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艳两眼发黑，只觉耳边劲风猎猎，胸闷难当，天地旋转，全全不受控制。速度越来越快，心口越来越紧，仿佛立刻要爆裂。最后，只剩一股执念死死抱住妹妹。

六十息后，一个灰点以极度正要碰撞水面之时，眨眼间灰点化作绿点，“咚”的一声鼓响，响声向四面传出，在山谷间来回缭绕。一朵白色的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向半空，渐渐散开，随即化为细雨，落在水面。此时，水面只剩下一个极小的漩涡，以漩涡为中心，向四周一圈又一圈的荡漾开来，直至两岸。

这个绿点居然是一团绿气，由一个龙图腾所化，紧密包裹这对小女孩，但那绿气一撞水面立刻消散。

又是六十息后，只见那水面浮出一个灰点，向谷底中心的八十丈小岛游来。

从数百丈高空跳下，若是没那绿气护体，就算是落在水面，只怕也是粉身碎骨。若是换作常人，断不敢如此疯狂。

这，就是欧阳艳，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真真正正的走了一趟由生到死由死到生！

欧阳艳抱着妹妹爬上水岸，将妹妹倒卧在沙坡上，泌出肺内积水。欧阳茹浅浅的睫毛抖动几下，苏醒过来。见妹妹醒来，欧阳艳突感剥皮换骨般的全身剧痛，一个趔趄倒地。许是湖水击伤细嫩的皮肉。

“姊姊，姊姊…受伤了？”欧阳茹声音焦急。

“你没事便好！”欧阳艳嘴角一丝微笑。

“这是哪里？”

“不知名的谷底。”

“这么深，你怎生下得来？我…”

“当时你吓昏了，那姓尹的坏蛋毒手太快，我别无选择，只有带着你飞下来。命大，都没死。”欧阳艳格格一笑，笑里带傲气。

“不知那姓的尹坏人走是没走？”

“我趁机杀了那姓杜的，那姓尹的本来胆怯多疑，见我们跳下这深谷，他定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他们本来在逃命，我断定他早溜了。我想这深山深谷反倒安全些。”

“若如此便好！现在我们是上不去了，只可惜了我们辛苦一个月打来的野味…”

“傻丫头，就想着吃。”欧阳艳弱弱的爬起来，端详着这眼前丛林茂密的小岛，若有所思。“妹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玄女湖畔烧木屋时，上空有一个绿色龙图腾？刚才在我们落水的刹那，我隐隐感觉到也有一个龙图腾。这倒底为何？”

“记得，我也有感应。但我那时还是昏迷的，为什么也能感应到？真是怪异！”

“这对绿色的玉剑救过我们好几次了。现在看来，我们在木屋时没被灭杀掉，定也与玉剑有关。当时爹只道‘伏案不能动’，我想他老人家是知晓这剑的来厉和作用的。但我在整理爹的遗体时，没发现他身上有龙的图腾。我两岁时见过娘，但印象已经模糊得不能再模糊了。跟了爹后，再没见过娘，也没听爹提及。我问过几回，可都被爹搪塞过去。爹在族里时，族人都称他‘欧阳老头’，名字都没有，太过古怪。只是在一个秋天的深夜，偶然听得爹暗自伤怀的说‘唉，弟子何时再见师尊’。爹所说的‘师尊’是何许人？…难道？难道我并非爹爹亲生？难道我们并非亲姊妹？”

“姊姊…”

“妹妹，我这般想法，也觉荒诞。我以前见族里的老人常用‘融血证亲’的方式来认别外来的人是否本族后裔。我想也用这方法来印证我的疑惑。你可愿意？”欧阳艳面露为难之色。

“若我们不是亲姊妹，亦或我们是亲姊妹而非爹所亲生，姊姊该当如何？”欧阳茹神色紧张。

“你仍是我欧阳艳亲妹妹！爹仍是我爹！！”欧阳艳斩钉截铁。

欧阳艳在细沙上掏出一个碗的深坑，右手在身上摸来一张山羊皮，去右湖边包上一包水，镶嵌在沙坑，道：“这张山羊皮是我五岁时，第一次狩猎的战果，爹把这皮浸酒风干，奖赏给我，所以我特别珍惜，贴身带着。今天，我把它当成一口碗，以水引酒，融血证亲！”

这张山羊皮，不知道以什么特殊制作，当包上水时，当真有淡淡酒香。

欧阳艳姊妹，左右肃然而立，左手紧握一寸绿玉剑，剑尖划过右手中指指尖，各自同时滴下三滴鲜血。

六滴鲜血在水酒中，顿时万千血丝，慢慢相互渗透缭绕，完全融合。

欧阳艳目露喜色。妹妹紧张的神色立时烟消云散，长呼一口气，面如桃花。

但，就这时，异象出现。灰衣姊妹两俱是一怔。

只见那包血酒突然变成绿色，中间开始转动，越转越快，形成一个绿色漩涡，越转越深。漩涡分出两股吸力，灰衣姊妹俩手中的玉剑脱离，被吸入漩涡，化成绿气。此时，山羊皮被带旋转，融入漩涡。转动还在加快，直到光线扭曲，结成一个绿球。此球骤然升空，在半空轰隆炸裂，化作红、橙、黄、绿、蓝、紫、白、银、金九条光芒。闪电间，这九条光芒缩卷成九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光球又轰隆炸裂，幻化出无数的彩色符文。这些彩色符文一个一个以雪花飘落的速度，凝聚成一张白色锦帛，一沉一浮地落在沙石上。

灰衣姊妹，手心泌汗，目光惊惧。此生从未见过这等变幻，呆呆良久，神志稍稍清晰。

“这…这…”欧阳茹口舌结巴，说不出话来。

欧阳艳轻轻走向前去，一看，傻眼了。

“妹妹，快快过来。这上面竟有字。”

只见那白色锦帛上一列列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余，欧阳漠视，盛晋国玄龙宗宗主……两千岁得道侣杨静，生长女艳，两年后生次女茹。茹刚出世，余冲击成婴后期八层失败身受重伤……大弟子冯有章趁机挑起玄龙宗内斗，杨静殁于冯手……余以六股神念祭炼成两柄绿玉剑保二女平安，交于刚入宗数月的关门弟子欧阳雄，命其带二女去尧汉族藏身避祸……绿色龙图腾……

余祭炼经书七卷于剑中：筑基，聚丹，成婴，铸鼎，战劫，化仙共七卷。

……

二女若有仙缘，此二女必以六滴血融合，知余之意……特留经书七卷，以尽父母之责。

欧阳艳读罢，黯然神伤，全身疲软，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胸口，四肢不能动弹，口中喃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尧汉族为谁所灭？养父为谁所杀…”欧阳艳又陷入迷团中。

妹妹识字少点，但也明白了大意，泪珠落在锦帛上，锦帛竟遇泪消逝不见。

“姊姊，如何打算？”

“天地间真有仙人！仙人，我要成仙，我要成天！！”欧阳艳一声嘶吼，夹着仇怨的嘶吼。

“仙……”欧阳茹内心复杂，道不清是喜是悲。

此时，旭日东升，一束束阳光斜射，直透这黑山谷底的浓雾，七彩的雾气光环甚是美丽。

只见欧阳艳，竹箭搭弓，弓如满月，呼的一声，箭入水底，箭羽左右几晃。欧阳艳拔起竹箭，竟是射中一尾青鱼。

欧阳艳取出火石，生起熊熊篝火。姊妹俩吃过烤鱼，不再肌肠轱辘。

欧阳艳领着妹妹，七拐八折，来到这方圆八十丈的小岛中心，中心有一棵十人合抱的松树，松皮油渍欲滴，树高十丈，枝长叶茂，遮天蔽日。树荫下百草不生，一层又一层的枯黄松针，踩上去滑软如泥。

“好地儿！”欧阳艳说道，心潮澎湃。

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左手母指弯向手心，四指伸直，做出掐诀式；右手食指压在母指下，三指伸出，做出弹指式。双手悬空双膝，深吸一口气，分成三段，一段一息呼出，二段二息，三段三息，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欧阳茹倒也学的有模有样，神色激动，难以自已。

这便是经书所述的筑基前期一层，聚三花五气于丹田。三花者，精气神；五气者，五行是也。

突然，沙的一声，一个松球落在欧阳艳前方。不知何时，两丈外一只红毛矮尾，蓝眼深陷的小猴，暴出满口黄牙，吱吱乱叫，正依样画葫芦的打坐吐纳。这个松球就是小猴所掷。

“小猴，滚开！”欧阳艳喝道。

小猴抓耳挠腮，纵身一跃，竟跳到欧阳艳的左肩，吱吱作响，撕扯衣襟。欧阳艳右手一掌，向小猴掌去。哪知小猴向左一闪，落在妹妹欧阳茹头顶。欧阳茹小脑一摆，小猴又跳到二人中间，伸腰向后一个金斗，翻到二人前方一丈外，继续打坐吐纳。

“泼皮小猴，扰乱我吐纳，再不滚开，我一箭射死你！”欧阳艳怒道。

“姊姊，这小猴倒顽皮，却也可爱，不如留下。”欧阳茹笑道，顿生爱惜。

“也罢，只要不捣乱便可。”

闲时，姊妹俩打鱼，小猴跟着，偶尔放走几条，欧阳艳训斥几句，小猴不再放生；但采摘野果，是小猴的绝技，时时得到姊妹俩的夸赞，小猴乐滋滋在她们身上摸来抚去。她们相处好不融洽。青鱼做成鱼干，野果风成干果。

三个月悄悄过去，已是隆冬。黑山谷底，四季如春，生机盎然。谷外却是冰封林野，白雪茫茫。

这一日，正在吐纳的欧阳艳，体内忽然有一丝热流在七经八脉运转，仿佛千万个针刺，痛痒难当，当即有一丝寒流，全身倒转，与热流相互抵消，痛痒不见，浑身舒坦，神采奕奕，目光明亮。

欧阳艳，长吁一口气，道：“吐纳三月，终于有感一丝游气。”

这热寒二流正是纯化凡体的五行之金气，标志着欧阳艳已经进入筑基前期一层的炼气之始。筑基前期一层小成，行走轻盈。若中成，可调动体内之气幻化成攻击物事，可飞行数百息，那尹凡就是前期一层中成。若是大成，可任意飞行；若是圆满，可施展任意小仙术。

欧阳艳忖道：“经书云：‘精充则气足，气足则神旺’精，生机之根本；气，根本之动力…根本？对，天地之根本，才有源源不断的生机。但这天地之根，是何物，又如何可得？”

正在湖边剥松子吃的小猴，倏地扔掉松子，吱吱唔唔慌慌张张的向姊妹俩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