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客厅的座机骤然响起，将梅子从睡梦中惊醒，她迟疑了一会，电话没有停的意思，肯定有什么急事，梅子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跑到客厅里接电话。

“喂？”

“程素梅，你爸在吗？叫他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男生急促的声音，梅子握着话筒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陈少磊。陈少磊很少往他们家里打电话，梅子猜测肯定有大事发生了，她立马对陈少磊说：“你等下，别挂电话，我去叫他。”

梅子跑到爸妈房间，“咚咚”敲着门，边敲边喊：“爸爸，起来，陈家来电话了。”屋里传来程青松迷迷糊糊的声音：“好了，知道了。”

约莫过了两分钟，程青松披着睡衣走了出来，他去接电话，梅子一直就站在旁边，夜里气温低，她又刚从被窝里出来，冻地全身发抖。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来。”挂了电话，程青松把睡衣穿好，对梅子说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去睡吧。”

“怎么呢？”梅子很是焦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凌晨两三点也要出门。

“陈家那老人脑溢血住院了，我要去给他们垫医药费。”程青松说着，回房里翻出车钥匙，梅子跟上去，说：“我也去。”

程青松回头，瞥了她一眼，指着她的脚说道，“你看看你，连鞋子都没穿，去睡觉吧，我去就可以了。”

梅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赤着脚的，她还想要争取一下，程青松不由分说，将她推开，“这跟你没关系，快回房去。”

程青松急急下了楼，梅子衣服都没穿好，只能回到房里，她拉开窗帘，外头的天空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微微晕黄。梅子蓦然朝着天空跪了下来，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希望陈少磊的爷爷安然无恙。”

她祈祷了三遍才重新躺回床上，被窝里仍是暖的，可她全身都在发抖。陈少磊只有一个爷爷了，可千万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呀！

梅子一直担心着这个事，辗转难眠，头痛欲裂。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楼下传来了车子熄火的声音，梅子知道肯定是爸爸回来了，她赶紧披了件外套就下楼，“哒哒哒”，楼道里响彻着她剧烈的脚步声，梅子打开门，程青松正拿着钥匙的手落在半空，他蹙着眉头，“你怎么还没睡？”

事实上，还有两个小时的光景，天就要亮了。只不过冬天天黑地快，亮地迟，总让人觉得是在晚上。

“陈爷爷怎么样呢？”梅子焦急地问。

程青松进屋，开了灯，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冷水，仰头喝下，说：“脑出血，已经在医院抢救，不过他的血小板太低，没办法做进一步的治疗。”

“那为什么不给他输血？”

程青松摇摇头，“血液中心的血小板比较紧张。”

“他什么血型？我给他献。”梅子当即说道。

程青松一口水喷出来，他瞪着梅子，见她一副大义凛然，毫无畏惧的样子，程青松只觉头疼，他两个女儿，一个冷血，一个热心，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用不着，早晨血站就开门了，自然会有人献血。”程青松拒绝梅子的提议。

“为什么？我现在去献血，要是血型符合的话，不是立马能给陈爷爷做手术？”

“哼，”程青松冷笑着，指了指梅子，“就你那个小身板，能献几毫升血？”

“多点力量就多点希望呀！”梅子还欲再争辩，程青松突然吼了起来，“我说了不要你管！医药费我已经付了！剩下的是医院的事!”

说完，程青松就气呼呼地往楼上去，梅子愣在原地，看着灰暗的楼梯间，心想：哼，不让我去我就没有办法呢？

梅子回到房里，拿手机给陈少磊拨了个电话，那边想来很忙，一直没有接听，梅子便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你爷爷是什么血型？

等了十多分钟，也没收到回复，窗外已经露出鱼肚白，梅子终于支撑不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梅子蓦然醒来时，外头已经大亮，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八点了，陈少磊发来了消息：b型。梅子立马就乐了，自己也是b型，正好可以给陈爷爷献血。她立即起床洗漱，穿戴好准备出门。

经过一楼的时候，王婉芳正在厨房做早饭，梅子往里探探脑袋，没看见她爸，“爸爸呢？”

“天亮了才回来，正在补觉。”

梅子松了一口气，立即往外走，“我出去晨跑了。”

“你不吃早饭啦？”王婉芳大喊着，可哪里还有梅子的身影？她早一溜烟跑出了门，王婉芳莫名其妙，“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勤快？”

坐在公交车上，梅子一直想着献血的事，自己的力量太过单薄，她应该多发动人来帮忙，她立即编辑了一条短信，群发了出去。

到了医院，梅子找到血液中心，她是第一个来献血的，说明来由后，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陈少磊的爷爷叫什么，无奈之下只好给陈少磊打了个电话，陈少磊在电话里说：“陈铁牛。”他的声音飘忽不定，有气无力，想来是极其悲伤和疲惫。

梅子挂了电话，向护士说明：“献给陈铁牛，他需要做手术。”

护士问：“献多少？”

梅子想了想，记得生物书上曾经说过一次失血1000毫升没有生命危险，便脱口而出：“1000毫升。”

护士显然没想到梅子这般人小鬼大，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这么瘦，一看就有贫血，最多抽400毫升。”

梅子不开心，极力向护士争取道：“姐姐，没事的，我可以，我从来没有生过病。”

护士板起脸，“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接受你献血。”

“哪有你——”梅子刚想争辩，见护士这么严肃认真，她只能认输，嘟着小嘴，“好吧。”

护士准备好工具，针头扎进肌肤时，梅子闭上眼，扭过头去，她其时有轻微的晕血，平常划破手皮流点血没事，但是要她看着这么浓郁的献血在管子里流动着，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