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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之络纬秋啼金井阑》四十四 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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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宇文邕所料,几十碟子御膳房中精心烹煮出来的珍馐玉肴和蜜饯酥酪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桌案上摆放着,清琴却在桌案前呆呆的坐着,好像失忆的连勺子都不知道该怎样拿了。

“皇上恕罪,娘娘她只是心中有些惦记云嫔娘娘她了,”灵芝在皇上跟前忙不迭的替清琴向皇上招呼着说。

“哦,不用理她,猫哭耗子而已,”宇文邕忍不住戏谑一笑,“谁人不知这后宫里的姐妹之情说穿了就是好姐妹失宠了,你伤心,好姐妹得宠了,你更伤心的啊,”他说。

“哼,兄弟之情难道就不是如此了,”清琴听了之后忍不住侧目看他一眼,“哥哥当太子了,哦,好高兴哦,哥哥当皇上了,哦,他,可能会赐死我的,”她说。

“哎,一个女孩子家整日里为那些男人之间的事情担心什么,”宇文邕无奈的上前两步撩起素袍下裾顺势坐在她身边,“云嫔的孩子还吃奶呢,你放心,宇文赟他再不争气,也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吃奶娃娃的,”他说。

“皇上,既然二皇子已经出生,日后昭华宫中还不知道要生出来几个皇子,皇上你现在是不是也以为,当初这个太子确是立的有些急了,”她问。

“爱妃,这可不是太子立的急不急的事情,”宇文邕无奈,“朕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一年中总有半年病着,喝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些,若不是几次行军途中旧病复发,灭北齐也不至于会等到今日,”他说。

“皇上,你不会死的,只要在喝茶用膳之前都先用银针试探一下,皇上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清琴忽然之间回身将两手一把抓在他肩上急急的看着他说。

“爱妃,你魔怔了,想是平日里的戏文传奇看的太多,只知道用银针拭毒,但是天下间的毒物可是有九成是银针试不出来的,”他说,“不会立时毒发的慢药,更是如此。”

“可是皇上,为了北周的江山社稷,你必须要活到云嫔的孩子长到十八岁为止,”

“爱妃,不可能的,朕自幼就被父皇身边的那些妃嫔暗中在茶饭中下慢药,只是因为及时被御医发现,才有幸捡回条命,但是毒性毕竟已经渗入经脉之中,再难消散干净,在二哥三哥相继被宇文护毒死之后,自己被立为皇帝,但是宇文护他又愿意让朕活到多大年岁,朕身边的宫奴内监除了高公公之外全都是宇文护派过来的,莫说是朕每日里的茶饭汤药,就是朕每日里穿的衣衫,熏的焚香,甚至是洗浴时的沐膏皂荚,又有哪一样不是可以慢慢要了朕命的,”他说,“朕也想好好活着,也想饮马长江,一统天下,但是朕不知道上天会给朕多少时间,朕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要让自己每一天里,都不要后悔,”他微微有些落寞的轻轻攥起她的一只腕子,将她的一只纤纤玉手轻轻的自肩膀上温柔移下。

“可是皇上,前日里灵芝她替本宫去长安城中的报恩寺中上香,皇上你知道那些在报恩寺中上香的善男信女嘴里都在说些什么嘛?”她问。

“哦,说来听听,”宇文邕好奇。

“皇上,他们说所有灭佛的皇上最后都遭了惨烈报应,皇位被人篡夺,子孙族众被人杀尽,而奉佛的皇上却全都是好下场的,太武灭佛,不但自己早死,太子和二皇子也遭宦官杀害,而继位的文成帝却因为奉佛而被认为是心生悔改,从此北魏才繁荣昌盛起来,而南朝梁武帝因为奉佛而长寿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还说所有灭佛的皇上最后都会暴病早死,子孙灭尽,皇上,你要是不想那么快的就让那些善男信女称愿,让他们等着拍手对你的惨烈报应幸灾乐祸,你就必须要好好活着才行,”她说。

“爱妃,听朕说,那些善男信女他们只要心中高兴就好,不必要太过计较他们,他们说太武帝因为灭佛而暴病身亡,太子和二皇子遭宦官杀害,但是却忘了当年在太武帝下诏要将长安城中的僧众尽数活埋处死时,是笃信佛法的太子私下里将诏书扣下三天,让长安城中的僧众全都有机会活着逃出了长安城去,即是如此,笃信佛法的太子为什么没能在太武帝死后顺利登基为帝却反而遭宦官杀害,而文成帝因为信奉佛法而让天下繁华昌盛就更奇怪了,既然当日佛法已经繁荣强盛到了让太武帝下诏毁灭的地步,那自然说明太武帝之前的皇帝都是信奉佛法的,那为何天下到了文成帝时才繁华昌盛,岂不是太迟了些嘛,”他说。

“但是皇上,臣妾听到这些心中很不舒服,皇上你既然知道他们在说你坏话,为什么不派人将他们全都给抓起来?”她问。

“爱妃,人长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难道爱妃你还当真是想要将天下人的嘴都给堵起来不成?”

“可是皇上,你不知道,灵芝她只是在那些善男信女面前说了一句佛祖未必是好人,就险些被那些善男信女给打一顿,那些人说佛祖可以原谅灵芝,但是他们不会,灵芝的话让他们对佛祖的崇敬之情受到了严重损害,他们就算是打死她也是没有错的,而且,要不是本宫派了两个太监跟着她去,说不定灵芝她就真的回不来了,”清琴气忿。

但是宇文邕听了之后却微微的笑了……

“怕什么,只要朕还不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他们也只是敢在嘴上这样说说而已,没人敢真动手的,”他说。

“哼,你若当真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倒是好了,他们就再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长安城里胡说八道的了,”清琴悻悻的含眸看着他说。

“爱妃,让他们闭嘴容易,但是朕却不能因此而开了这个祸从口出的先例,”

“皇上,上天为什么要让太武帝早死,却让梁武帝长寿,”清琴疑惑。

“上天也让高长恭早死,让高长澈早死,北齐寺院比客栈食肆多,但是佛祖有没有保佑北齐没有被朕灭掉?”他问。

“皇上,上天总是这样不尽人意,为什么天下百姓还都在指望着苍天有眼?”

“只是没尽你的意而已,”宇文邕忍不住笑道,“而且百姓只知道指望苍天有眼,朕这个皇上总可以当的踏实一些,”他说。

“皇上,文成帝真的是用佛法将天下变繁华昌盛的吗?”

“佛法能够治理天下,还要文武百官做什么?”宇文邕忍不住微微笑笑,“爱妃也不想想,这世上有谁说过佛法不好的嘛?凡事只在一个适可而止,文成帝又不是傻子,自然会将佛法控制在一个不妨碍他治理天下的正常范围之内,就像是钱庄借贷,收取正常的利息朕是不会管他们的,但是一旦开始收高利贷,朕自然不会轻饶了他们,不过只要他们以后不再收高利贷了,朕自然也是有义务去继续扶持和保护他们的,”他说。

“皇上,难道你没听说过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这句话?”

“爱妃,听朕说,你若是对一个五官端正的人说他是个丑八怪,他自然不会在意,但是你若是对一个五官歪斜的人说他是个丑八怪,他却当真会拿刀将你给砍死,”宇文邕忍不住微微笑笑,“所以,爱妃你该知道,这世上能对世间任一生灵的惨淡遭遇和意外死去拍手称快幸灾乐祸的人,一定是个活得很不如意的潦倒之人才对,他们在这世上本是最穷苦困顿的可怜之人,也是这世上最失败的人,没有钱财,没有自尊,没有亲眷知交,唯一肯施舍给他们一些善意的人却在背地里一心惦记着要骗走他们饭碗里唯一一个馒头,对别人遭遇的悲伤意外拍手称快和幸灾乐祸是唯一能够证明他们还存活在这世上的确凿证据,爱妃,恻隐之心,人尽有之,爱妃你可以在心中不可怜他们,但是也犯不上浪费自己的任何时间和心思来和他们计较才是,”他说。

“皇上,其实臣妾想说,日后皇上你再下令向那些受水旱之灾的灾民发派救命钱粮时,能不能先让当地官府将这些灾民的品行口德给呈报上来,品行口德好些的是可以给他们钱粮救命的,但是像那些因为一句话就威胁要将灵芝给打死的人,皇上你大可让他们顺应天意,自生自灭,上天若是不想收他们,那自然,没有皇上你发派给他们的救命钱粮,他们也是再不会坐在家中饿死了的,”清琴忍不住冷冷笑笑,“这世上总也没有今日上香明日拆寺的理,一边拿着皇上你送给他们的救命钱粮,一边却说佛祖会抓皇上你下十八层地狱,会让人将宇文一族给诛杀殆尽,”她说。

“爱妃,兜来转去的,你到底想要对朕说什么?”他问。

“皇上,宇文赟这个太子,会将北周皇朝的千秋江山社稷给彻底毁掉的,”

“爱妃,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说,满朝文武现在对待宇文赟他,好像都是这个态度,”

“皇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但是爱妃,你想过没有,若是立了云嫔的儿子当太子,一个连圣旨都不会写的娃娃,日后该怎样和他那些个手握重兵的皇叔周旋?”他问。

“皇上,臣妾知道,宇文宪他昔日里和高长恭对战时是从未输掉过一次的,最差也能和高长恭他打上一个平手,而且他当大司空时只要一骑马出现在长安街上就有很多百姓跪在街边上冲他磕头谢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来了,”

“爱妃,你心里清楚就好,朕是皇上,但是也是世间一个寻常的凡夫俗子,世间哪个凡夫俗子的家业不是只会给自己儿子的,朕的千秋江山,自然也只愿意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哪怕这个儿子他很不争气,”他说。

“皇上,还什么千秋江山,只怕是因为太子妃姓杨,宇文家的族众根本都活不过三秋,”

“无妨,昔日太傅杨昉曾经暗暗给杨坚看过一次相,说杨坚他并无帝王之相,”

“可是皇上,臣妾听说,那个太傅杨昉他私下里和杨坚他很有交情,”

“爱妃,你也知道天意难违,若是北周皇朝注定覆灭,那杀了一个杨坚又能怎么样呢?”他问。

“皇上,为什么皇位非要传给儿子不可,若是皇弟很有帝王之才,为什么……”

“爱妃,朕其实知道,就算是宇文宪他心中真的像高长澈一样心思,但是江山毕竟还是宇文家的,若是被旁人篡夺了皇位,这江山自然就再不是宇文家的了,”他说。

“皇上,若是慕容皇贵妃可以垂帘听政,诸位王爷自然是不会对皇位起什么异心的,”清琴无奈,“但是按照规矩,太后只能在皇上十八岁之前垂帘听政,”她说。

“爱妃,说句自私的话,朕其实是可以猜到宇文赟他登基之后必然是会将宪儿,止儿,瑛儿给一起赐死了的,余下的那些皇叔,也会被他下旨贬去各地当太守,”他说。

“皇上,看来你真的只是想保自家的皇位,不想保宇文家的江山,”

“朕知道天下百姓会因此而对朕失望,但是朕左右都已经是个注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了,这毁灭北周皇朝的罪名,到时候朕一肩担下即是,”他说。

“皇上,想让杨坚死,其实没有皇上你以为的那样麻烦,一个柱国死了,难道还能让天塌下来不成?”她问。

“可是杨柱国他又没犯法,只因为朕心中对他有些疑心就用鸩酒将他赐死,那朕和那个用鸩酒赐死高长恭的昏君高纬还有什么分别?”宇文邕无奈笑道。

“皇上,前日里宫中有个平日里最喜欢拿太上老君开玩笑的小太监奉命去长安城中采买焚香用的熏炉时一不小心被马车撞伤了,一个信奉三清的管事姑姑就一个劲说他是戏谑太上老君的报应,但是第二天代替这个小太监去长安城中采买熏炉的一个管事太监却也偏巧在街上被马车撞了,因为这个管事太监也是信奉三清的,宫里的很多太监奴婢就借此来取笑那位管事姑姑,问她这到底算是怎样个报应法,但是那位管事姑姑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众位奴婢太监全都闭嘴了,”清琴忍不住嗤嗤一笑,“那位管事姑姑只是问他们为什么一样都是发烧,有人却是沾染风寒有人却是五内炽盛,虽然两个太监一样是在街上被马车给撞了,但是被马车撞上的因缘可未必就会是一样的,”她说。

“爱妃,此言虽是不差,但是宫中御医给人医病时必然是要断明这人到底是沾染风寒还是五内炽盛的,不然没法替病人抓药,但是那些因果报应之说又不用药方子,也就只是让那位管事姑姑她嘴里说的高兴就好,但是杨柱国他只要一日没有犯法,朕就不能找任何借口用鸩酒将他赐死,高纬赐死高长恭,却让高长澈他起心当皇上,赐死一个当朝柱国又能挡住谁争皇位的,朕总不能为了保宇文家的江山,将满朝文武中那些在朝中有些威望和权势的文臣武将全都给用鸩酒赐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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