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很大的流水声,像是一种温暖的召唤,一种长久的期待。相宇推开门,英英一身湿漉漉地站在相宇的面前。烛火般闪亮的眼睛同样湿湿的,充满了温暖的渴求。
相宇伸手将英英拉进怀里,彼此都表露无遗,更不想隐晦,只想大张旗鼓,一切,早已经激情充沛地潜伏。
卧室窗帘轻轻扬起。两人终于冲破重重阻碍,向着那个早已确定的方向狂奔而去。
温暖的颤抖,灼灼燃烧的欲望,不唐突也不生硬,奇妙的感觉在心底里流淌,终于得到,以为可以满足,可是转瞬,又想得到更多。
英英也沉溺其中,一份早已酝酿炽热得不能再烫手的爱情。一分钟也不想分开,就想那么厮守在一起。
世界安静美好,傍晚的阳光已经不再那么热烈,变得温柔而迤逦。
生活是那么美好,从来都没有这么美好过。
夜色已深,这个夜晚比预期的还要美妙,英英还在为战栗的快乐而感到羞怯。躲避着相宇的目光,小手触到相宇胸前的蝴蝶纹身。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哥哥的上身,对于这个蝴蝶,英英仔细看了很久,更多的是好奇,不能够理解。这个不可能是为了哪个女人而纹的,可是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纹身却非常的少见。
“从我记事起它就存在了。”
英英爬起来趴在那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又看,郑重地摸了摸。
“真是学医的,我可不是你研究的对象。”
英英将手指重重地摁压在那只蝴蝶的腹部。
传来一些轻微的痛疼。相宇皱眉忍住。
英英:“我可是研究生命科学的。你这里像是有个伤疤,没准儿是刀伤。这个蝴蝶翅膀八成是后来纹上去的。”
相宇愣了愣,努力低头去看,却不置一词。
倒是英英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这个看起来,特别像是女人剖腹产后留下来的,细看还有点儿狰狞。”
“你学的不会是接生婆一类的营生吧?”相宇笑。
英英小拳头直捣,笑着说:“哪天我得给你检查一下。”
相宇怔了一下,“检查什么?”
“哥哥说从打记事起它就存在,小孩子谁会弄这玩硬啊!你看,”英英说着拿了小镜给相宇。“去掉最外围的这个翅,里面的这个才是蝴蝶真正的膀。这个外缘特别像是一圈缝合线。这就能解释你这蝴蝶纹身的来处了。这块皮八成不是你的,没准儿是个女人的。”
“女人!”相宇很是骇异。
飞机已经越飞越高,相宇还在做深呼吸,右手抵住胸口,闭目合神。
回想起英英昨晚说过的话,自己也迷惑了。自己倒是每每奋发绝决之心之时,亦或碰到生死危难之际,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按住狂跳的心胸,那里也正是蝴蝶纹身的所在。虽然会有疼痛感,可是每每那时,遇到的恐惧狂燥就会减弱许多,似乎瞬间使人增添了无穷的力量与勇气。
相宇再次深呼吸,修炼了一个晚上,这回就要见真章了。
教官在讲解跳伞的要领。“当到达一定高度时,有些人会有一些视觉和感观上的幻觉,更有甚者会发生情感上的幻觉。会突然看不见身边的同伴,一些人还会看见有光从自己或其它人的身上发射出来。”
“这么恐怖!”
“有些人还能看到自己的第二个身体。”
“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些在科学家看来,只不过是恐高而已——脸色都不大好看呐!谁来讲个笑话吧。”
张亚龙拉住相宇的手,紧紧地拉住:“教官,相宇的手热乎了。”
教官伸手鼓掌:“好,祝贺相宇终于抱得美人归。”
“完了完了,”芳芳无比的痛惜,“我们的相宇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相宇打掉张亚龙的魔爪,不想转瞬间竟被萧远冰一把抓得牢牢。
“是男人就赌一把,谁先落地到达指定地点就算谁赢。”
“说到做到,”相宇觉得自己有这觉悟。
相宇的毫不犹豫让萧远冰为之一怔。
忽听教官一声吼:“起立,我在这里十三年了,从未出过错,所以不必担心,之前说的都是传说,就算你精神不振,亦或中途昏迷,aad也会自动在二百三十米的高度自动释放备份伞。今天,我们用的是第三代冲压空气式降落伞,套索链的手柄进行操纵,十秒加速到一百九十里每小时,现在到达指定位置,高度五千米,七十五秒钟的自由下降时间,三十秒后飞机在跳落位置保持平衡。生命里的第一跳,希望你们都能开心go
二十人纷纷挺身趋步上前,气氛瞬间凝重,冷风贯穿机仓。
跳潭那次逃生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相宇的脑中,自己不会真的这么不济,患了恐高症吧,不可预料的未知,还是让相宇心生寒意。
“跳!”教官张手声嘶力竭。
终于轮到了自己,相宇飞身跃下,双臂张开,扑向那个异常诡异的空中。
天风如刀割面,疾速加速到二百每小时。他的意识却异常地清晰。身下的丘陵林地恍忽入眼。
耳麦里传来教官平静淡定的言语。“亚龙可以了,芳芳、英桃、相宇,”
萧远冰直立的身体大头朝下在相宇身边疾速穿过。
学员们大都打开了降落伞,似乎都在左近,个个微笑上脸,有天光映面盎然。
“粱相宇,萧远冰,”教官的声音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怒气,语速急迫。
二百三十米极限距离备用伞虽然会自动打开,下降速度二百公里每小时。
“三点四秒,你们是想受伤吗?”教官已经没有了骂的空隙。
林地疾速在相宇的身下铺展。萧远冰打开了降落伞。
相宇的身体仿佛倏忽间擦着萧远冰的伞布直坠下去。
耳麦里能听到教官惊惧的吸气声。
“我打不开呀”相宇惊叫。
二百三十米,三秒,
相宇奋力将伞绳拉出伞衣套,一刀划向备份伞,右手击向自己的左胸蝴蝶纹身之处……
天风飒来,相宇的身体在一处不高的断崖处疾速闪过。
相宇再次奋力挥刀,生死刹那间事,树枝划过面颊一丝咸腥的气息,地上青草拂面。
真的好痛啊!
——几个胖嘟嘟的男孩儿站在烧烤摊前,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
“真卖力气呀!相宇,大中午的你看谁出来摆摊了!”
摆弄烤串的少年一脸的爱搭不理。“少见多怪,这回你不就见到了。”
“你攒多少钱了相宇?”
“问你呢,你怎么心不在焉呢?”
“相宇,你也别太难过。”
“我难过什么。”
“就是,相宇攒钱是为将来娶媳妇,现在娶个女人多贵呀,都用筐装钱了。”
“娶个屁,我攒钱是给我妹妹上学,长大了我也会和我妹妹在一起。”
“相宇,你还不知道呢?”几个男孩都乐了。
相宇一脸的疑惑:“知道什么?”
“真不知道啊你,前几天有个姓邰的来领养你妹妹,说是家境可好了。”
“老师今天早上说了,‘英子同学今天不来上课了,以后也不会来了。”
“你妹妹肯定被那个山东娘们给带走了。你妹妹还很高兴的样子呢。”
“小宇,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摆摊了。”
调料瓶‘呯!”的一声落地碎了一地。少年早已面目狰狞,咬牙欲要噬人一般,一把扯住那个最高的男生。仿佛能听到少年体内心弦的颤抖,纷繁绞乱满布凄凉。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相依为命。
“你给我听着,告诉你们那个老师。下午上课之时我还看不到我妹妹,我就死给她看。”
少年说完将那名学生用力推倒在地,飞身冲进了校园,泪水滑过激愤的脸庞。全世界的光都在他的眼中汇聚,脚下是飞退的回忆。
几个孩子明白过来,扯起趴在地上的学生向学校跑去。
校园里正是午休时刻,操场上好多疯闹玩耍的学生。少年相宇似乎很熟悉学校的路径,穿过学校的操场转眼之间便不见了人影。
很快,一些孩子好奇的目光摇向楼顶。楼顶边缘出现了少年相宇的身影。
惹事的学生也已经扯了两三个老师出门。
楼顶的相宇向着操场大喊大叫:“把我妹妹还给我,不然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操场上立时聚集了无数的师生,还有陆续的蜂涌而来。所有师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楼顶的那个少年身上。
“把我妹妹还给我。”少年的声音声嘶力竭几近嘶哑,眼眸中喷薄出无边的怒气。
英子的老师被一名男生拉着气喘吁吁,来到众人面前,眼见此情此景立时瘫坐在地。
四周纷乱如麻,有人在打电话求救,有人在责怪问询消防,120车在不远处尖叫起来。
学校钟楼的巨大指针在快速地逼近那个下午的上课时间。时间的指针仿佛能够被每一个人听到一般,分分秒秒都在敲击着每一位师生的心弦。
上课的铃声就要响起。泪水汹涌出相宇的眼眶。
苍老的校长堪堪就要跪落尘埃。“相宇,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见到你妹妹。”
“你们这帮坏人,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的话。”
少年将自己的身体置于楼顶的最边缘。
学校的广播适时传来一位女教师的大声疾呼。
“相宇小朋友,请你相信校长和老师。她们绝对没有拆散你们兄妹的意图。肯定是学校和民政部门沟通有误,出了不该出的问题。我们已经打过电话,收养你妹妹的邰女士联系不上,不过我们已经打电话给民政部门了,回应说,你的妹妹并没有跟邰女士登机。相宇小朋友,你不相信校方领导,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妹妹对你的感情。”
相宇能听到自己身体里脆弱崩裂的声响。
消防车、120救护车呼叫着驶进学校。
钟楼的巨大指针快速逼近,轰然跳过了下午的那个上课时刻。
楼上的少年泪流满面。“你们这帮骗子。”
少年身子一晃。
大地轰然震颤,天地在众人视线中旋转,教学楼瞬间错位断裂崩塌。地震瞬间狂暴来袭。让人猝不及防。
师生与救援人员全部跌倒在地。旗杆也在瞬间倾斜。
相宇的视线在模糊摇晃中,看到幼小的英英一脸红润地从校外飞奔而来。
英英跑过操场,穿过众人,跌滚爬起,冲向倾斜摇晃的大楼。
楼上少年也已狂纵跃起,旗杆向大楼倾斜而去。红旗在半空中飘扬,少年成功抓到了红旗一角。旗杆反向慢慢倾倒。少年身后是轰然倒塌的教学大楼。
旗杆嘣然断裂的声响。
地平线上的云彩在奇异地扭曲。少年的身形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只是这一切,已经无人可见。
地震刹那间将一个城市摧毁,震声隆隆,余震零星不断。
相宇躺在那里,呼吸那么仓促,那么无奈,意识里依然一片废墟瓦砾。
真是奇怪的回忆。相宇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事,就连这天空仿佛也沉浸在一片烟雾之中。
相宇挣扎了一下,立刻传来一声尖叫。
“相宇好像在动啊。”
众人七手八脚将降落伞扒开。
张亚龙、芳芳、萧远冰以及教官等人都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颓然若丧,女生皆泪流满面。
相宇眨了眨眼睛。众人都是一怔。
相宇忽然感到周身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才想起自己是在跳伞,虽然在最后一刻成功打开了备份伞,可是受伤肯定是在所难免。那一摔好像把自己肺里的每一丝气体都从身体里挤压了出来。
相宇拼命呼吸,状似苟延残喘。
芳芳一脸泪痕。“相宇,你没事吧?”
“我需要人工呼吸。”
“我来。“一旁的张亚龙奋勇向前。
相宇抬脚将张亚龙趋前就要扑上来的身体支撑住。
众人见状,知他无事都欣喜不已。芳芳更是喜极而泣。这一瞬间竟让相宇有些感动。
“傻丫头,哭什么呀,哥连伤都没受,不信你过来。”
张亚龙泄气地直起身,拍打胸前的尘土。
芳芳蹲下身子去细看相宇。“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哪儿难受不?”
相宇的嘴角扬起一丝不羁的微笑。“你多看一会儿天上的云彩,它就会为你一个人不停地飘舞。”
相宇说着坐起,顺势将芳芳放倒在地,“来,感受一下。”
芳芳惊叫一声,倒是老实照做了。
“还能笑得出来。”教官的话从众人身后传来,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空气不在污浊,如洗过般清冽。相宇深呼吸,感觉肌肉确有几处拉伤。
相宇忍痛呲牙,努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手在头上扑楞扑楞。“亚龙,帮我弄弄发型。”
“怎么这么注重自己的发型了。”
“不你说的吗,头可断发不乱。自从订婚以后,英英就把我收拾得一丝不拘,拘了肯定不行,绝对不能苟喽,看你们谁苟了的。”
“这个时候还能摆弄发型,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教官,我挺好,真的没事儿。
“没事就好。”教官说着转身,似乎是去压抑自己的表情去了。
萧远冰站到了相宇的面前,直视相宇的眼睛,瞳孔里甚至能够搜寻到相宇单薄的身影。
“不用这么拼吧?你刚才落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地狱?恐惧!”
“我看到一只青蛙和蛇在跳来爬去,就像朋友之间在玩耍,就像地震来袭之时,它们表现的那样。”
相宇确实还在为刚才仿佛梦境中的情形而感到恍惚。
“不过,我现在只看到一双眼睛旁边有两堆眼屎。”相宇又道。
萧远冰一怔,面露厌恶,转身走了。
芳芳:“切儿,什么人呢,见不得别人好,他向来对过分美好的事物充满敌意,他的童年肯定有阴影。”
“有阴影的应该是咱们的相宇才对。”
“萧远冰眼中的自己,永远都是这世上最棒的,别人未必弱,但总之是强不过他的。”张亚龙笑着说:“这回好了,彪悍的人生需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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