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一直在这里做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儿，一直到空缕给我的时间结束，便可以回到鹿鸣山，就在我安心等待着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湛洺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就在墨殃离开的第二天，这一天的恭桶尤其多，我几乎到了子时才刷完，夜已深，除了巡夜的侍卫，宫人们都歇息了，他就出现在我倒污水路上的夜灯旁，气宇轩昂地站着。

我轻喊了一声“湛洺”，我看到在黑夜笼罩下，他的身子还是微微一颤。

“你为什么还没睡？”他问道。

我笑了笑，抬了抬手里的恭桶，“今天的活儿有点多，还有最后两个桶。”

湛洺沉默些许，问我，“你不恨我？”

我咬了咬唇，摇头，“没必要，你始终是帝王。”

湛洺默默看着我，似乎在打量我一身的狼狈，因为时间有点久，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近日不是战事吃紧，我在浣衣局也不知外面的状况，你有时间来看我，谢谢你。”我试图打破沉默与尴尬，放下手中的的捅。

“是吃紧，出征在即，时局紧张。”湛洺依旧定定地看着我，“所以想来见见你。”

“是需要我帮忙吗？”我问，“可是我一介女流之辈，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湛洺点头，“嗯，是帮不了我什么。就是来见见你，你的眸依然那般清澈，没有战争。”

我笑了笑，“你总会这样说我，反倒无所适从了。”

湛洺沉默了一下，“想回太极殿吗？”

我愣了一下，“湛洺，我不会做你的妃，你应该很明白。”

湛洺却淡淡道：“不做便不做罢，太极殿没有你，空落落的。”说着，他看向了我脚边的桶，“你不该呆在这样恶臭的地方，是我冲动了。”

我挑了挑眉，有些不可思议，顺着湛洺的目光也看向那个带着恶臭味的恭桶，“是啊，有哪里会比太极殿更舒适呢？你若是真的想开了，伴你身旁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儿……有些孤独。”

湛洺唇角露出了一丝弧度，漆黑的夜似乎都明亮了些，“那，明日朕就让源成接你回来。”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便道：“能不能，让婉清跟我一起走？”

湛洺蹙眉，“谁？”

“被家里抵债来的一个小丫头，单纯可怜，若是我走了，她想必也会被欺负。”

湛洺冷笑道：“这宫中受欺凌的宫人数不胜数，若是你遇见一个，就要我收留一个，太极殿成什么了？这是她自己的命数，你管不了。”

我咬了咬唇，“一个。”

“什么？”

“就她一个。日后他人，我不再管。”

湛洺看着我的脸，月光中透着坚毅，僵持许久，他才叹一口气，“下不为例。”

翌日，源成大早便来到了浣衣局。作为御前总管，源成一到，浣衣局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宫人们立刻不敢轻举妄动，齐刷刷地站在队伍中，等待大总管发话。

“皇上有旨，青空姑娘御前犯错受罚日子已到，咱家奉旨将青空接回太极殿。”源成的模样威严无比，跟在我面前时判若两人，颇有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你们这儿，哪一个是叫婉清的奴婢。”

婉清吃了一惊，可能她也没想到，御前总管竟知道她一个浣衣局小婢女的名字。

“奴婢是……”

管事姑姑见源成突然喊婉清名字，不明所以，忙陪笑道，“源总管，婉清这丫头是冲撞了哪位贵人吗？若是如此，奴婢定会好好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