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医务室里，两张病床上各躺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嘴角紧抿、闭着眼的他睫毛轻颤、敛去了平日里眼神的凌厉，添了几分柔和，但此刻他眉头紧锁，呼吸略微急促，似乎被梦魇所困。

肖晴和李军就坐在病床旁大眼瞪小眼，时不时看看躺着的男人，发出哀叹。

李军嘟着嘴，脑子很乱，现在的他连取个子弹都做不到，还不如一个女孩子大胆，整个人燥的厉害。

肖晴也很好奇，那个叫言笙的女人，为什么会做手术？整个手术过程看起来还算淡定，手术步骤都掌握得很好，只是缝针的技术稍次，但整体来说算可以了。

现在随随便便大街上抓个人来都能做手术了吗？

肖晴再次和李军面面相觑。

李军擦了擦额上的汗，“……”

肖晴捂了捂脸，“……”

简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务室里只有吊瓶里发出的“滴滴滴”的声响。

病床上一直躺着的男人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眼，初醒时眼前似有一层薄雾般不甚清晰，喉咙微苦，好一会儿视线才清楚。

视线里全白的天花板，他静静地盯了一会儿，朝床边看去，两只已经昏昏欲睡，挣扎着坐起的同时，他脑海里梳理了一下情况。

低头看去是一片狼藉的作战服，撩起衣服看到已被缝合包扎好的伤口，墨瞳里染上一丝疑惑。

李军和肖晴被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看到已经苏醒的孟子遇，异口同声道，“你醒了！”

孟子遇抬眸看向他们，突然想到客房里的言笙，他蹙了蹙眉，问道，“她没事吧？”

李军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肖晴立刻便明白他所问，犹豫了一会儿，答道，“她……”

孟子遇淡淡地看着她，“？”

“她……”肖晴有些艰难道，“她走了。”

男人眼底一沉，又问，“什么意思？”

肖晴也了解两人之间的纠葛，此刻深呼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道，“哨长担心之后还会有人作乱，便安排好人把所里的群众都送出去了。”

李军想起那个叫叶慧的女人，有些沮丧地接过话，“仙女姐姐他们都走了……”说罢，他又看向孟子遇伤口处，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连仙女都能做手术。”

闻言，孟子遇睨了他一眼，眼神沉郁，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铁青，“什么？”

“是她帮你做的手术。”

孟子遇实在没料到事情的原委会是这样，此刻脸色已经完全黑了，那“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着实把李军和肖晴吓了一跳。

肖晴都不敢说话了。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孟子遇突然那么生气，还以为是自己无能导致的。

李军也害怕，但是出于强烈的好奇心，他还是问出了困扰自己整整一天的疑惑，“老大，为什么仙女会做手术？”

孟子遇闻言，只是眼神闪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她……她怎么不会做手术？

只是很难再做罢了。

他眼神里一片冰冷，连带整个医务室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旁边病床上的小李似乎被冷醒了，呆呆地看了看旁边脸色都不太好的人。

见李军和肖晴头低得就要到膝盖上了，吊瓶已经吊完，孟子遇扯了手臂上的吊针，鲜红的血猪一下就溢了出来，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听到寒冰般的语气，李军哆嗦了一下，老实回答，“天刚亮的时候。”

孟子遇看了眼窗外艳丽的晚霞，不再说话了。

只是，他旁边的几人，都仿佛看到了孟子遇眼神里流露的悲伤。

但那悲伤转瞬即逝，他们还以为晃了眼。

也是，得救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

彼时的言笙她们，早已被哨所士兵送到安全的地方，虽然此时旅途遭遇了许多常人不曾遇过的风险，但叶慧觉得此行算是圆满了，尤其是遇到了言笙。

叶慧侧头看了眼身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言笙，她眼下乌青一片，看起来很疲惫，只是眼神却很清明。

“在想什么？”

言笙回过神来，温和地笑了笑，“想通了一些事。”

叶慧疑惑，但没有追问，只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孟军医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们之间谈清楚了吗？”

言笙弯了弯唇，“没有。”

叶慧听着有些难过，叹了声道，“缘分这种东西，真说不准。”

言笙拧开手机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点了点头，“缘分这种东西……”

叶慧心疼地看了眼身边的她，却看到她眼睛亮得吓人。

“？”

真说不准。

*

叶慧用手机存好了要死要活才要来的言笙的联系方式之后，便踏上了回家的飞机，走之前满脑子还是军营里黝黑发亮的脸庞，他嘴角总带着憨憨的笑容。

叶慧拍了自己一掌，觉得自己着了魔……

送走了叶慧后，言笙过了半小时也踏上了回g市的飞机，起初预计起码半年的采风却在经历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后夭折了，她觉得最近应该不会再心血来潮去采风了。

言笙喜静，也不缺钱，每次买的都必定是头等舱。

言笙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便看到身旁已经坐着一个男人，男人长得很漂亮……

额，没说错，的确很漂亮。

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唇形绝美，肌肤如美瓷般细腻，只是这“美人”此刻眉头紧皱、脸颊还有些苍白。

被“美人”吸引了许久的言笙敛回视线，绕过他走进了自己的位置。

一夜未眠的言笙一上飞机便很快盖着空姐递来的薄被睡过去了，原本以为可以一觉到g市，中途却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吵醒。

随后便是一阵吵闹声，言笙终于蹙眉转醒，睁开眼便看到身旁的“美人”似乎不太好受。

看到身边空姐神情紧绷地拍了拍“美人”，随后是飞机广播开始寻找医生。看他呼吸困难，右手抓着心脏处，不菲的西装凌乱不堪，随后便丧失了意识。

言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吼一声“让开”后，使了全身力气把他放在过道让他保持平躺的姿势，拍击其面部，叫了好些声“先生”他仍没反应。

正想对其进行心肺复苏之时，他突然咳了几声，微微睁开了眼，嘴里微弱地喊着“药”。言笙眼神一闪，迅速掏了掏他的口袋，果然找到了药。

喂了药之后，缓了许久，“美人”终于睁开了眼。

确认他意识恢复之后，言笙才松了口气。

空姐把他好好安置在座位上，言笙一直关注着她右边这个男人的情况。

这两天到底是什么了，她好好一个摄影师，为何老要经历救死扶伤事件……

旁边的男人终于呼吸顺畅之后，便往她的方向看去。

见到言笙白皙姣好的脸颊后，男人眼前一闪，便伸出手。

言笙分了会儿神，回过神来看到一个大手往她的方向袭来，“啪”的一声，两人之间弥漫起一种叫尴尬的气息。

言笙收起对病人的关注，恢复到平时的模样，眼神冷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人看到她的表情，轻咳了声，弯了弯唇，低低地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擦汗。”

言笙才发现急救过程中自己后背全是汗，额头也布满了汗珠，机舱里的冷气很足，言笙打了个喷嚏后，旁边的纸巾便递过来了。

她没有接，只是自己掏出纸巾擦了擦汗，得知他已经恢复了之后，目光再也没赏给他，只是继续补眠。

旁边的男人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掉落在膝上的薄被，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她。

直到飞机降落，言笙被空姐叫醒，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她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救了一个人，那人还一声感谢都没有。

“啧”了一声后，感叹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