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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断》第三章 酒馆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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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琏在这条孤寂的路上走了很久了。俊美的脸庞由于多日赶路变得沧桑了许多。脸上的青茬像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决定从车上下来走走。这一路实在无聊的紧。一是乔琏知道此行会有风险难免心中悲切;二是他将见到那个女人,曾经亲密无间的女人。

可是这路途实在是太长,太寂寞。

他平生最讨厌寂寞,可是,又经常和寂寞作伴。呵!人总是这样,做着自己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世界上有太多矛盾而又无法抗拒的事情。

他掏出了酒壶,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多日的饮酒和颠簸,他的身体竟有些吃不消了,边喝边咳,入口的酒被咳出大半。

他脸咳的通红,从耳根红到了脖子,病态的美让人心疼不已。在他白皙的皮肤,一片通红,像极了早晨天边一抹早霞。

早霞,早霞不出门。

他上了车,拿出了她的字条。看了一遍一遍,看每一个字都那么熟悉却又陌生。

“宛白,宛白...”他不自觉的叫出了这张字条的女主人的名字。咳嗽的更厉害了,肆意的病态红在他脸上蔓延着,像一朵地狱里的彼岸花在肆意的笑着。

物是人非。字还是她的字,可是,人呢?人还是那个人吗?

他拿出自己珍藏的那把折扇。轻轻抚摸着,病态的脸上,那一双混浊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那把扇上,只有一个隶书的“白”字,毫无装饰,却又显得别致。可以看得出这把扇子已经稍旧,大概是珍藏好久好久了。

算了,爱恨痴狂抵不过沧海桑田啊。但愿时间过得快些,可以忘了该忘的人。可是时间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本该如流星划过的人儿却成了生命中的永恒,如日月一般,抬头可见,低头可念。

他继续赶路,朝着那个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儿走去。

走了半日,终于走出了乡郊,进入了那个小镇。只消得问了一位放牛小哥,便打听到小镇唯一的酒馆。青莲酒家。

青莲剑歌,歌足心中所狂。谪仙醉诗,抒尽天下豪情。

他驾着马车,走在这条青石板路,过了青石板桥,过了青瓦小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人们看到这个陌生颓丧又有几分英俊的男子,无不是好奇的。

大概所有人看到一个驾着马车,拉着棺材,浑身酒味,衣衫不整的男子都会好奇吧。

他终于来到了这个小店。

马车停驻,脚步缓慢却异常坚定的走了进去。

他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那个女人。虽然她带着面纱,背对着自己,可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正准备进去,酒保拦住了他:“这位客官,本店被那位客给包了,您还是请移尊驾吧!”酒保说着说着看到了外面马车上的棺材。却也吓得不敢再说了。

“小哥,她在这里是等我的。我,也是为她而来。”乔琏看到酒保拦着自己,无奈的解释。

“你,过来。”奇怪的客人说了这些天跟酒保说的第一句话。仅仅三个字,却像是有独特的魅力。

酒保不敢怠慢,低着头走了过去。

“这个玉佩,买你的店。你可以走了。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跟你无关。”

“这....这..小人做不得主啊。”酒保听了一头雾水,有些慌了,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小哥,听她的吧,不然...”乔琏见状插了一句嘴。不想还没说完就被女子打断,“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她似乎没了耐心,拿起桌子上的剑,指着酒保:“你,要么走,要么死。自己选。”

酒保吓得腿软,赶紧拿起桌上的玉佩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只剩他们二人了。

乔琏似乎很久没有和他单独在一个屋檐下了。惨白的脸上竟然多了一抹霞光。一双眼睛也更加明亮。像是沙漠里的游客找到了绿洲,又像是久旱的大地,迎来了阔别的甘霖。

“你,你还好吗...宛..宛白?”乔琏丧失了平时的冷静,双手一直把玩着手里的长剑,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她,却又想偷偷看一看她。

“我好与不好,于你而言,可曾重要?”冷冰冰的字从她嘴里蹦了出来,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每一刀都深深刺进了乔琏的心。

“宛白,我答应你的,可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乔琏心像滴血般疼,他强忍着疼痛,用着几乎央求的声音。

世人,从未见过如此的乔大公子。

何宛白听了他的话,愤怒地站了起来,用剑指着乔琏,道:“我那时如何对你,你却杀我全家,甚至...甚至连我们的骨肉都不放过。”说着说着,她把面纱摘了下来。

明亮似水的眼睛,深深的酒窝,还有那两颗虎牙...还有那把夏花剑...那把剑上的剑坠..乔琏看到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着昔日的挚爱如此这般,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

“宛白,我这次来,就是让你杀了我的。”乔琏说道,“你看,我棺材都带来了。但愿你看在我们曾经...曾经那般,帮我收尸,转告家中父母。”

何宛白听了,那似水的眼睛慢慢变得模糊,原本冷峭的脸也变得通红。

“宛白,我写了封手书,务必请你代我死后亲自打开。”说着他拿出了一个锦囊,放在了桌子上。

乔琏说完,病态的脸露出了微笑,像是在诀别,也像是释怀。

他拿起了自己最心爱的秋霜剑,倒在了何宛白的面前。

一切来的真的太突然了,何宛白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自杀了。

蹁跹剑法,最快的剑,最厉害的剑客,是挡不住的。

何宛白愣住了。虽然她对他恨之入骨,之前一直想要杀他报仇,甚至定在自己全家忌日这天,要他偿命,可当看到他的时候,听到他喊自己“宛白”的时候,闻到那熟悉的酒味,那股报仇的念头却被自己不知不觉打消了。

嗯,原来自己还是爱他的,超过了爱这世界上的一切,超过了生死,超过了所有的所有。

她不愿面对现实,不愿意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自己最爱的人,甚至不愿意这一切的发生。

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定下这个约定,恨自己为什么要逼他,恨自己一切的一切。

她默默的流泪,手里的夏花剑也扔到了一边。她蹲了下去,抱着乔琏,低下头,贴着他的脸庞,想把自己的体温分给他,留住他。可是已经晚了。

生离死别总是最残酷的,不是吗?

夕阳照了进来,一抹血色撒在乔琏身上,撒在秋霜剑上,撒在何宛白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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