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的儿子声音又渐渐委屈了起来：“你以为我这些年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家里上上下下全靠妈妈一个人打理，我上大学的时候爸爸还以为是念中学，连毕业典礼都没有来参加……谁又能比谁过的好一点儿?你们想要钱我都忍了，可是你们要这幢房子干什么？”

说到一半儿他的嘴唇颤抖起来，他其实不是在骂千以亦，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那么多年的怨怼与恨，终于还是在他父亲去世后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赵国良是一个很好的长辈，他所有的好全部都给了外人，对至亲却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温暖。

如赵太太所说，他是个艺术家再过乖张诡异都没有人计较，满脑子都是创作，作品胜过一切。

但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顾此失彼，于是他身后能留下的除了名誉就再无其他了。

赵家的女儿忽然又下楼来拉住了赵先生说：“哥哥，妈妈让你不要争，家可以重新建，犯不着跟外人发火”。

她歉意的看了千以亦一眼，两边的律师也震撼于她的风度，静了半天才继续商讨。

赵先生摔门而去，到最后，房间里仅剩他们这些外人。等律师离开后已经是傍晚了，红霞照在那华丽的屏风上，金黄的凤凰便被染成了赤红。千以亦始终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座雕塑。

这时候赵太太终于再次下来了，她一下楼，千以亦就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对赵太太他始终是充满敬意的，哪怕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赵太太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对他说：“你去吧，这是你应该得的，你并没有欠我什么，也不要为你妈妈的事情难过，你还年轻，不像我哪里都去不了了，去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不要为我们浪费生命，这些年你苦也吃过了，罪也受过了，别再惩罚自己了，该自由了。”

一阵狂风吹过，把门廊的窗纱撞得咣咣响，如同岁月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打进网里，任由他们彼此撞击撕裂，最后摇一摇，全是粉身碎骨的痛。

千以亦即使是在部队里多年，是个不轻易哭的军人，但对于赵太太这似母亲的关怀，他把脸埋进了赵太太的手心，终究还是哭了。

郁安可和祁连御琛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瞥见屏风上如血的凤凰。心里想，怎样才是自由呢？怎样才能逃脱那张不由意志力控制的大网。

就这样，那桩遗产案终于结束了，照赵太太的意思分为五份，虽然每个人只有1/5数目还是大的惊人。交完了遗产税之后千以亦就把自己那些全部送给了赵太太。赵太太不肯，两个人就这么推辞着，最后搁置着，谁也不想去管。

那幢大房子终于还是留下了，可是谁也不想去住，就这样变成了赵国良的博物馆。郁安可要离开法国前最后去了一次那里，院子里的郁金香都被人拔光了，只留下满目疮夷。。

赵太太正带着人搬家，一对儿女簇拥在她两侧，她还是高贵的。郁安可朝她走了过去，她直起身子温和地望着她，头发还是一丝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