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黎明，无尽的东边朝霞似血，披散在这座渐渐苏醒的古城的上空。到处弥漫着深秋阴寒的冷气，就连风里都是裹着瑟骨的寒意。

灯火阑珊的黑白交替的世界，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一种唤作生活的动作。

“小言，早上的牛奶，妈妈帮你去送。昨晚你做功课那么晚，多睡一会儿吧！”。

古言还在梦中与周公讨论着之乎者也的时候，一位脸色略显憔悴，眼圈微红，紧抿着小巧嘴巴美妇人，一如既往的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外，极力的压低声音朝着宝贝儿子心疼的“喊”道。

然而不待她转过身子，屋内就传来一连串的细琐响声，一道稚嫩却充满朝气的声音使她急切回转的脚步一顿，嘴唇咬合间映出丝丝的牙印。

“妈”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身材修长，留着齐耳深黑短发，神态俊美秀朗，半睁的大眼睛中闪着属于少年的聪慧明诘亮光的古言快步的跨到夫人身前，笑意盈盈的咧咧嘴。

“妈，我不累！”

说完朝妇人眨眨眼，伸了个懒腰后，径直的走到屋外去打水洗漱了，

妇人怔怔的呆在原地，看着儿子越来越消瘦的背影，神色复杂。良久，才失神的轻叹口气，似欣慰，又似自责。。。

“妈，早餐我带在路上吃哦！天寒，你还是到被窝去窝着吧，暖和一些。等我今天领到送牛奶的钱，把张婶的钱还了后，看看够不够替你买个取暖机。呵呵，到时候，你就可以天天坐在门口等爸爸了！”

古言匆匆的自门外跑进来，冻得通红的双手不停的来回搓着。在桌上小心的包了两个素面馒头，斜挎起洗的发白的书包，呼着气回头大声的向静立在门边的妈妈笑道。

“恩，路上小心，等下妈妈会过去看王爷爷。”

妇人神色有些萎靡，冲他摆了摆手，知道他心里放不下的，微笑着一直目送他出门。

“哦！知道了。妈，还有，你的早餐我还是只打100分哦！你要赶快争取超过哦！拜拜。。”

听着外面传来的开心的笑声，妇人缓缓的倚在门边，眼帘低垂，嘴角掀起十分温婉美丽的弧度。。。。

妇人名叫上官秀，是一个清新美丽，婉约大方，大胆追求完美爱情的美丽女子。十七年前，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嫁给了当时不值一文的古天，并生下了可爱的儿子——古言。然而，古言周岁之际，古山莫名的在所有人的视野中蒸发。让本就身子孱弱的妈妈既要带着年幼的古言，还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矢志不渝的找着早已被判定神奇失踪的古山。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夺去她的一切。让她的宝贝儿子从小就健康快乐的成长，而且十分的乖巧懂事，体贴异常。

妇人因为身体的原因，受不起太多的劳累。一家两口人这些年的生活都是靠着左邻右舍的慷慨解囊才能勉强度日的。性子执拗，知恩感恩的小古言，从识字的那天起，就一分不少的把所有邻居接济的东西记了下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努力长大，赚许多的钱报答恩情。

刚满九岁的时候，古言就偷偷瞒着妈妈到处乖巧的求人帮他找了一个送牛奶的活，赚的的钱，除了一些贴补家用外，都是按照自己的记录，从最少的一家开始，一家一家的还起。每每当左邻右舍看着这个仅仅及自己腰高的稚嫩孩子，小手里捧着零星的硬币，仰着小脑袋，天真纯然，却异常坚定认真的说着谢谢叔叔阿姨，伯伯婶婶时，皆都是情不自禁的泪如雨下。年老的更是抱着他，忍不住老泪纵横，打心底把他这个吃大家饭长大的孩子当成了亲人。

快步的迈出了胡同口，古言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收敛了起来，一缕微不可察的倦色从眉宇间一闪而逝。

“十七年了，爸爸，你到底在哪？你知道么？我好想你，妈妈也好想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但我和妈妈都不会怪你的。我和妈妈都相信你是不会无情的抛弃我们的，尽管我们素未谋面。。。”

脑中划过临出门时，眼角瞥到妈妈眼角划过的哀思。古言低着头，紧握着拳头，心里喃喃不已。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与妈妈的孤苦相依生活，让古言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属于他的东西。只有每次躲在门后，偷看妈妈手上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低声抽泣的样子，才会想起，他原本也应该有个疼他，爱他的叫做爸爸的男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幼小的他心里对狠心“不要”他母子的那个可恶的男人，悄然滋生了一股莫名的恨意，恨他让妈妈每日以泪洗面。

只是，他的小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日夜呵护他的妈妈，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狠心”的收拾了他一顿后，倔强的他和妈妈抱在一起，痛哭一场。

以后每每母子一有闲暇，妈妈就会拿出一张张视若珍宝的老照片，满脸幸福的给古言讲叙着那个年代发生在妈妈与爸爸之间的故事。

看着满脸甜蜜的沉浸在回忆中的妈妈，古言第一次模糊的懂得除了亲情外，还有一种感情可以如此真挚。

于是，心里对爸爸一丝的不满也在妈妈的潜移默化下变成了无限期望，在无数个梦里，高达威猛的爸爸阳刚的朗朗大笑着迈进家里破旧的门槛，为这个温馨却始终缺乏暖意的家庭带来腻人的阳光。

望着妈妈噙着恬静的笑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坐在门前等候爸爸回来的神情。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一定要赶快长大，好好读书，然后找到爸爸，让妈妈不再伤心，永远。。。。

然而，时光总是等待中带着让人失望的焦虑，消磨着原本自认为满溢的坚持和希望，直到希望变成期望，期望又缓缓平铺成为苍白的绝望。

梦寐中越来越模糊的高大身影，始终都是蜷缩在记忆的一角，压抑着那一声默默的喊了无数次的爸爸。

“妈妈，爸爸。。”

几口啃完手中的馒头，古言长长的呼出口气，加快了脚步，路过一处古朴的别院时，探头朝里看了一眼，见里面一位青衣老者正在静静的打着太极，脸上会心一笑，不动声色的缩回头来。

“呵呵，王爷爷今天精神看来很好啊！”

他低头欣喜的想到，对于这位一直照顾自己母子俩，并且启蒙自己的王爷爷，古言打从心底就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爷爷般看待。所以，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来陪他聊下天，下盘棋，听他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以解其老年之寞。

“等下要是有时间，就过来陪他下几盘棋吧”。

“小言，你来了啊！你这孩子，每天这么早，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啊，可以睡晚一点嘛！大家在家里等一下又不急，你这样迟早会把身体累垮的。”

正在古言像往常一样为接下来的时间做计划的时候，一个和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侧身一看，一个脸色红润的花甲老者端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紫砂茶壶，正在独自品饮。见古言看向这里，忙笑着招呼他过来。

“张爷爷，你不也是这么早吗？我这么年轻，难道还比不得你们吗？呵呵。。。”古言

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想心事想的出神，竟然连到了配送室都不知道。摇了摇头，亲切的向张爷爷问了好后。一老一小絮叨了小会，古言便在张爷爷的帮助下“全副武装”的准备出发了。

“对了，小言，你待会走六古胡同的时候，绕下道吧！那地方越来越邪门了。听说最近又冒出一只很大的狼狗！怪吓人的。等下，你可要记得啊！”

临出门的时候，张爷爷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转过身，向古言叮嘱到。

“大狼狗。。。”

古言一征，看张大爷一脸凝重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样子。眼睛一眯，便假装不在意挥了挥手。

“呵呵，张爷爷，你还不知道么？我可是很厉害的呢！我才不怕。到时候，要是被我碰到了，我就把大狼狗杀了，拖回来大家炖火锅。你说，好不好？”

“嗯？你这孩子，还是小心点好，去吧！”

张大爷被他一逗，也是乐呵呵的，却也本着小心驶的万年船的道理，笑眯眯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那好，我就去了，张爷爷再见”

古言始终微笑着与张爷爷道别后，便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待到古言消瘦的身影缓缓的淹没在晨雾中后，刚刚进屋的张爷爷又轻轻踱步而出，看向古言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而又悠远。

“真的要这样做吗？他的父亲不是已经。。。这个孩子。。。”半晌，张爷爷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花白的眼眉一颤，神情似是难以抉择一般。

“嗯！六古衍纪的轮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历经数次衍纪兴盛衰亡的计划必须要有个结果。”

张爷爷的话声刚落，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多了一个身着青衣，面貌在明朗与朦胧中闪烁的老者，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张爷爷的话，看着张爷爷似乎瞬间苍老的面庞，顿了顿，望向远方。

“还有，你不要忘了他的身份。。。这些都是他在破灭以前自我选择的道路，我们能做的已经到了尽头。。。”

“他的身份？”张爷爷蓦然一呆，闭上的眼睛陡的睁开，疾过一丝明悟的色彩。“也只有这样了，希望他能够一切顺利吧！”

当太阳霸道的驱散了所有的异类，懒洋洋的挂上枝头的时候，古言一大早送牛奶的工作，也是忙的差不多了。

“好了，最后剩郭爷爷那了，马上送完就可以顺路去学校了，现在应该赶的急的。”古言把背包重新背好，看着手中仅剩的一包牛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想起有着近乎苛刻脾气的郭爷爷，古言心里一叹，为这个孤僻老人清苦寂寥的晚年生活感到一丝同情。

“嗯，往常在这个时候，这里应该很热闹啊！怎么今天会这么冷清呢？”

心中想着事情的古言埋着头走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大是奇怪。满腹疑惑的停下脚步。举目朝四周望了望，发现以往在这个时候应该满是人流的地方，现在却是一个踪影也看不到。

“难道现在很晚了，不对！现在应该是上学，上班的高峰期啊！没道理没人！”古言脸色一肃，心中猜测起来。

“那就是他们特意避开这里走别的地方。。。不对，避开这里。对，这里已经是六古胡同了”。

古言好看的眉头扬了扬，紧了紧身上的背包，知道自己肯定又是习惯使然，好走不走，还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六古胡同。

想起张爷爷临走那难得严肃的表情，他心里突然隐隐的有着淡淡的不安，但很快被他压下去。

“只是大家争相传说这里有什么大狼狗而已，难道自己这个马上十七岁的大小伙子还怕一个畜生不成。”

古言自嘲的笑了笑，靠这样的方式冲淡几分心中踹踹不安，很快的恢复那幅淡然的表情，左脚前伸，就要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诡异的自四面八方扩散。

“榴榴。。。榴榴。。。”声音细碎，空洞而飘渺，仿佛来自九幽幽暗的呻吟。

“什么声音？”

刚刚迈出步伐的古言心里一惊，猛的抬头再次四周仔细的寻找一番，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快速的四处流转开来。

“榴。。。榴榴。。。”

“在哪？”

古言全身贯注的全身绷紧，消瘦的身子如同在苍茫大地上寻找猎物的雄鹰，双眼溢出丝丝的寒光，一眨不眨的想要判断出声音的来源。

这要是换做一般的孩子，在眼前这般诡异的情形下，恐怕早就调头跑了。如此宁谧的环境下，传来从没听过的不知名的阴寒的呜咽之声，就是大人都有可能望而却步。

其实，古言没有惊退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胆子有多么大。只是自小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一种刚强坚毅，外冷内热，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轻易言弃的性格。

更何况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向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他，怎能如此轻易的就把一个男子汉该背负的勇敢给丢弃呢！

“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或者见过和这种奇怪叫声有关联的东西。”

古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隐隐的抓住了一丝稍纵即逝的重要信息。但仔细想起的时候。又茫然起来。

“榴榴。。。榴榴。。。”

忽然，一个呼啸而过的模糊身影被古言用眼角撇到，惊呼一声，没有任何迟疑，带着自己的猜测，头也不回的向前狂追而去。

“嗯？不对，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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