断孩子应该是得了流感。

向欣予当然不会知道儿童流感是个什么鬼。她疑惑不解地问:“流感是不是流行性感冒的简称?我还当是天大的病,以为她要死了呢。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啊?吃点感冒药不就结了。”

“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儿童流感来势汹汹,若不对症,用药不会有任何效果。况且,这种病对孩子的体力和元气消耗很大。还会引起各种并发症,甚至死亡。”杨叶卿神情严肃地说。

向欣予被吓住了,瞪大眼睛说:“一个流感,让你说得这么吓人。那咱赶紧送医院吧。万一在咱家出点什么事情,可不好给她爸爸交待的。”

“这么晚了,不要折腾孩子。你出去找家24小时药店,买几粒达菲回来。如果是流感,理论上来说,吃了药最长12小时,就会见效,且药越早吃效果越好。如果不对症,我们明天再带孩子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向欣予一脸不情愿地说:“凭什么是我去?我才不要被一个孩子给拴住呢!”

“你不去谁去?”杨叶卿气不打一处来,冲向欣予肩膀上狠拍一掌。

“赶紧的吧。孩子太难受了。你没有为人母的爱心,至少也要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杨叶卿催促道。

向欣予无奈,只好披上衣服。深更半夜驾车出门找杨叶卿口中的神药达菲。养育一个孩子果然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事情。要赶紧把tina还给bradley。向欣予加快脚步,一刻也不敢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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