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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那个圣人》第4章 黄一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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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陆续续又过了小半年,在这期间,那六十四个小孩子中已经有十几个称自己感觉到了一丝浩然正气,而潘阳,依然毫无感觉。

“潘阳,你早点另谋出路吧。别不服气,以前我也跟你一样,觉得别人可以,我也行。但事实上,黄大人的判断不会错,我终究差了那么点。”黄一昌拍了拍潘阳的肩膀,缓缓说道。

潘阳跟那些小孩子凑不到一块,这一年间倒是跟黄一昌交情不浅,两人亦师亦友。

“银子都交了,就这么放弃未免可惜。不过,还是谢谢你。”潘阳搪塞了过去。

当天夜里,潘阳敲了敲黄卫忠家门。

“呵呵,你能忍到现在才来,心性确实坚忍。”黄卫忠见是潘阳,笑着说道。

接着又问道:“怎么,要放弃了吗?”

潘阳跪倒在地,道:“我不会放弃的,请大人教我。”

这次黄卫忠出现了难道一见的吃惊神色,反问道:“你觉得本使有办法教你?”

“是。”

“理由?”

“这不重要。”

“你必须说。”

潘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大人当时称是为了赚我银子才收下我,但大人不修边幅,不讲究吃穿用度,要银子何用?因此,我觉得大人收下我应该另有用意。当然,也只是猜测,没有十足把握,但已经够我赌上一次。”

黄卫忠盯着潘阳审视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为一个猜测,就赌上百两雪花银。你真的只有十三岁?”

问归问,他根本不想知道答案的样子,接着说道:“你听好了,接下来,我教你一套口诀,你仔细听好了。人之命在天,无天地,恶生?天地者,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天职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

要教的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黄卫忠什么都没说,但潘阳没得选择,只能集中注意力,将对方教的口诀背诵下来。

“…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这套口诀你只能默记,不能写出来,更不许教给别人。如果让我知道有第三个人学会,你要明白,我不仅可以教你修炼,同时还是教化使!”最后,黄卫忠冷冷警告。

潘阳连称不敢,他当然拎得清,别忘了,要不是至圣堂,他哪里会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

教化使一言可决百姓生死,某种程度上,比官府还可怕。

不过对于黄卫忠的威胁,潘阳倒没有什么不满,很多人授徒都有保密的要求,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奇怪的。

“潘阳,有个事…”推门进来的黄一昌,一脸兴冲冲的,见潘阳正在打坐冥想,欲言又止。

潘阳正在修炼黄卫忠教他的新口诀,不过黄一昌肯定以为他在修炼正气道,因为修行方式都是打坐冥想。

算起来,他也修炼新口诀快两个月了,但依然没有任何感觉。按照冯不异一个月就能修炼出一丝浩然正气的速度来看,恐怕这套新口诀也没什么卵用的样子。

因此他也没什么好脾气,笑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什么交情,你扭捏个屁?”

黄一昌晒然一笑道:“我本来是想告诉你,前几天我托我那舅舅帮你谋个营生,他刚给我回话说可以让你先在衙门打打杂,等几年让你补个捕快的缺,毕竟你年纪还不够。”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但我见你深夜还在打坐冥想,修炼向道之心如此坚定,这话说起来就尴尬了些。其实,我还是觉得你放弃才是明智的选择。”

黄一昌的舅舅可不得了,是封易县的知县大老爷。黄卫忠当年决定收下他在身边当个下人,除了他资质还算过得去,应该也是看在他舅舅的面上。

而捕快,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这可是朝廷编制的铁饭碗,等闲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肥缺。

“你都快成我老妈子了,别只关心我,你呢,修炼有没有进展?”潘阳笑笑说道,岔开了话题。

闻言,黄一昌一张脸顿时如同鲜花绽放。

黄一昌是个典型的读书人,谦谦公子,平时最多就是微笑,此时竟然露出如此笑容,潘阳都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欢愉。

“你要入门了?”潘阳跳了起来,揪住黄一昌的胳膊,一脸激动。

最好的朋友终于要成功了,他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嗯,我很有把握。准备休息三天,然后用最好的状态冲击入门。你看!”黄一昌用力一点头,然后撸起左手袖子。

只见随着他开始运气,左手光洁的小臂上开始微微闪光。尽管极其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但实实在在是有在发光的。

“我见过以前成功入门的人,出现这样的征兆后,突破的几率至少有七成!”黄一昌随后解释道。

除了庆祝,还能说什么呢?潘阳一把拉起黄一昌,笑着说道:“走,喝酒去,哈哈。”

这顿酒,喝得有点过头了,以至于第二天潘阳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但潘阳宁愿永远不醒。

镇中央的广场上,黄一昌僵硬的尸身静静吊在牌楼下。两眼圆睁,似乎还在述说内心的不甘和愤恨。

下令吊死黄一昌的,是黄卫忠。

听说当时他指着尸身对一众新生和围观群众说道:“本使教过你们什么?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不能心安理得的地方,则浩然之气就会衰竭。黄一昌窃取卢员外家白银八十两,自寻死路,你们当引以为戒。”

不过此时,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黄一昌的尸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住手!你不能把他放下来。”潘阳正奋力解开绳索,却突然被人喝止。

回头一看,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背剪双手,脸上不喜不悲,虽然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衫,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中年男子随即解释道:“小伙子,你不知道吧,一昌要被悬尸示众三日,以儆效尤。敢擅自收尸,罪责可是不小。”

潘阳手上却没停下,淡淡说道:“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替他收尸。”

黄一昌是不是真的偷银子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朋友。

中年男子愣住了,看了看死不瞑目的黄一昌,再看了看潘阳,点点头道:“你就是潘阳吧,日后有难处,可来找我。”

说罢便走了。

潘阳则心头一凛。

堂堂七品知县,竟奈何不了一区区教化使吗?

那县里的教学使,府里的镇抚使,乃至州里的指挥使,权力该有多大?

至圣堂的堂主呢?

潘阳一个半大小孩,却似乎预见了什么。

不过未来什么的,太遥远,还是先撑过眼前的难关吧。

一百大板,可不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半大孩子能轻易消受的,当场打死也是很有可能。

“啪啪啪”

木棍雨点般落下,潘阳那被脱掉裤子后,原本白皙的屁股蛋子早就皮开肉绽,血水横流。

“啊,要死了,要死了,饶命,轻点,拜托轻点,好人有好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潘阳死命大叫着。

你说咬牙不吭声才是好汉?要潘阳来说的话,不吃眼前亏的才是好汉。

负责行刑的是黄卫忠另外两个下人,一个叫徐贵,另一个叫林寻。

他们跟黄一昌一样,也是黄卫忠历届教学中没能通过入门考核,但资质尚可,被黄卫忠恩许收为下人的。

或许是见潘阳喊得够可怜,两人手上慢慢的使上技巧,看似打得凶狠,其实落在潘阳屁股上有个收劲。

尽管如此,最后一板子打完,潘阳屁股上也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

观刑的黄卫忠这才放下手中茶杯,淡淡说道:“本使网开一面,让你捡了条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使只给你三天时间休息,明白了吗?来人,将他抬下去。”

潘阳称谢,徐贵和林寻转手帮忙把他抬回了房间。

黄卫忠倒没有乱说,不说教化使,朝廷处死的犯人,擅自收尸的人也是可以杀头的。

不过也够狠的,回头看了一下自己血肉模糊的屁股,休息三天哪里够?

这还多亏了徐贵和林寻手下留情,因此潘阳刚在床上趴好,连忙拱手道:“今日多亏两位学长了,你们的恩情咱心照不宣,改日请你们喝酒。”

徐贵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说道:“潘阳,这是一瓶上等金疮药,你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潘阳还没来得及回应,屁股上再次传来剧痛。

等他缓过劲来,林寻也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会去找郎中抓药,一日三餐我们会送过来,这几天你好好休养就好。”

潘阳默然点了点头,客套话又何必多说。

他与这两人平素并无交情,如此相助,只因公道自在人心,人间自有正义。

“轰”

潘阳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晕,以至于徐贵和林寻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恢复清明时,他突然双眼圆睁,一把捂住了肚子。

那里,有一点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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