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 8月31日 郭爱国

哎……我该怎么弄？头顶上的毛都愁得没几根了。

今年安排我教数学。没错，我是个老师，但是校长不能把我当作随便的老师吧，每年教的课程都不一样，以往也就是体育跟美术、语文这三科换着来，我还可以糊弄糊弄学生，因为体育不过是动动脑子吹吹哨子，美术就是看看图片，当然还得跳过那些裸体的，我也是感到日怪，为什么画个穿衣服的人不好，非得画那些脱得精光的，弄得几十万年前祖宗老二前面的那片树叶子成了原罪，而语文无非就是读读诗词，说几句大话，好歹我也四十好几的人了，认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今年让我教数学，问题是我他妈的也不会做这些题啊！这不是明摆着赶鸭子上架，一天天过得跟买福利彩票一样，从来猜不准下一次中奖号码是哪几个！

明天就开学了，现在是半夜一点，五道应用题，不会做的有两道，会做但不知道怎么跟学生讲解的也有两道，还有一道题跟本就是出题的有毛病——“有一水池注满水需要5小时,放光全部水要8小时,如果同时注水和放水，问多长时间水池会满？”这不是扯淡吗，哪个学生要是敢在水堂这么干，我肯定上去就是一逼抖（一逼抖）！另外那两道不会做的，我只能死记答案，讲课的时候背给学生听了，哎……我好歹也是个当爹的人了，开学后千万不能在儿子辈的面前丢人！教书育人，难于上青天！

2005年 8月31日 林霖

明天要开学了，在小学我是个小小的风云人物，听说初中那些人厉害咧，不好惹，我去了跟谁混，学习又不怎么样，长得还不高，真是他妈的窝火，没有哪点可以拿得出手的，看看我旁边的那几个伙计，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说初中可喜（好看且耐看）的女孩可多了，纯粹放屁不打草稿，眼睛长后脑勺了，看不到小学里就有不少可喜的人吗？

明天还要分班，初一五个班，还有其它村的人也来我们这上学，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分班，一个班绝大部分人都互相不认识，多别扭，上个厕所旁边都是陌生的小雀儿，能尿得出来吗！

之前让我妈给我买件新的短袖说是开学那天穿，哄了一个暑假都不给买，说我是在憋变（无理取闹），开学前两天再次向我妈提出我的合理要求，被否了，为此我31号的晚饭就吃了一口，即使我妈做了我最爱吃的糊糊，我也忍住了吃第二口的欲望，以示我的严正抗议！妈的，半夜肚子饿的叽里咕噜乱叫，像是养了一头猪，不争气啊，后来我实在饿得受不了，借着半夜去院里尿尿的机会，跑到厨房找吃的，刚进厨房就看到灶台上放着一个大瓷碗，上面扣了一个锅盖，打开一看是碗糊糊，都特意弄碎了，看来我妈早已料定我会没出息地去厨房偷吃。虽然我吃了一碗热水泡冷糊糊，而且那真叫一个爽，还拌着炒辣椒，但是我并不领情，因为明天我没有新短袖穿。

2005年 9月1日 夏青

那货谁啊，一个黑蛋儿，脸上还长着几颗青春疙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也不知道是哪个村的人，为什么我们这届都没有一个精干的男生，旁边那个挺高的，长得跟猴一样。我们曹村在下石涅村与县城的中间，为什么家里偏偏让我来下石涅中学，破破烂烂的，教学楼还是青灰色的砖墙砌的，有的砖都酥了，村里有几个同龄的都去县二中了，那里比这里大多了，课桌也是新的，去城里读书多飒爽，真不知道村里有什么好的。

怎么还不分班，都快十点了，我胳膊上的毛怎么这么多，呀！小腿上也是，妈的，透明胶带只能粘掉死皮，还有，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女孩不能单穿一件短袖！

我都是初中生了，我妈还给我买带卡通图案的吊带背心，浅色的短袖根本盖不住这些花里胡哨的图案。小学最后一个暑假开始没几天，我床头莫名其妙地放了一本《女性生理指南》，肯定是我妈悄悄放的，差不多两厘米那么厚，女孩变成女人竟然要学这么多，做女人好难。

这个季节如果只穿短袖就好了，但尴尬的是不穿背心奶头就会在衣服上戳出一个小尖儿，走起来，胸前像是撑了两把小伞，而且周围的女孩好像都穿了背心。夏天穿两件衣服真是对这个季节最大的怠慢，哎……这两颗胸好闷。

2005年 10月11日 林霖

“一个个不机迷那样数儿，上课咧，都死啊那是，体体的给咱坐好啊，不要变造，给咱人啊咧！”

上面这句话是我们班主任开始讲课前的口头禅，听说他当了十七年的初中老师，今年是第一次教数学，而且他的头顶快谢秃了，于是有人给他起了绰号，叫秃子十七。初中确实有点乱，一个年级五个班，全校总共八百多个人，不认识的有七百多个。

我皮肤天生就是蜡黄还偏黑，而且长了青春痘，我以为这是青春的标志，还引以为豪，竟然无知地认为青春痘标志着我比同龄人更早地进入了青春期，我是青春第一人。但是人总最一个知道自己长得丑，而且是从伙计们的嘴里，那语气还不带一点儿开玩笑的味道，一点儿都他妈的不带。每当我被伙计们嘲讽脸上的痘痘时，我就悄悄挤破其中一颗，把痘里的白浆、淡黄色的脓液、血水抹在手上，假装要勾肩搭背一起走，顺势抹在说我丑的那个伙计的后背上，当然这招只能用来对付男的，学校里的女生比较含蓄，不会当面说“那小子真他妈的丑！”，而是背后悄悄议论，但恰巧每次都被我听到了。

青春的气息刚刚被我嗅到，就闻出了血腥味。

初中总有那么几个混混以为自己长得很帅，连打架招式都是从香港电影里学来的，他们以为拿个双节棍就是李小龙了，真他妈的天真。我妈在我出生不久就找人算过命，我以后是要当官的，所以在初中我就放弃了当硌节（混混的头儿）的想法，我安安分分地跟在我们班一个初二留级生混混的后面，装模作样地混着他们嘴里的够义气，每次要打架了，我像要出栏的公牛，当真正开始打了，我发现我是跑得最慢的那头牛，而且与他们的兴奋度相比我像是跑去写数学作业。当然硌节并没有嫌弃我，因为我们班的男生总共二十多个，除去那几个天生就是学习命的好学生，以及大部分立场摇摆不定的中等生，剩下三个人，其中两个傻子，黑点子和苶子，还有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我，我自认为是最忠心的那个，因为硌节每次从他爸那儿偷到几根烟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发给我，这跟大人之间敬酒一样，和最重要的人第一个碰酒杯。

2005年 11月24日 夏青

哎，真实怕什么来什么，班里男生一个能看的都没有，而且那个长青春痘的名字为什么那么好听，叫林霖，不过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儿，估计熬不到初三毕业就辍学了。班里有几个女孩很受欢迎，尤其嘴角有颗美人痣的那个，听说她已经开始穿奶罩子了，怪不得胸那么大，比我大多了，我的与她相比就是个小土包，还不圆，这是黄土地女人的命吗？连胸都会水土流失！我想换个发型，我妈说我是瞎憋变，如果再继续无理取闹，就把我剪成一个假小子。

秃子十七经常干一些猪鼻子插大葱的事，明明不会做应用题，偏偏跟自己较劲，还每节数学课上都抽烟，连抽三四根都解不出来，最后还得装模作样地找入学时第一名的刘丹丹，说“你上讲台来，跟同学们说说你的解法，我看看对不对！” 每当这个时候，我是由衷地同情秃子十七，因为刘丹丹每次讲完，根本没有征求秃子十七意见的意思，秃子他只能干巴巴地说，这么做也是对的！哎，真他妈的是一句废话。我把数学老师不会做应用题的事告诉了我爹，并且说想转学去二中，可我爹不让，说二中离家太远，冬天路上骑行车不安全。

妈的，我的自行车轮胎每周都被扎一次，好像跟月经期约好了，而且逮不到谁干的，看车库的那老头就知道调戏女生，我跟他说过好几次了，就知道冲我傻笑。还有一次，车座被人撬了，我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蹬脚踏板骑回家，一路上被同学取笑，说我露屁股蛋子，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弓成那个样子能不露屁股吗，我屁股又不是长在脚上！最搞笑的是，那个林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从我背后扯我衣服，想帮我盖住屁股！我都说了不用，他还一直跟着我，最后逼着我索性推着自行车回家了。

2005年 11月30日 林霖

妈的，被夏青嫌弃了。我不就是想帮她盖住屁股吗？我还特意偏着头给她盖的！不过说实话，那一截腰和半截屁股是真他妈的白！

虽然天气冷了，但下午的课还是会打盹儿犯困。学校排课表的也是人才，下午第一堂上语文课。

不知道谁他吗在给我语文课本里塞了一页十六开的纸，页码是67，看完之后我血脉偾张，大腿根儿附近火辣辣的，那玩意儿就一直肿胀着，还压不下去，弄得我在入学以来第一次拒绝了硌节让我跟他一起去厕所抽烟的邀请，硌节昨天就跟我打招呼说明天一起抽蓝钻，因为他过岁子（过生日），就买了五块一包的蓝钻，我们平时就是抽两块钱的红旗渠或一块五的游三峡。

我想凭我们的交情硌节会给我留一根的，毕竟苶子和黑点子抽烟都不会过肺，瞎他吗浪费烟。

那页纸正反两面详细描写了撕扯一个女人的衣服、揉搓她的奶子之类，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带感叹号的“干！”字，看着看着我就想起了在网吧浏览网页不时跳出来的裸露美女图片，而且不断地向我眨眼睛，各个地方都出奇的大。来来回回我看了七八遍，到下一个场景的时候就没了，因为只有一页纸，不过那一刻有了求知若渴的感觉。看完之后，我好像坏得像个大人了。

那一下午每到下课我就趴在桌子上装肚子疼，没离开过座位，快放学的时候肚子却开始真的疼了，我估计是尿憋的，下午就那一张纸看得我口干舌燥，只喝水不排尿，我只能翘着二郎腿，努力压制着尿意汹涌澎湃般地进攻。

好不容易快放学了，我拖拖拉拉地把课本装进书包，调长了书包的背带，因为那玩意儿还是有点胀，等会出去的时候还得遮一下。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就向厕所跑去，背带在我脖子处死劲儿摩擦生热，当我拐进厕所口的时候，傻了，夏青也在那。我大口喘着粗气，膀胱里的尿像塑料瓶子里的可乐，大腿不由自主地发抖，她则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腹下，我低头一看，虽然隔着裤衩子、秋裤、和最外面的灯芯绒裤，但明显可以看出来我的小雀儿想飞！我俩愣在那里，我咽了一大口口水，她眨了一下眼，然后她把手里的东西仍在我脸上，跑了，然后大腿根火辣辣的感觉就迅速转移到我的脸上，真他妈的丢人。

我本能地还是去撒尿，那天膀胱里的尿像是发酵了，极其的骚，手里攥着夏青仍给我的东西，那是一片卫生巾。

当我排空所有的尿，打了一个冷颤之后冷静下来。我他妈的完了，我是不是变成流氓了，夏青会不会跟其他人说，要是被硌节知道了，会不会不让我跟着他混了，我要不要跟夏青解释一下，但解释有个蛋用，难道告诉她有人给我塞了一张写有色情内容的纸，我还看了好几遍所以才小雀儿才撑鼓了裤裆，最后还被她看到了！换作是我，打死都不可能信，妈的，我的人生毁了。

2005年 11月30日 夏青

我怎么把卫生巾扔给了他！

为什么我要跑啊？那傻子都放学了还不回家，不过他今天确实挺奇怪的，一下午都没有离开位子，好像还肚子疼，虽然他就坐在我后面，但没怎么说过话。我本来对他挺有好感的，但他为什么总是做蠢事？跟着那个留级生抽烟，装二流子，在厕所说些俏皮下流话，明明男女厕所就隔着一堵墙，还没有顶，双方声音稍微大一点彼此就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女老师都会听得气歪了脸，他们还在对面肆无忌惮地满嘴喷粪，学校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每个人的声音很好辨认啊，他不怕吗？他笑起来就像辣椒籽卡喉咙里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但学校又不可能在厕所墙上挂一个“禁止喧哗”的牌子，因为尿尿会发出声音，这比流氓话还刺耳，更不用说偶尔出几个窜稀放响屁的人，那真是太热闹了，拉痛快的人，憋坏了听声儿的人。

经常听到教导主任去他们那边抓抽烟的。他们进去的时候都叼着烟，出来的时候只有教导主任叼着烟，在教导主任面前一个个怂得跟我家夹着尾巴的狗子一样，而且被逮住了，在每周一升旗的时候还被全校点名批评，回到教室再被秃子十七批评，骂得激动的时候，十七就点根烟，好像是在一雪平日数学课上攒下来的耻辱，因为十七不会做应用题的时候，林霖那几个人就在下面起哄，我有时候怀疑每次教导主任去厕所抓他们抽烟而且基本不落空就是秃子十七举报的。

可是我那片卫生巾怎么办，林霖不会拿着跟别人开玩笑吧，那我真是没脸去学校了，不过卫生巾上也没写我的名字啊，如果林霖在班里胡咧咧，我就死不承认。

2005年 12月1日 林霖

十二月的第一天，我穿了一件新毛衣，是老妈自己打的，枣红色，里面还穿了一件保暖内衣，其实外面的阳光很大，我冷不着，但临出门时，老妈把我提回去，说我瞎憋变什么，这件毛衣针数少，漏风，又给我穿上一件外套，我闹着不想穿，瞬间老妈就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于是那天路上就多了一个希望老天爷赶紧狂刮西北风的我。

我还在想那片卫生巾怎么办，是新的，要不要还给夏青？她会不会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我还是还给她吧。我坐在她后面，很容易把这个放在她的课桌里，但是放哪啊，给她夹在数学课本里面，早上第一节就是数学课，她打开就会看到了。于是我就把那片卫生巾夹在夏青的数学书里，还特意压了压，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突出，然后就等着夏青打开了。

今天秃子十七提前半小时到教室，说是盯着我们，防止早来的同学抄别人的数学作业。每当十七提前到教室检查作业的时候，意味着昨晚的数学应用题他都会做！要不然他还在办公室背答案了。

十七就随机点名坐在教室内的同学，让我们把作业本放到讲台上，我被选中了，妈的，昨晚哪有心思做题，悄悄把那页代号为67的纸又看了三遍，就到吃饭的时间了。我就在每道题下面写了一个“解”字，交上去了。这时夏青也来了，我一直盯着她到座位上，拿出数学书，然后她的表情跟见到鬼一样迅速把书合上，看那表情就知道我完了。我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慢慢地坐在年久失修但娇贵的不得了、一碰就吱呀乱叫的凳子上，轻轻地把课桌抬起至悬空并且往后拉了拉，避免碰到她，保持一段我认为的安全距离。

不过暴风雨总是要来的。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一如昨天，慢慢收拾课本，等着人少了，想跟夏青道歉，谁曾想，夏青突然转身面向我，对准我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之间那片无肌肉区域狠狠掐了一下、又像拧紧发条一样向肉的深处紧紧地转了两圈，然后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教室里杀猪一般地尖叫。

回到家那一块被掐区域就变成了紫黑色，很疼，我的心里也空落落的，我可能喜欢上了夏青，但他妈的又好像同时失去了她。

2005年 12月14日 林霖

卫生巾事件发生后，夏青就换了座位，我在她眼里可能是个变态，后来手臂上淤青慢慢淡了，可我和她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对过眼。

我迷上了打手柄游戏，因为老妈不给我买游戏机，我每天放学后就去苶子家玩，苶子、黑点子和我都是硌节的小弟，他俩又是我的小弟，苶子家是开小卖部的，每次他妈去厕所的时候我们会偷吃玻璃柜里和纸一样薄的辣豆皮，有人说那玩意儿是卫生纸做的，我肯定不信，因为纸没有嚼劲儿。

但在昨天我被苶子的老妈赶出去了，说我影响她儿子学习，真想和她说点实话，她儿子能升入初中全靠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其实是因为我们玩游戏时间太长，弄得电视里的线路烧了，冒出一股带糊味的青烟，她家里就那么一台电视，当场他妈扇了苶子一逼抖，把那盘忍者神龟游戏带掰折了，摔了小霸王游戏机，跺了好几脚，还让我滚得远远的，别再去她家玩了。

今天苶子来学校之后就让我赔他家的大彩电，应该是他妈逼他这么做的。我没钱，也不是我一个人玩坏的，最后我俩没谈妥，就打了一架，我赢了，于是苶子让我赔他游戏机算了。我本来还想打一架，或许再赢了，赔个游戏带就可以，但碍于在苶子家玩了那么长时间，就答应了。主要是他威胁我，如果不赔，就去告诉我妈，那我就死定了。

一台小霸王游戏机一百多，我去哪弄那么多钱？后来找硌节借，他说没有。真他妈的扯淡，没有还天天买烟抽，还送夏青那么厚的牛皮笔记本。夏青怎么会接受他的礼物，一个二痞子，都留级了，还是个混混样儿，要不是他姑姑是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学校肯定不会让他留级，巴不得他赶紧毕业滚蛋，离开学校。

放学的时候硌节跟我说上石涅小煤矿的煤场里每天会停很多等待装煤的三轮农用车，听人说上石涅村里的女人就在那儿装煤，装满一车给二十。

2005年 12月22日 林霖

我是下石涅村的，和上石涅村就隔着一条甘河，甘河也是干河，从我记事起就没在里面没见过水。我不知道甘河有多长，因为它一直通到县城还没有断，而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听我奶奶说，她的妈活着的时候，甘河是正儿八经的河，滔滔河水育了两岸的村民，又听我妈说她小的时候，每年夏天的暴雨季，甘河水猛涨，她和我舅舅就一起往里面撒从家里偷出来的金圆券，比谁的票子漂得远。地理书上写着黄河、长江是全国的母亲河，那么甘河就是我们周围所有村子的母亲河，不过现在没了奶水，就不招子女待见了，现在的甘河就是村里人倒垃圾的地方，但村里老人常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去他妈的，我只信人老了也会放屁，这事儿倒是真不假！

下石涅和上石涅就是死敌，因为两个村的人都在争论，关于谁才是石涅村的正统，以前我们都叫石涅村，不分什么上下，后面不知道哪个祖先坏了规矩，以甘河为界分成了上石涅和下石涅，男女老少猪狗牛羊，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但前几年中学合并，周围只剩下一个下石涅中学，逼得上石涅的学生只能去下石涅中学就读，这种大环境也影响到我们，从小就知道，甘河对面的都不是什么好鸟，但其它村的人对我们的评价是“宁挨皇家一刀，不与石涅村人交”。人有时候分不清好坏是非，确实是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好坏是非，比如现在的我。

我怎么去上石涅煤矿干活？还好人逼急了生智，我就在上石涅村口等着进煤矿的农用三轮车，爬进后料厢跟着进去了，车停下去的时候，司机打开后槽板，我就开始装可怜，说是家里不要我了，自己出来讨生活，求他带着我挣点钱。

“ 你他妈的的少给我在这放屁，一看你就是跑出来的，不知道好好学习，跟我扯求个什么蛋！赶紧给爹爹滚得远远的，一会一铲子煤埋了你了，爹爹跟人都说不清！”

“叔，我真的是被家里撵出来的，好几天没吃饭了，我可以帮你装煤车，每天给我二十块钱就行。”

“二十块钱！你他妈的想得是美哩，你看看边上那几个大人，他们装一车才挣20块钱，就你这身板儿，给你一碗拉条子都是克扣看门狗子的饭，快点给爹爹直溜八叉滚起，爹爹马上就装车了，再不走，一脚蹬死你！”

“别啊，叔，你不答应，那我就不下去，一会让煤把我埋了吧，我就死在你车里了，矿上最怕死人，一死人这矿肯定倒楣，你也跟着晦气，我挣不着钱你也好活不了！”

“今天贼遇上你个尿泥鬼，爹爹可是服了，你先下来，下来咱们好商量！”

“我不下去，除非你先答应我，要不然我就死在这儿，死你车上！”

“我的好娃子，毛儿，爹爹答应你，你下来哇，那你说实话，为甚跑这里来？”

“叔，那我说实话，我与同学在他家玩游戏机的时候，玩得时间太长把电视烧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同学说让我赔个新的游戏机给他，不然就把这事告诉我家里，我怕我妈打我，就想到来这挣点钱。”

“你他妈的还有点儿脑子，知道挣钱买而不是去偷，买个新的游戏机多少钱，那玩意不便宜吧，还是生个闺女好，你们这些带把儿的，跟我们都是前世冤家，你们就是地主，我们是你们一辈子的长工。”

“那游戏机是个牌子，叫小霸王，得一百多了。”

“那也是你们两个人一起玩坏的，不应该都让你出钱啊。”

“他妈说，如果是她自己的儿子玩，就不会把电视烧了，就是因为我也玩了，把电视累着了，还说什么，一头骡子一天只能犁一亩地，现在让它犁了两亩，就是累坏了……”

“放他妈的屁，还不知道她晚上闹腾几回了。”

我听他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地笑了，他看看我，也没忍住，笑骂着“你他妈的懂个求！”

这个司机姓赵，让我喊他老赵就行，他是曹村的，离我们村不远。我和他说好以后每天放学跟他在一起装煤车，一天给我五块钱，差不多两个小时，其实我干的很少，就往车里扔我抬得动的煤块，老赵是挥铁锹，我就时不时给他递一下保温杯或者点根烟，听他说说话。

#####无论友情还是暧昧就这么发生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