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彼此尴尬之时，单禹赶来。“相宇，英英说你在这儿。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相宇想了一下，似乎也觉察到自己坐在此间不合身份。“单禹呀，帮我们找一个律师吧。”
单禹心下黯然，‘找与不找，结果可能都是一样。’
面前的警官也如是想，开口直言，语气倒是很客气。“都是军人，其实事实不容辩驳，主要是伤残的人太多。终身监禁，恐怕无论如何也是免不了的。”
相宇笑笑，“终身监禁，我也愿意接受，但是，我儿子不行。他蛮打蛮算才十五周岁，还不是完全行为人。是我们监护人的责任，我都愿意一力承担。”
那个警官似乎在考虑自己的措辞。“有些时候，法律并不能凌驾于国家意志之上，你儿子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法律能容忍的极限，外国有些国家宪法定制的完全行为人是十四岁，十五岁的也有。法律，有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个人而有所改变。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很多。”
相宇的表情很平静。“我们的国籍应该已经被删除了吧，梁萧是在蝶王星上出生的，我的请求很简单，就是驱离他出境。”
众人都大感意外。
相宇竟又来了一句，“是永不入境，”
警官不耐地抚头，状似头疼，这些早已超出了他能力的范围。说说也只是个谈资而已。
“其实让他和你们在一起不是更好，他才十五，应该多听听你们的教诲才是，这样也合乎国情。”
相宇却不以为然，“他母亲已经教了他十五年，他不在他母亲身边，反而彼此更安全——单禹，从今往后，梁萧就交给你了，你不是想带女儿到国外去看看病吗？正好可以带上啸儿，我和英英你就不必管了。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英英那里我会说明。”
“这个恐怕——”警官表示没有可能。
可是单禹知道相宇担心的是什么？立刻点头应允。“我会向上峰表述清楚，你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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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际地铁，十号线滨海路出口，每次出来都是这样，向东的人多，向西的通常只有她一个。这也是她需要的宁静。这个方向只有一个住宅区，且十室九空，靠南的污水处理厂都现代化了，又通常是晚上作业。靠北的是动物园的散养区，那里的后门十天八天才偶尔会有车辆进出一下。至于武术博物馆，也只有施工那一年热闹过一夏。这都是她需要的安宁。
拐过处理厂的那个路口之后，街灯就稀疏了，到了夜晚，这里的灯光很是昏暗。每天下午，太阳落山还早，这里就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就像她的生活，在这片灰色中，那轮太阳虽然还会升起，但已经不带新的希望。这几天的事情，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也就只有天际的那片灰色了。
她缓慢地上楼，进门，然后启动电脑装置，用eto内部的专用阅读程序打开邮件，密码提示框出现。
她想视频与他说话，想与他见个面。她这个看似无意的提议立刻令对方陷入到紧张和不安之中。原本温暖的微笑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像不耐烦扯下的一副面具。
“好，不见就不见，”她笑起来，毫不介意的微笑，令对方现出一丝窘态。她这几乎天衣无缝的善解人意令视频里的他一阵感动。
他的内心世界对她是怎样的呢，不会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灰色吧。
对于视频的另一头而言，女人沉默了良久，就像是信号突然狂降定格，但是，他知道不是，从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就能窥见，那微笑变成了冷酷。让他的感动瞬间消失。
“怎么了？”他问。
没有回答。
女人戴上了那副在瘦削脸颊上显得过于宽大的眼镜。
这个神秘的女人没再说一句话。这也是她说话的风格，从不多说一个字。可是这一次，却明显地不同以往。
女人关闭了视频。
女人想过许多死法，比如吃安眠药，听说那样没有痛苦，死的会很顺溜…
可是现在，她只能选择一种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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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宇起身，似乎是想回到英英那里去，自己坐在警察堆里，委实显得太过突兀了。
警官的手环突兀的响起。警官看时，脸色已然大变。
“怎么了？”有人不经意地问。
警官将手环触向大屏幕。屏幕一闪：一幢二十多层的住宅楼，轰然倒塌的画面，是整体爆破一般的倒塌。
“就在警察部队包围住宅区五分钟之后。调查程序刚刚展开。”
相宇闭上了眼睛，为自己的失误叹了口气。
有人感叹：“怎么会这样？”
“这么大岁数，当然是不想进监狱了，生无可恋。”
单禹质疑警员的猜测。“那也不用这么大动静儿吧。她的目地呢？”
“那谁知道！可能还没有实现。”
“怎么会这样甘心赴死？”
“不然还能怎样？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肯定逃不掉的。”
警官也叹了口气。“传回的消息说，楼里确实常年居住着一位老太太，都以为六十多了，其实才五十多岁。”
众人立时把刮目相看的目光投给相宇。相宇却在皱眉不展。
“她这么迅速决意赴死，如此决绝，不想让楼内任何蛛丝马迹存留，看来，应该是在保护谁吧。”
“还有同伙啊！？”众警员不由得大骇。
“甘愿牺牲，肯定是为了至亲至爱之人，之前的行为也应该是这样，不然，我想不明白她会因何如此。应该不难查。有截取到住宅区飞往外界的无人机吗？”
“没有。没有这方面的回复。”
警官的手环再度传来回复，警官将声音调大。
“唯一一个与搜捕相关信息完全吻合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五十六岁，新家坡人，新家坡国立大学计算机系，未婚，至今单身，无亲属，与同学无联系，留居东海市二十年，出入境记录，十七年前入藉中方，所有记录，与之相关的都是新家坡方面当年提供的。自从入籍中方，所有的记录，全是琐碎无价值的日常记录，完全白纸一张的一个人。”
“这是跟咱们有仇啊！”警官长叹了一声。
手环震动，军官看了一眼，又开始叹气。
“是关于我的？”相宇问。
“是。我刚刚把您的请求向上方表述过，被上峰严辞驳回，理由很简单，梁萧从蝶王星回返地面，这样的人不能离境，语气很强硬，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有人忧虑，说陪护在你们身边的人，都很危险，人群密度大才更安全，其实，你大可放心。邰医生母子回归，应该对国家勘测蝶王星有巨大的贡献，就凭这一点，你们的安全现阶段也应该足以得到保障。”
单禹向窗外看了一眼示威的人群，“天天有他们在，我确实反倒更安心些。”
众人都一脸苦笑。
相宇起身往回走，“单禹，放心，我不会让英英有事的。”
单禹跟上，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你们谁有事儿，英英也受不了。”
相宇怔了一下。
单禹继续说道：“听说最高法正在研究此事，军方高层说是一两天决策就会下来，民众汹汹，也不容许案件拖拖拉拉。你也别太较真儿，孩子暂时和你们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那和蝶王星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能一样吗？我们英英寻回了她的幸福，你儿子还小，一时一个变化，到时我就到监狱旁边买块地，带着女儿过去陪你们。”
相宇听了嗤之以鼻，“你老了，想的这么单纯。”
“这样不是最好的结局，你要儿子自由没错，不过现实今日，怕是很难。”
相宇苦笑，“你那个买地的愿望肯定实现不了，我感觉很不好，可又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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