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蜗居，大门一关切断了蓝媚汹涌的委屈。明明轻轻叹气，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情绪，安排起东西的归置摆放。
“蓝媚，把碗放水槽里用小苏打洗干净倒扣在碗篮里，然后把你的新毛巾用香皂洗干净晾起来。”
“你喊我蓝宝好不好……”蓝媚的声音像小猫一样在明明背后细细响起，她从购物袋里掏出碗碟，捧去厨房。
“蓝宝……有点小恶心啊。”明明放下新买的酱油，看向蓝媚如实地说。
“你就喊我蓝宝。你看我一下子离开家，没有亲人，刚刚失恋，就不能喊我一声亲热的嘛，蓝宝……我爸妈和兰姨这么喊我，你就喊一喊，让我感觉好像还是在家里。”蓝媚低头洗着碗，洗碗巾捏在手里，心里多少有些感伤。
明明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仿佛那里有嫌弃二字：“蓝宝就蓝宝，我就当喊猫。”
抱着酱油、腐乳和肉，明明拿进厨房放进橱柜里。
“衣食住行，眼下你吃住有着落了，行嘛暂时也不是大问题，就得想想穿什么了。我衣服不多，可不够两个人来来回回地穿。”明明一边将晚上打算做的菜泡在水槽里，一边盘算蓝媚接下去需要添置的东西。
“你买衣服的地方，带我去。”蓝媚的声音从半室里传出来。她习惯回到家里迅速换成家里穿的衣服，无拘无束地晃荡。明明一共两套睡衣，此刻的一套穿着蓝媚身上。
“你知道我买二手衣吧？大小姐蓝宝？”明明有点诧异。妈妈知道自己买二手衣时不知在她耳边啰嗦了多久，只是因为喜欢精良的做工和上乘的质地，天知道自己也是克服了很久心理障碍，学了很多挑选的技巧，幸好，至今踩雷不多。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好几个名牌二手包呢。国外卖得又不便宜！”蓝媚穿着齐整后坐在地上，端起水杯给自己倒了半杯水，自己喝起来，“我还挺好奇的，上海居然有二手店，在哪？”
“怎么没有？挺多的，装修好的卖很贵，很多货品是老板国外带回来的，没什么装修的卖得便宜，好好挑可以找到好东西。就是——环境有点一言难尽。我是不嫌弃啦，你肯定受不了。”明明笑起来，买到心头好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可能比男人的恭维更能获得持续并高涨的愉悦。
“那走啊，明天一早吧？”蓝媚有点小小的雀跃，是啊，逛街谁不喜欢呢，特别是去逛从没在上海逛过的二手店。
“人家十点开市，不着急。早餐吃什么？”明明拿了浴巾和衣服去浴室，没有窗户的浴室传出闷闷的回音，“你要是不挑啊，明天我们就吃白粥配腐乳吧，我煎鸡蛋给你吃。”
“好啊好啊，你做什么都是好吃的。”蓝媚甜甜地回应。
“那你去淘米，半杯米就够了，记得用淘米篮淘。”浴室里响起水声，明明洗着澡安排蓝媚淘米。
蓝媚顺从地淘米，“我发现我自从来你这儿了以后我会做家务了。”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用浴室门口的擦手巾擦干淘完米的湿手。
“只有你这么大了什么不干，我的大小姐。”明明擦干身穿好衣服，往四肢涂上乳液，“再说你离会做家务这几个字，还差得远，你想做我可以教你。”说着轻轻笑起来，真的不介意有人分担生活中的琐事啊。
“去洗澡吧，明天还要给你去买点贴身的衣物，你试试看能不能用信用卡再提点钱。”
“不是说够了？”蓝媚张着小嘴诧异道，刘海散在脸上，眼神里有一点点惊慌。
“可是你没有工作啊。”明明无情地说出实情，“你就打算一直在我家里窝着？不找工作，不找朋友？每天只见到我和小区里的人，很无聊吧？”摊手看着蓝媚，脸上并无一点点的同情和刻薄，只是像在讲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陈述事实。
“我想……我可以找工作的。”左手搔搔脸，又缩了缩鼻子，蓝媚尴尬而不失窘迫地发现自己是第一次面临生存问题。
“明天再想吧，你快点洗了睡，明天去买衣服顺便一起想想以后怎么办。”明明打了声哈欠，困顿中躺下。
“刚好我洗过的衣服干了，明天可以穿着香喷喷的衣服去逛街。”蓝媚雀跃的声音在半室中响起。
这个天气不必开空调，关上纱门将门和窗开着，穿堂的凉风拂去一身疲惫，浑身松软下来。
浴室里重新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蓝媚在洗澡。夜渐渐浓起来，窗外可以听到四邻遥远而零碎的话语声，和马路上飘摇而过的车水马龙。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来，投在明明的脸上照着她微睁的眼。在困意袭来前，明明有点恍惚地想，蓝媚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安西路上有一片密集的小店，挨着东华大学。这个学校的服装设计和模特专业非常出名，时常能看到穿着别致的年轻男女在这一片小店里穿梭。
走得近了，可以看到小店里密密麻麻或挂着或堆着不分四季的衣服，间或有那么一两家卖皮具的店面，玻璃橱柜里散乱着各色皮鞋和包袋。早上的十点钟，这里刚刚开始有人影穿梭，“格拉格拉”一间间商店的卷帘门在冷清慢慢褪去中打开。
明明拉着蓝媚熟门熟路进到一家店里，老板娘刚刚开门，见明明来了熟捻地招呼：“小姑娘，来了新货了哦，自己看。”手指向门口的一排衣架。
不用明明指点，蓝媚一个健步往前冲到衣架边翻看起来。衣架上挂着七八十年代式样的衬衫和连衣裙，颜色多是藏蓝、黑色夹杂少许亮闪闪的花色衣裙。老板在地上打开黑色的包裹，扯出衣服的边角检查质料，边分拣边整理。店里笼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不好闻且陈旧过期了的洗衣液，应该是二手衣处理过程中残留的气味。
“这件很棒啊，明明你看。”蓝媚兴奋地扬着手里的一件衬衫连衣裙，白麻的面料，触感有筋骨，“也是我的尺码！老板多少钱？”
“你不多看一下？纯麻的料子要熨了穿，你会熨吗？”明明在看手里的一件高腰阔腿裤，随口应道。
“小姑娘眼光很好的，这条裙子好的很。连衣裙一律都是40块，你选好了一起付。”老板是个烫着满头大羊毛卷的中年阿姨，微胖的身上穿着羊皮和毛线做的黑色大斗篷，嗓门大而爽利。若是配上一支烟，就浑似周星驰电影里的包租婆。
“老板，这条裙子我要了。”门口的光线被挡住，进来两个高个子女孩，一个留着长长卷发，穿着露腰大摆裙的女孩子看着蓝媚手里的裙子开口跟老板说。她眉眼细细，神色淡然，单手叉在腰间，四根手指长长地扣在腰上，生出一股惊心动魄的妩媚。
“宋妹妹，今天怎么来了？我刚好进了货还在理呢，好货多得不得了。”老板急急上前，开口招呼这一来就强要买蓝媚想买裙子的姑娘，生意人刻到骨子里的圆滑，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客人。
“不是我瞧不起人，这裙子的由来还真只有我清楚。”姓宋的姑娘开口就是直愣愣的烟火气，“川久保玲还没有出名前的作品，老板娘，你可真卖便宜了，我愿意出400买下来。”
“哪里就是川久保玲的款了？你当我没穿过吗？”蓝媚一激就两眼瞪圆张口而出。明明轻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上前半步微笑着说：“我猜是学设计的学生吧？到底是比我们懂得多了。不过啊，张老板做生意一向是讲规矩的。价格已经定了，衣服我们也是先比你看中要付钱的。都是老客户，大家就不必坏了张老板的规矩吧。”语气未有一分低下，也未有一分娇气。
话毕不再多说，只拉着蓝媚将衣服收好付钱给老板，准备走人。
生意人哪有听到喊高价不心动的，但诚如明明说的，这里开店做生意的老板，各个都有说不清的门路，诚信和规矩是不可随便改的。张老板收下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漂亮又淡定的姑娘，心下暗赞她说话点到为止却句句在点上。
“哪里来的野丫头，倒是嚣张得厉害！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她穿着也不会有我好看，凭什么跟我抢。”姓宋的姑娘口不择言地叫起来，旁边的高个女孩拉了拉她的手臂，却惹得她怒摔手中的水杯，水溅出来，湿了地上还没有分拣整理完的衣服。
“我们只是比你早一分看中这件衣服，没有凭什么。这位美女，你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自然穿什么都是美的。但这么美生了气也是不美的，再说因为这件衣服害得地上这么多衣服遭了殃……”明明上前一步，直直看着眼前的肇事者，脸上的平静多了一丝裂痕，眼神里多了一丝火焰，“我建议你对老板的损失做点补偿。”躲在她身后的蓝媚不由得牵了牵她的衣袖，嘴角紧紧抿起。
“啧啧啧，打抱不平也要颠一颠自己的斤两。”宋已是火了，甩开拉着她手臂的女孩，将手抽出撑在玻璃门框上，眉毛竖起，声音高而尖利地喊出来，“想走没那么容易，把衣服和钱留下。”
“哎哟，哪里需要什么补偿！我刚好把这些衣服晒一晒，免得老有人说我衣服有味道。好了好了，都别说气话了，张阿姨今天刚开门就开张了，很开心的。”老板一脸笑地拉住门口的宋，把她往里带到小小的收银台旁边，将她按到马扎上，“小宋啊，这个姑娘也姓宋的，你们是本家哎。衣服真的今天是卖给这个小宋的朋友的，她一进来就看好了跟我说的。喏，别的不好说，张阿姨的衣服啊，是这市场里最最别致的，我昨天刚整理出来一件chole的裙子，小宋你穿肯定好。”
“婉晴，天呐，有chole啊！”陪着宋来的姑娘低低尖叫起来，细白的手指轻捂住嘴角，说不出的俏丽，“先别管川久保玲了，看看chole吧。你穿白也突不出你的春夏型人的优势，你忘了教授昨天讲的了么？”这姑娘看了眼蓝媚，将嘴角往门口轻轻一努。
“张阿姨，我们先走了，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下午有时间还过来，帮你晒衣服。”明明见状不愿久待，也不跟宋婉晴多话，带着蓝媚跟老板道完别出门去。
走出不多远，蓝媚拉住明明，一万分好奇地打量还有点气鼓鼓的明明：“我说，虽然咱们认识没多久，可是我觉得你啊，就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今天怎么会帮我出头，还让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十三点赔钱？啧啧啧，太不像你了。”蓝媚已经把刚刚碰到的不愉快抛在脑后，就像一条只有三秒钟记忆的金鱼。
“我只是讨厌她欺负人。”明明眨眨眼，还有点气的脸上终于没有绷得那么紧了。
“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明明顿了一下，“我妈妈在我老家最热闹的市场里开店卖衣服，也时常被欺负。我那时候小，恨得不得了却什么也帮不上。”
“哦……那你妈现在呢？”蓝媚放轻声音小心地问道。
“退休不干了，还好店面是买下来的，现在转租出去当房东，还比她自己卖货挣得多。”明明悠悠叹了口气，“还是自己没本事，一直想把他们接到身边来，你看我，自己都过的紧巴巴的。好看的衣服那么多，却没有我买得起的新衣服，只能买旧衣服过过瘾。”
“错了，旧衣服怎么了？你看看，我这件还是正经八百日本市场流出来的货，瞧瞧，有店家收货的标记呢，这个呀证明这件衣服是正规渠道收的，正规流程清洗消毒过的。”蓝媚得意地将刚买裙子里侧的纸标显摆给明明看，“比日本买还便宜，我的大宝贝明明。”
“这样啊！我以前买的衣服好像好几件也都有的呢，哎，你怎么懂这些？”明明端详着手里用订书针订在衣服里侧洗标上的小纸片，还有几个印刷体的日文。
“嘿，我爸的女朋友就喜欢去日本买东西，每年都得去个两三次的。我跟着去血拼过几回，最喜欢东京的古着店啦，这种标日本正规的古着店常见。”蓝媚皱皱鼻子，孩子气地朝明明做鬼脸，“等那两个讨厌鬼走了，我们还回那家店淘一淘。”兴奋的眼里闪着小星星。
“去逛逛那边，我还没逛过。”明明拉着蓝媚拐进一家深蓝色玻璃门的店，在市场的最角落。
店主留着弯弯的小胡须，戴一副圆框玳瑁色眼镜，一丝不苟地戴着机车帽。进店时候，老板抬头看了眼两个生面孔，并没有停下往烟斗里填塞烟丝的动作，也并没常有的寒暄。
店里用深蓝色的丝绒布挂满了墙壁，衣服没有像其他店一样满坑满谷地堆在地上、挤在衣架上，而是错落地挂在突出于丝绒布上细小的挂钩，不仔细看以为衣服浑然与背景融为一体。墙面上的衣服无一例外是考究的礼服，显出跟这个市场格格不入的精致。丝绒墙面的对面摆着一个别致的玻璃衣柜，挂着一排长短不一的黑色和深蓝色呢子裙。衣柜的上方墙面上挂着一架古筝，古筝旁边做了博古架，架子上满满种着妖娆蜿蜒的绿萝，店里细细又飘渺地弥散着听不出调的曲子。身后的玻璃门在两人进门后自动关上，彻底将市井气关在门外，屋子里开着柔和的冷气，不冷，但明明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蓝媚的下巴从跨进这家店开始就没有合拢过，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没见过如此暗黑系高级感的二手店，分明是一家置身于闹市区里鱼龙混杂的二手店集市的小店，却有让人站在当中强烈的局促不安。
“老板……衣服卖吗？”蓝媚看着纹丝不动的店主，试探着问出了一个蠢问题。
“看情况，想卖就卖。”老板依然低头塞着烟丝，毫无波澜地算是回答了蓝媚的问题。
明明拉了拉蓝媚的手，下巴朝门口不着痕迹地一扬，用眼神示意蓝媚赶紧走。
蓝媚拍拍明明的手背，往前一步随手从玻璃衣柜里取下一条百褶格子长裙问道：“这条裙子多少钱？”执着地拿到老板眼前。
烟丝终于填好了。他拿起烟斗在桌上磕了磕，慢条斯理地打开火柴盒抽了一根长长的火柴，划出火花点燃烟丝。用力吸一口气又慢慢松开，吐出一个烟圈。看也不看蓝媚，懒懒地答道：“你想买的话500块，burberry黑标的羊毛裙。如果是她买——”他用烟斗指了指明明，“那跟这市场的行情价一样，40块。”
“凭什么？！”
“啊？”
蓝媚跟明明同时诧异地喊起来。
“我的规矩就是看我愿不愿意。”他并不多说一个字，将座椅背转过去，只留下一个戴了帽子的头顶给两个面面相觑的姑娘。
“那……打扰了。”明明说完就想拉着蓝媚离开。
“我是认真的，你可以40块买下刚刚那条裙子，尺码应该合适。”老板在已经转身打算出门的明明背后说，声音清冷而干脆。
“我不……”明明还未说完，蓝媚马上接口：“好，我们要了。”马上从双肩包里掏出现金塞给老板，回头用眼神横了明明一眼，用口型打哑语：“你傻呀！”
“让她递给我。”老板慢条斯理地吸着烟斗，并不看蓝媚伸过来的钱。
明明内心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是理亏，本能并不想靠近这个奇怪的老板。
蓝媚不由分说推搡着明明往老板那边去：“好明明，这么划算买下来吧，不买会睡不着觉的。”明明一脸纠结，眉心皱起一条川字，轻叹口气从包里掏出50块钱，伸手递向老板。
老板终于转回身抬起头，手指抚着他的小胡子，眼神灼灼看着明明，低声吟了一句听不真切的话。随即站起走过来，立在她面前低头端详她的发顶，形成一个诡异的场景。
明明内心涌起的奇异推到了顶点，她微抬起头斜向上看着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干干的喉咙挤出来：“给你钱。”又将拿钱的右手往前送去。
老板收下钱，却还是不动丝毫，依旧定定地看着明明。
“我是阳锦明，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又回到刚刚坐着的桌子前，打开一个精巧的抽屉，摸出来一张深蓝色带着细闪的名片，“拿着它，你会有用的。”不容拒绝地递过来，明明似呆住一般乖顺地收进钱包，又将钱包好好放回包里。
站在一旁的蓝媚一把拉过发呆的明明，又伸手从旁边衣柜里将买下来的格子裙收下来，不由分说往门口冲去。
老板却拦住两人的去路，慢条斯理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十块钱递给明明：“找钱拿好。”说完错身打开店门让在一边，对着明明补了一句，“裙子已经处理过，正常洗一遍就可以了。记住，我是阳锦明。”
站在店外的路上，初秋的大太阳猛烈地投在两人身上，从店里带出来的寒意渐渐消散，旁边喧闹的市声冲淡了明明心头森森的异样。
“我是不是在做梦？”明明睁大眼睛回身看了一眼这间精致的小店，有点茫然地问蓝媚。
“他是想泡你？”蓝媚用手垫起下巴，饶有所思地看着明明，“可是我又觉得不像啊。”
她打量手里的裙子，翻来覆去看里外的细节：“啧啧，真的买到宝了！这么考究的做工，真真的巴宝莉啊！”
“我不想逛了，我要回家。”明明还是有些失神，想快点回家躺一躺，是不是自己最近睡得太少，少得出现了幻觉？
“你脸色不好先回去吧，诺，把我的裙子也带回去，我还得去刚刚那家店买几件，还要买身睡衣。”蓝媚掰掰手指数了一下自己的待办事项，看了一眼明明，“我带了钥匙，你不用管我好好休息一下，晚饭我来想办法。”
明明蹙起眉头，似怀着满腹心事踱到市场门口。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声之嘈嘈让她恍然回到人世间，定了定神，掏出包里的钱包，又从钱包里抽出那奇怪阳锦明的名片，上面写着“解忧胶囊馆阳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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