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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曲-闺与营》第10章 最痛不过死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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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恭邑不知自己为何总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和九公主不期而遇。就连九公主自己都打趣道:“若是允许,我是要拜一拜郑大哥做义兄的,两个天南地北的人,做什么这般有缘,总是撞在一起!”

恭邑只是笑。

没过多久,她便被叫去了上清殿。

皇上问他:“爱卿觉得,朕的义女九公主如何?”

恭邑下意识的以为皇上是看出了龙宣太子和九公主之间的情意,想着龙宣太子已是到了非立妃不可的年纪,有心想要成全,这才道:“九公主自是极好的,想来一定可以襄助夫君,宜室宜家。”

皇上又问:“比起周画师家的小姐和你府中那位梅姑娘如何?”

恭邑答:“自然也是好的。”

皇上遂朗声笑道:“那朕心中就有底了,看来皇后这次没有看走眼。”

恭邑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恭邑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动了让他娶九公主的意思。

所以当朝堂上皇上直接下旨赐婚的时候,不止文武百官,就连她自己也被震惊了。

龙宣太子更是直接当堂反驳,“父皇,儿臣认为不妥,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恭邑回过神来,也赶紧跪地求饶:“回皇上,臣也认为不妥,臣一介草民,出身寒微,公主金枝玉叶,臣恐委屈了公主!”

皇上温和的道:“怎么会呢?以爱卿之才,配朕的哪位公主都配得过,爱卿就别推辞了!”

恭邑忙道:“臣空有满腹经纶,定国□□之志,可只有一样,天生性格不羁,任性风流,此生最怕娶妻生子,唯恐娶妻之后束缚了手脚,断绝了佳人,只此一项,实在配不起公主!”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百官都笑了,只有龙宣太子正色道:“父皇,少师逸群之才,国之栋梁,且不说与九皇妹性情不和,纵使有意,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以儿女情长之事乱了他的心志,儿臣实指望着他辅佐儿臣为父皇分忧解难,请父皇成全!”

恭邑赶紧接茬:“实不怕皇上笑话,太子虽然过誉,但微臣心确是如此,宁可为君死,也不肯为妻误啊!”

话至此,扬皇忽然怒道:“荒唐!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齐家何来的治国平天下?郑卿,莫不是你心有所属,若是那般,朕亦可成全你!”

恭邑怔了怔,连忙点头,“皇上英明,确实如此,确实如此,还请皇上为九公主另觅良缘!”

扬皇脸色稍缓,“朕就知道,你就说,你是看上了周画师家的刁蛮小姐,还是属意你那个风华绝代的梅姐姐,你说出来,朕也为她赐婚,恩准她与九公主同嫁一夫,绝不委屈了你的心上人!”

恭邑犹如五雷轰顶:“非也非也,皇上恕罪,微臣与心上人青梅竹马,失散于幼年,对方是生是死尚不知晓,但微臣心中早已认定,此生非她不娶,绝不相负,所以,只有辜负皇上的好意了!”

扬皇听到现在,可算是明白了恭邑的推辞之意,直接一拍手一锤定音的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哪有为一个死人停娶的道理,再说九公主也是你说极好的,相信你们成亲后一切都会好的,此事朕意以决,不容有异!”

龙宣太子气的青筋暴突,挣扎着还有话要说,恭邑忙拽着他谢了恩。

只说与那女子相识相知一场,自失散后一别数年不曾见面,如今要另娶,纵然是当她死了,也要为她守三年的孝,三年之后,一定风光迎娶九公主,只此一事皇上若应允了,便是皇恩浩荡了!

皇上这才满意。

恭邑拽着龙宣太子出了朝堂,这才道:“皇上已然动怒,为兄知道你的心意,你且容为兄暂且应下,只做权宜之计,其他的咋们再细细定夺。”

龙宣太子虽然面上负气,却也还是勉强应了下来。

恭邑只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九公主居然会悬梁自尽,这么决绝!

当她得到消息和龙宣太子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刚被人救下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九公主。身旁坐着盛怒的扬皇和一脸惊慌失措的皇后,堂下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扬皇说:“雪目,朕与你,一个在皇家,一个在民间,朕一直十分珍惜和你的这段父女缘分,你从不曾让朕失望,朕试问不曾亏待过你,郑卿人品才学皆是上品,深得朕心,配朕的哪个公主朕都觉得称心,可朕却把她给了你,无非是怜你没有母妃庇护,比不得其他公主,唯恐你日后没有个好归宿,朕为你做这番打算,你却稍有不称心,便以死相逼,你实在让朕寒透心了!”

九公主含泪从床上爬起来,爬到扬皇面前跪求道:“辜负了父皇一番心意,儿臣罪该万死,任凭少师再好,可儿臣对他却只有兄妹之情,儿臣自知忤逆不了父皇,宁愿一死成全这一颗痴心!”

龙宣太子赶忙去扶,“雪目,你先起来!”

秦后见状,越发恼怒:“成何体统,一颗痴心,你有何痴心?你与郑卿是兄妹之谊,难道与龙宣便不是了吗?难不成你还宵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秦后的话引得九公主珠泪涟涟,也成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龙宣太子忽的挣脱恭邑的束缚,噗通一声跪到皇上皇后面前,道:“回禀父皇母后,宵想的不止雪目一个,还有儿臣,从雪目第一天进宫起儿臣就知道她并非父皇的亲生女儿,她从小就陪在我身边,与我比跟任何皇子公主都要亲近,她性格温婉,乖巧懂事,从小与儿臣志趣相投,儿臣……”

他的一番言辞情深意重,最重要的话却被秦后一巴掌打断!

恭邑拉住他,九公主也哭着求他,“皇兄,你别说了,雪目明白就够了,只要雪目明白就够了!”

秦后凶狠的瞪着九公主,一面向扬皇解释,一面恨铁不成钢的去拉扯龙宣太子。

恭邑看不下去,正要开口,扬皇忽然打断她道:“郑卿,你不得插嘴,你和九公主的婚事,你若敢再推辞半句,朕一定斩了你!”末了怒气冲冲的转向龙宣太子:“一月后庄源国的静硕公主来我朝朝拜,我大扬与之刚刚修订盟约不久,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朕已代你递上婚书,你身为太子,又尚未娶妻,理应为两国邦交作出贡献,迎娶静硕公主为太子妃,你若胆敢违抗命令,朕先斩了你的心病,再斩了你那个把你教成混账东西的母后!”

秦后颤巍巍的在一旁附和,龙宣太子心如死灰,再不能发出一言。

九公主的事在宫内闹得沸沸扬扬,宫外却只知道太子即将娶亲,九公主即将婚配的大喜事。

恭邑心烦意乱的出了宫,头一遭去的便是东郭丞相府。

东郭丞相问她应对之策,她坦言,于她而言,三年孝期便是应对之策,三年之后她大仇已报,自是要恢复公主身份,那时候自然不必再去管什么九公主不九公主的!

只是她既与他有相识的缘分,又是龙宣心上的女子,眼下若有什么事能宽慰他两个,其他的便也可以从长计议了。

说着又心事重重的回了少师府。

她是真的累,却没有想到会迎来相里墨裁。

比起上一次,这次的他显得出奇的平静。小斯上来给他送茶水,他抬起茶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恭邑,“你是不是总是在许三年之约,然后又从来不把承诺当回事?”

恭邑冲小斯摆了摆手,疲惫的撑着眉头,“我能如何?到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我?”

相里墨裁手中的茶杯就这样重重的往茶桌上一掷,“我有什么资格?卿卿,你告诉我,如果我是他,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恭邑看着桌上洒出来的茶水,终是失了耐心,“他就不会做你现在做的这些事!”

末了方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心里一紧,反问:“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相里墨裁似乎也是后知后觉,犹豫再三,终是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他努力的伸出一只手试图去触碰她的手,“我不是他,他死了,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那个永远站在你们身后的影卫,这或许就是,我和你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

恭邑几乎是下意识的弹跳起来,她的手就在他离他只有一毫之隔的时候猛然缩了回来,“你,你一派胡言,燕祁他,他怎么会……?”

相里墨裁苦笑:“是真的!不然你以为为何他会忽然告假回家,又为何匆匆忙忙一别三年?”

“三年前暴风岭那一战,是何其凶险?所有的人都逃了回来,只有你,不知所踪,郑帅派了那么多人去寻你,却一个人也没有回来!他和忠弓大哥一个往南,一个往北,最后是他在黄沙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你,他为了救你,与整整一支敌军缠斗了一天,最后支撑不住倒下,血流尽而亡。”

恭邑摇头,“不会,不会的,我醒来后他还陪在我身边,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他说是为了救我留下的!”

相里墨裁道:“那时候,他的尸体已经火化,为了不让你知道他的死讯,为了不让你难过,他对我说,从今以后我就是秦燕祁,我就是你的余生!”

恭邑不死心的摇头,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流,“他说是因为母亲重病所以才要回去探望,他还说,会娶我为妻,保我一世欢颜!”

相里墨裁道:“那个承诺,是我心甘情愿代他给你的,我回去,是为了送他的骨灰回去,也是为了接替他做秦家唯一的长子!”

恭邑艰难的抓住桌角,“那为何,皇上,皇后,龙宣,所有人,都帮着你撒谎?”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父亲,嫡母,军营里的人以为死的,不过是燕祁身边的一个影卫,嫡母不愿意承认我和我那已过世的身份卑微的母亲,我唯一能够存在的理由就是,代替她的儿子而活,我的父亲,认为这是家和万事兴最好的妥协!”

恭邑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所以,你代替了他的一切?”

相里墨裁道:“是!”

“所以你这样对我?”

相里墨裁想要去扶她,却被她避开。他满眼悲戚的看着她,“我是他的影子,也是你的影子,我参与了你们的所有,却唯独参与不了你们的爱情,我是真心待你,重逢也是真心欢喜,只是我跨不过心里那道坎,所以,我替代所有,却唯独替代不了你心里的那个他!”

回忆往昔,恭邑气极,痛极!

“你不是他,为何敢这般待我?你,你卑鄙!”

一句无心之言,却恰好正中他的要害,他几乎丧失了所有辩白的力气。“他是秦家嫡子,天之骄子,他这一生所求不多,唯一求的从始至终也不过一个你,而我不同,我认祖归宗,得到秦家人的认可,是我母亲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所以我不比他,除了你,我要的还有很多,所以当秦燕祁变成相里墨裁,你必然委屈!”

“对不住,害你白白受了那么多苦,可是卿卿,我明明可以更卑鄙,可我没有,你可以恨我,却不能看不起我,因为我是墨儿,我也有心!”

恭邑早已泣不成声,“你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相里墨裁想,这也许便是最坏的结果了吧?只要他不是秦燕祁,她和他之间便什么都不是了,连祁弟的一番心意也要辜负,当真是最坏不过的结果了!

他原本是为了什么来找的她呢,大约也是没有勇气坦白的吧?好像还以他爱的人的身份,表达着对于她不对婚姻负责,不对自己负责的不满,又或是担忧吧?可是后来,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恭邑不记得距离相里墨裁来找她,已经是第几天了。忠弓来看她,她说:“哥哥,你有空的话,去帮我叫一声燕祁吧,我有事要问他?”

忠弓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公主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我给公主带去!”

恭邑想了想,“我想问他,如今小仙女变成了大仙女,仙女桥我还能坐吗?还有,今年桃花源的桃花开得还好吗?”

忠弓怔了怔,默默地退下。此后也没有提过燕祁的答案。

又过了几天,恭邑浑浑噩噩的起来,梅洛儿带着周未雨来看她,她犯了犯迷糊,笑道:“好姐姐,你帮我跑一趟秦府吧,告诉燕祁,我有些事想问他。”

梅洛儿一脸谨慎,不自然的笑了笑,“妹妹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恭邑笑了,摇头:“怎么会呢?我本想问他,十四岁那年父帅为我建的竹林如今还在吗?还记得那时我和他竹林嬉戏的场景吗?真真是笑煞人了,以为竹子都是活的,我还拿它排兵布阵呢!他总是输,我就问他,是当真技不如人,还是让着我?”

“这些,姐姐你是不知道的!”

听得周未雨一头雾水。

又过了几天,东郭相国来访,恭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外祖父身体还好吧?”

东郭丞相道:“好着呢,邑儿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爱护自己!”

恭邑道了一句,“邑儿知道了,外祖父允许邑儿再睡一会儿!”

说着便倒头睡了。

紧接着,秦相府的公子来访,恭邑先是疯疯癫癫的往外跑,跑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泪如雨下,转身回了房间。

她将自己锁在房间一天一夜,终于,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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