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安静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柳文昊平举双手，有些喧闹的教堂里又重归安静，“首先，我很感谢各位能够出席我和染若的婚礼，也谢谢大家平时在商场上的照顾。其次，我想感谢我的女儿。感谢她能够原谅我，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说着，柳文昊看了正安静地站在一旁的柳昭一眼。

柳昭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自己，感觉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自己身上，她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洋溢着说不出的微微感动。

柳文昊将视线从柳昭身上移开，继续说了下去：“接着，我想感谢我的妻子，染若。感谢她在我生病的期间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并且不计前嫌，答应再次嫁给我。我很想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对她说一声：谢谢。还有，我爱……”

话还没说完，柳文昊却突然笔直地向后倒去。

“文昊？你怎么了……啊——”马染若连忙扶住柳文昊，可由于冲力过大致使两人拉扯着一起倒在了地上。坐起身，待看清楚后，她本来惊疑的表情变成了满脸的惊恐。

只见倒下的柳文昊左胸前有着一大块突兀的血红，而他本人脸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所造成的。

“叔叔！”乔蓝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上前查看，看到眼前的情况，也不禁脸色一变。

“他中枪了！有杀手！”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发出一阵尖叫，顿时，教堂里混乱一片，连神父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中枪……还呆愣在原地的柳昭终于反应过来这个词代表着多么严重的一件事，连忙朝柳文昊倒下的地方奔了过去。

柳文昊的脸色苍白无比，身下也逐渐形成了血泊。而地板上血液的增多也代表着他的生命正在渐渐流逝。

马染若已经昏了过去，乔蓝则拼命地想要帮柳文昊止血，可惜都是徒劳无功。

“爸——不！”呆愣了一会儿，柳昭猛地跪倒在地，抱着柳文昊逐渐冰冷的身体哭喊着，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赶来的苏灼众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惊呆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一枪非常准确地打在致命部位，柳文昊活不了了，这是谁的心里都清楚的事实。

“好久……没听见……你叫我爸了……”仅存有一口气的柳文昊抬起手，轻轻地摸着柳昭满是泪水的脸颊，“这样……也好……毕竟我也……活不长了……”

“不……不！”柳昭紧紧地抱着柳文昊，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字。

“好好……照顾你妈妈……我……爱你……昭昭……”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柳文昊像是解脱般一脸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手轻轻地从柳昭脸上滑落。

“爸……爸……”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柳昭试探地叫了怀中的人几声，可听不见有人回答。

这时，往事突然像潮水一般涌上她的脑海。

“爸爸，为什么你的小指头要这样弯着呢？”小时候的柳昭，扎着小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柳文昊身后，疑惑地看着父亲不自然弯曲的小指。

“昭昭不记得了吗？以前你总是这样跟在我身后，手总喜欢拉着我的小指头。这么多年了，爸爸也改不掉啦，昭昭要不要和以前一样拉着？”柳文昊弯下腰，温柔地向小小柳昭伸出小指。

“不要！我长大了，要跑到爸爸前面才对！”小小柳昭骄傲的一仰头，小跑着跑到了柳文昊前面，“爸爸，我跑在你前面了哦！”

本想得到赞赏，可回过头，映入柳昭的眼帘的却只是柳文昊那带着点失落的笑容。

“爸爸，我想要那条鱼，你抓给我嘛。”坐在小船上，柳昭轻轻摇着柳文昊的手撒娇，眼神一直瞄着湖里的鱼。

“昭昭，这里是禁止打捞的。”柳文昊无奈地看了一眼柳昭，示意她看湖边的指示牌。

可柳昭却并不买账，仍然任性地一直说要，就算马染若轻声细语地哄她也丝毫听不进去。没办法，十分宠爱柳昭的柳文昊只好妥协。

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这边，柳文昊将袖子挽高，看着一直在他们这条船边流连的那条有着美丽斑点的鱼，弯下腰准备佯装抓鱼把鱼赶跑，然后告诉柳昭他抓不到。可谁知柳昭由于感兴趣所以跑过来想看着他抓，导致的结果就是船失去了平衡，向着两人的这边倾倒。

柳昭因为被马染若一把拉住所以没有掉进去，可柳文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并不懂水性，在水里扑腾了许久，最后还是被救生员给救上来的。

得知了柳文昊没事，马染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在岸边呆呆等待着的柳昭看到湿淋淋的柳文昊的狼狈模样，终于回过神来似的看着他，然后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笑着笑着，柳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跑过去，搂住柳文昊的腰嚎啕大哭。

低头微笑看着紧紧搂住自己腰的女儿，柳文昊虽然冷得全身发抖，却没有挣开柳昭，而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恨你，你是魔鬼！”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后，看到柳文昊神态自若的走出家门，柳昭歇斯底里地朝着他的背影吼道。

那个身影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在他跨出家门后，不知哪来的勇气，柳昭跑过去想要将他推下楼梯——可是扑了个空。

“小心！”就在她即将要滚下楼梯时，柳文昊扑上前，翻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上了楼梯，可自己却跌了下去。因为是脑部着地，他的脑袋被撞出了一个血窟窿。

坐在楼道上惊魂未定的柳昭，在看到柳文昊躺在楼梯底下捂着脑袋的痛苦模样时，却快意的笑了。

一次，柳昭偶然去探望了柳文昊，看到他正在病床上熟睡着，脸色不大好。手放在胸口处，还压着一张照片。

将水果放下，出于好奇心的驱使，她轻轻地抽出了那张照片。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的手险些捏不住照片。

柳昭怎么都没想到，照片的主角会是她。那是她8岁时的生日照，镜头前的她坐在柳文昊腿上笑得天真烂漫，柳文昊也是一脸和蔼的微笑，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柳文昊一直都保留着这张照片吗，他……不敢再作多想，把照片放回原处，柳昭匆匆离开了病房。

一件件被柳昭刻意忽略的，柳文昊对她爱的体现的往事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爸，你不是希望我能这样叫你吗？只要你醒过来，我可以叫一辈子……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柳昭搂着柳文昊已经冰冷的身体，像梦呓一般轻轻念着。

“阿昭昭……”苏灼担心地上前想要扶起柳昭，却被柳昭大力甩开，“别碰我！我不信……我不信他已经死了，不信！”说完，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还不快去追！花颜延向乔蓝使了个眼色，然后与众人一起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刚才她已经联系了120，对方说很快便能赶到。

干得好。趁着人群混乱之际出来的陈丽珠，对着对面的大楼楼顶比了个嘴型。

站在楼顶边缘的人影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后便消息不见，不多时，陈丽珠便收到了短信：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

落款名为，无痕。

陈丽珠看着这条短信，愉快地扬起嘴角，随后随手便将手机扔进了垃圾筒。

“别喝了，你本来就不会喝酒！”找遍大街小巷，终于在中心公园的长椅上发现烂醉的柳昭的乔蓝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瓶。

“你是谁……我爱喝不喝，关你什么事！”喝的醉醺醺的柳昭已然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拿酒瓶。

乔蓝看着眼眶红肿，意识模糊的柳昭，心中不知是气是疼。生气的是她竟然如此的作践自己，心疼的是她此时的可怜模样。

“起来，我送你回家。”将酒瓶丢朝一旁，用强硬的态度将柳昭从长椅上拉起来按在自己的背上，乔蓝背着她向公园外走去。

回家？我不要回！本来迷迷糊糊趴在乔蓝背上的柳昭一听到这个词，突然奋力挣扎起来。她害怕回家，因为一回家，便会想起他，那个刚刚过世的男人，自己的父亲。

感受到柳昭的抗拒，乔蓝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知道了，你不想回家是吧，那我送你去旅馆，你先在那呆一晚，明天清醒过来再说吧。”

开了一间单人房，在前台小姐奇怪的目光之中，乔蓝将柳昭背到旅馆房间里。拧开床头的灯，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安顿好一切之后，乔蓝舒展了一下有些疲劳的身子，打算就此离开。

“别走……”这时，本来安静的躺在床上的柳昭突然伸手，紧紧地拉住了乔蓝的衣角。

乔蓝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爸，别走……”喃喃着，柳昭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又从紧闭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是自己想多了。乔蓝自嘲地笑了笑，任凭柳昭抓着，沿着床沿坐了下来，打算等她睡着了之后再走，然后对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思考起来。

到底是谁杀了叔叔？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对他/她有什么好处？

想了半天，乔蓝仍理不出一个头绪。而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他衣角的手已经松开了，改为双手环着他的腰，一个物体轻轻靠在他背上，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意识到这一切后，乔蓝不禁浑身一颤。其实他不是没有幻想过，他会在这里和柳昭发生什么——但这个邪恶的想法瞬间被他压了下去。

轻轻将环住自己腰的手掰开，身后的人顺势倒在了床上。乔蓝回头，凝望着熟睡中女生的脸。

柳昭的脸上布满泪痕，双眼像核桃一样肿，嘴里还在无意识的呢喃着一些他听不清的话。

发生这样的事，她一定非常难过吧……这样想着，乔蓝伸出手想要擦去柳昭脸上的泪痕。柳昭却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他措不及防地倒在了柳昭身上。

脸下的物体正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着，感受到自己的脸正埋在什么地方，乔蓝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这时，环住他脖颈的手慢慢放开，改为抬起他的头，双手在他的脸上不断摸索着，乔蓝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突然，一个湿软的物体堵住了他的唇。

吃惊地睁开眼，一张放大的通红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而堵住他的唇的物体，无疑也是对方的唇。

乔蓝感觉自己失控了。

右手按住对方的脑袋，使这个吻继续深入，左手轻轻解着身边人的衣扣。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管你以后会不会恨我，就让我遵从自己的心，放纵这一次吧……

台灯灯光逐渐昏暗，无尽的夜色遮住了一室的旖旎。

从未拉实的窗帘外照射进的阳光有些刺眼，本还想再赖一会儿床的柳昭被迫睁开了眼。

一张看了十多年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表情平静，呼吸轻柔，看起来还没醒。

一开始看到乔蓝，柳昭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们从小在一起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当她看到对方浑身赤裸，而自己也是同样的状态时，顿时不淡定了。

身体还传来微微的酸痛感，即使柳昭再迟钝，也知道她和乔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

柳昭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听铃声是乔蓝的。

感觉到身旁的人微微动了动，柳昭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还没睡醒。

“喂……哥。我在外面，什么事？你有事通知？恩，我马上回来。”

穿好衣服，乔蓝看了一眼柳昭，目光爱怜，虽然醒来时他有些惊诧于昨晚自己做出的事，但他……并不后悔。

幸好她现在还没醒来，否则就要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了。到时，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虽然闭着眼睛，柳昭仍感觉到乔蓝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生怕被看穿，她只能强迫自己表情放松，即使心里在大声尖叫着。

突然，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自己额头上，柳昭呼吸一滞。

乔蓝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轻吻了一下便离开，并没有过多的举动。

“我哥的语气不如平常，每当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多半得遭殃，我必须回家看看。好好睡吧……还有，对不起。”

听到关门声，柳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放松了一点。无力地睁开眼，柳昭看着身旁空着的位置，不知是愤怒还是难堪的情绪在心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