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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逍遥游》第二十七章 六儿趣逗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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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过了半月有余,罗岚再也没有来看过六儿,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六儿自然失落的很,但听虚实道人慢慢告诉他仙鳄府中发生的事后,又开始担心起来:“罗岚自幼在仙鳄府中长大,无亲无故,府中之人便是她的亲人。可现如今府中死伤大半,就连她最在意的江大哥也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那小丫头还好吗?”六儿曾好几次勉强爬起来,想去找找罗岚。奈何伤势严重,每每痛的六儿龇牙咧嘴,走不动几步便大汗直流。

虚实道人则是软硬兼施,整日里逼迫六儿背书。六儿初时不肯,后来躺的烦了,百无聊赖之际,只得依循虚实道人。起初,虚实道人只教六儿熟背。近几日突然又教六儿按书中所讲,调息身体,整日里说什么“学以致用”、“圣贤书”云云。六儿与罗岚认定那书里的东西无用,几日里被他吵的烦了,有时倒头便睡。有时被师傅逼的紧了,便跟着书里所说胡乱调息几下。

如此又过了十数日,六儿伤势渐好。这日清晨,六儿起床,随口叫了几声“师傅”,见无人回应,慢慢爬起身来,四周寻了寻,发现虚实道人不在房内,想是闷的久了,自己出去耍了。六儿复又躺了下去,心道:“师傅受不了闷,自己倒出去耍了,也不管我的死活。我身上的伤倒是要不了我的命,这屋子可是要把我闷死哩!”想着狠狠伸了一下腿:“罗岚那小妖精许久没来了,也不知她怎样了。”

想到这里,猛然坐起身子,胸口又是一阵疼痛,随口骂道:“你个小妖精,害得我胸口又疼!”说完自己呵呵笑了起来。六儿随即下床,胡乱洗了把脸,又顺势将蓬松的头发弄湿,随意抓了几抓,而后用铜镜仔细照了照,得意的笑了一会。

六儿在床尾翻出被自己踩踏许多日的道袍,刚想穿上,忽又想起当日与冷一时争斗时,道袍被他砍破了几个大口子,随即低头寻了寻。见那些口子均已被人缝好,只是线纹歪歪斜斜,缝口处也是高低不平整,显得整件衣服更加褶皱。六儿一阵懊恼,想来应是师傅所为,猛对着缝补处拉扯了几下,竟扯动不了分毫,也不知虚实道人废了多大力气。六儿一跺脚,也没心思再顾忌许多,披上道袍大踏步出门寻罗岚去了。

此时正是暖日高照,万里高空中,些许白云点缀,不多不少,甚是舒服。六儿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气,自语道:“我养伤的时日,算起来也有一月了。如今天气渐暖,已没了冬日的寒气。真是舒服的紧啊!”说完又闭眼狠吸了几口,方迈开大步,甩着双臂,走向正厅。

六儿边走边想:“我和师傅在这里住了一月有余,没有半点用处,整日里就是吃吃喝喝,说不定府中早有人看我俩不顺眼了。”想到这里,不再甩动手臂,步子也渐渐迈的小了,速度却是不减:“近日仙鳄府发生这么多事,江府主已然身死。府中上下定然个个不悦……罗岚天性活泼可爱,不知一下子能否接受如此打击?这一个多月都没来看我,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一想到罗岚,六儿更加心急,不自觉走的更快了。六儿一身道袍本就宽大,平日里就有些绊脚,此时又不敢迈开了步,远远看过去,样子滑稽至极。

六儿正急忙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人言语,抬头一看,见一男一女正向白虎堂走去。六儿认出那女子,正是前几日救过自己的玄蛇。那男子跟在身后,嘴里说着“那个女人就是不肯……”后面的六儿听不真了。

玄蛇此时也察觉到了六儿,看向他时,见他迈着小碎步子,埋头向自己走来,样子似一只硕大的蠕虫,快速的爬向自己。玄蛇眉头一皱,心道:“这小道童的伤还没好么?”六儿来到玄蛇跟前,拱手施礼。玄蛇开口问道:“小道童,你伤好些了没?”六儿答道:“多谢前辈挂念。亏了前辈的灵药,伤已好的差不多了。”玄蛇又道:“我见你走路扭捏,想是还有些疼痛么?”

六儿脸一红,答道:“让前辈笑话了,晚辈的伤已无碍了。只是晚辈在此叨扰许久,实在是无脸面见人。正想出来寻得师傅,早早离去的好,不敢再打扰。”玄蛇闻言,轻轻一笑,道:“这就离开,恐怕不妥吧。有些人还挂念着你嘞。”随后看了看六儿,见他又是一阵脸红,接着道:“不过那小丫头近些日子也不甚好,你去找一找她吧。”

六儿自然知道她说的就是罗岚,心里更急,却又不方便开口,便说道:“前辈不要拿晚辈开玩笑了。晚辈只是个云游的小道童,无亲无故,何人会挂念?”随即干笑一声,又道:“前辈刚刚走的甚急,想是有什么要紧事。晚辈不敢打扰,耽误了前辈的事就不好了。”玄蛇道:“无甚要紧,只是那个女汉子耍耍脾气罢了。我正要前去看看。”说着迈开步子,边走边说道:“你无须顾忌太多,随性就好。若想起何人会挂念你,就去南面的朱雀堂走走。”

六儿听了玄蛇的话,见二人走的远了,才折而向南,向着朱雀堂小跑过去。

刚迈进堂院,就见院中有一铜像,雕的是一只仙鹤。那铜鹤单脚而立,将头深深埋进羽翅之中,正如湖中沉睡的仙鹤一般模样。六儿不解其中之意,心道:“朱雀堂负责打听消息,最是危险,本应处处小心,精明强干。可为何这只铜鹤却如此懒散?”走进一看,又见铜鹤站立的单脚脚下,赫然踩着一条大鱼,铜鹤的脚爪深深刺进鱼腹。那鱼儿嘴巴大张着,身子痛苦的向上扭曲,看样子并未死去,只是想逃却又逃不了。六儿心里一惊:“原来看似懒散,却仍有猎物在手,逃脱不得。”

其实六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湖中仙鹤沉睡之时,之所以单脚站立,是为了遇险时方便快速逃脱,且站立时更容易察觉到危险,所以仙鹤沉睡时,是绝不会抓一条活鱼在脚中的。这座铜鹤如此,其一便是应了朱雀堂任务危险之意,告诫他人就算睡觉休息,也要提高警觉。其二便是六儿所想,即使我辈懒散如此,也定不教到手的猎物挣脱!

六儿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阵,绕过铜像,准备再去寻罗岚。却见前面来了两人,那两人见有人进来,横眼打量了一番。认出是前阵子罗岚领来的,便向来的方向一指,并未说话,并肩走开了。六儿顺着二人指的方向寻去,穿过中间一座厅堂,来到后院。此时天气转暖,光突突的地上已有嫩芽钻出,六儿此时心情大好,刻意踩上去,软软的甚是舒服。六儿一边跳着,一边沿着庭廊的路,曲曲折折又穿过一座厅堂,再出后门时,却看见一座丈余高的石山,再没有其它路了。

六儿又向身后瞧了瞧,自己走到没有路了也没寻见罗岚,心想莫不是刚刚指路那俩人蒙骗自己?迟疑着走到石山边,仔细看了看,见这石山虽不甚高,却也是翻不过去的。底部有个小洞,不大不小,六儿此时的身躯爬过去勉强还是可以的。石山之上也有很多拳头大小的石洞,似是有人刻意凿刻出来的。

六儿见眼前无路,自己堂堂男儿身躯,怎能钻山底小洞?又见这山只约一丈,山上小洞正好做踏脚之用。便手脚并用,想爬过山去。六儿此时无事可做,见这个石头有些蹊跷,再也不顾那俩人是不是蒙骗自己,只想上去瞧个究竟。

六儿将右手抬起,抓住一个石洞,还未曾用力,忽感到手指一疼,似是被什么啄了一下。唬的六儿大叫一声,赶忙将手抽回,急忙瞧了瞧,手指并无破损。六儿不敢再乱摸,只得原地跳了两下,伸着脖子想看看洞里面到底有什么,奈何胸口隐隐作痛,不敢用力,跳的不高。

六儿正跳的起劲,忽听一人说道:“谁在那里?”六儿认得声音,喜出望外,正是自己要寻的罗岚。赶忙左右瞧了瞧,却找不见人。只听罗岚又问道:“到底是谁?”六儿寻不见她,好生奇怪,只得回道:“是我,六儿。”过了一会,竟无人答话。六儿急道:“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罗岚良久才应道:“你寻我作甚?”六儿闻言,吱吱呜呜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又听罗岚道:“你过来吧?”六儿不及细想,高兴的“哦”了一声。可终究不知过去哪里,又问道:“呃……不知你要我过去哪里?”罗岚答道:“翻过石山来啊。我在这里。”六儿惊到:“不可不可!这些小石头洞里不知有什么毒蛇毒蝎,爱咬手指哩!”

罗岚闻言终于咯咯笑了两声,忽又嗔道:“底下不是还有个小洞么?你钻过来就是。”六儿看了看那洞,皱了皱眉头,朗声道:“我堂堂男儿,你让我钻狗洞?万万不可!”

“那你回去罢!”罗岚说完,又没了声音。

六儿心急,又蹦蹦跳跳的向里面看了几下,终于还是看不到。心道:“好像无人说那个小洞就是狗洞啊,既然不是狗洞,我又有何钻不得?”想到这里,心下一横,趴在地上,爬进洞里去了。

那洞口虽大,不过越向里去,却是越来越窄,加之六儿道袍宽大,洞内又不平整光滑,总是刮刮蹭蹭。六儿好不容易爬出洞,刚将头露出,就看到罗岚坐在一旁。罗岚听见声音,回头看看六儿,没有说话。六儿冲她嘿嘿一笑。又用力向前一爬,想爬出洞来。哪里想自己无论怎么用力,身子却动弹不得。原来六儿宽大的道袍早挂在洞内石壁上,任凭他怎么用力,却也拉扯不掉。

罗岚见他如此,皱着眉头,问道:“你做甚么?”六儿暗暗用力,憋的脸红,嘴上却说道:“我……走的甚急……,有点累了!趴着舒服些。”罗岚“哦”了一声,转过头去。半晌,又回过头来,道:“你是……卡住了?”

六儿脸一红,没有答话。罗岚猜中,呵呵笑了起来。六儿见她面容有些憔悴,眼睛浮肿,想是这几日哭的多了。现下看到自己的丑态,终于露出笑容,干脆不再用力,任由她嘲笑自己。

罗岚笑了一阵,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六儿双手一撑,挺起半个身子,尽量离罗岚近点,答道:“自是有高人指路。我若自己寻来,就算寻上半年,也找不到这个地方。”六儿说着,看了看四周。

原来此处是仙鳄府的外墙,因有这座小石山,这外墙便没砌上,有一个缺口。墙的外围,竟是一个斜坡,甚是陡峭。说是斜坡,其实就如悬崖峭壁一般,只是比不上悬崖峭壁那样高耸罢了。再向前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两条大江。此时无风,江水奔流不息,如万马过园,雄伟壮观。六儿心道:“怪不得此城唤作‘双江城’,这两条大江互不相让,江水泱泱东流,就如天上的真龙互斗一般,气势磅礴。”不觉看的呆了。

罗岚见他许久未说话,说道:“我初次来这里时,也像你这般模样。”六儿闻言,回过神来,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罗岚看向江中,答道:“是我师傅带我来的。我小时候很顽皮,可是又胆小怕事。每每我闯祸被人教训之后,便能哭上半天。”六儿此时将脸枕在手臂之上,认真听着。

罗岚又道:“有一次我来到这石山前面,见那些小洞甚是有趣,想爬上去看个究竟。最后终于在洞里掏出些许麻雀蛋来,高高兴兴的拿给师傅看。不料师傅却大发雷霆,把我臭骂了一顿。我委屈的大哭起来,怎么也停不下。也不知师傅是听的烦了还是怎地,就将我带到这个地方,与我说‘岚儿,你要记住,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在人前哭哭啼啼。若你今后再受委屈,便来这里。把你的眼泪流到江水里,不要叫别人瞧见它。’”

六儿听到这里,心里懊悔:“原来洞内啄我手指的是只麻雀,我只道是什么毒蛇毒蝎。我堂堂男子汉,竟被吓的钻这个小洞,此时又被困在这洞里,真是可气!可笑!”又是一阵脸红,附和道:“你师傅说的在理。不过她因几只鸟蛋就对你大发脾气,实在不该。”

罗岚听六儿说及她的师傅,手一挥,打在他脑袋上,嗔道:“你懂什么!那不是普通的鸟蛋。”六儿身在洞里,动弹不得,脑袋挨了一下,听罗岚如此说,疑惑的看着她。罗岚接着道:“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有一次师傅出去打听消息失败,被人察觉,遭到仇家追杀,身受重伤,后来逃到一座荒山,没了力气,便找个山洞藏匿起来。在洞里一连昏迷两天,醒来之时,口干舌燥,爬出洞来想去找些吃的,可是伤的太重,又是几天没有吃东西,没走几步,便又晕倒了。”

六儿听的越来越惊,正了正身子。罗岚又道:“却不曾想这次晕倒在一颗大树之下。师傅正在迷离之际,突然一样东西砸到她脸上。师傅勉强拿在手里,迷迷糊糊的看着像一条青虫,便顾不得许多,慌忙塞进嘴里,吞下肚去。却又听到耳旁有声鸟叫,那鸟蹦蹦跳跳到师傅嘴边,便开始啄起来,师傅自然没力气抓住这鸟吃掉,一想原来是自己把它的饭给抢了。便对鸟儿说道:‘鸟儿,青虫我已吃掉了,你莫想再要了。若我能活命,定把你养在青虫窝里。’那鸟儿似听懂一般,不再啄了。”

六儿听这故事如神话一般,听得入迷,竟忘了发问。只听罗岚又道:“说也奇怪,一条青虫怎能救活人命,师傅眼见得就要饿死山中,那鸟儿却又叼来一条,放在师傅脸上。就这样那鸟儿天天叼来几条青虫,有时甚至还有些小果子,喂给师傅。师傅就是如此挨了一月有余未被饿死,伤也渐渐好了。有一日,师傅终于可以自己寻食,不用再吃青虫了。师傅却舍不得马上就走,于是又在那荒山之中调养了些时日,便是在这段日子,师傅天天与那鸟儿作伴,钻研出了‘雀步’轻功。”

六儿听到这里,终于长舒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倒是那鸟儿救了你师傅一命。”罗岚接着道:“嗯。所以师傅下山之时,也将那鸟儿带了回来,养在这里。”说着指向身后的石山:“那石山上的小洞就是师傅凿刻出来的。”六儿恍然大悟:“所以当日你师傅才那么生气。”罗岚轻轻“嗯”了一声。六儿又问道:“你这几日,一直都来这里么?”

罗岚又是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师傅说过,眼泪不能让别人瞧见。江伯伯死了,江大哥也生死未卜,师傅又不在。我本来就没有亲人,现在亲人又都走了。我……我真的……”说着就要落泪。六儿最见不得别人落泪,不经细想,急忙说道:“江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我们与其白白在此掉泪,还不如早早出去寻他的好。”

罗岚闻言,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回头看他。六儿见罗岚眼圈泛红,心有不忍,接着道:“你若受的了苦,就同我们一同闯荡江湖。一者自然是为了寻找江大哥的下落,二者也可闲游天下,总好过在此日日忧愁。”

罗岚看着江面思索良久,终于开口说道:“罢了!除了江大哥,世上已无我挂念之人。”说着站起身来,对六儿道:“不过我若真的与你们同去,你的师傅会答应吗?”六儿听她所言,喜忧参半。喜的是她愿意跟自己闯荡,忧的是她只挂念江大哥一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不过,终究还是喜大于忧,遂高兴的说道:“我们得想个法子!”

两人对视一眼,呵呵笑了一阵。罗岚道:“既如此,我们回去吧。”六儿动了动身子,却道:“回去也无事可做,这里风景甚好,多看一会也无妨。”罗岚抬头看了看日头,道:“可现在日近晌午,早该饿了。”六儿干笑两声,道:“是吗?我没觉得饿!如若你饿了,先回去吧。”

罗岚皱了皱眉头,弯腰仔细看了看他,问道:“难道你……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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