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八章李浩的托付

韩一一回家的时候真的是挤公交车回去的，正是上下班高峰，所以人很多，是真的挤上去的。周穗玉很看不屑韩一一挤公交车的做法，按照她的说法是时间就是金钱，挤公交车那是浪费金钱也是浪费生命。但是韩一一不这样认为，她还是挺喜欢坐公交车的，当然前提是人不多，有个位子坐。她可以坐在最后排，看着窗外的景物，然后构思着她的小说人物和情节发展，这并不是浪费啊——省钱、环保，脑子还可以一边工作，一举几得。

周穗玉对韩一一的金钱观很不解，她总是问：“你攒那么多钱干嘛呢？一不买房子，二不买车子，三不养男人，你就存着点钱等着留给你儿子用啊？”韩一一总是笑笑不语，她存钱当然有她的想法和用法。是的，在这个繁华大都市里，她的房子是租的，她的出行是公交车或者ｔａｘｉ，除了每个月定时寄给妈妈的，她的钱都摆在那一张张银行卡里。周穗玉和杨娟都说她是守财奴，一个女孩子存钱干什么呢？但是韩一一有她自己的打算，那，应该也是她的梦想吧，就好像杨娟的梦想是整天在爱花的海洋中沉醉不知归路，而周穗玉的是能和美酒美男做伴，畅谈共饮到天明。她呢，她当然也有自己的梦想，她所作的不过是向着她的梦想更近一步而已。

“穗玉，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一一吧。我本来想再去见她一面，好好谈谈的。可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去见她了……”李浩的脸满是沧桑感。

周穗玉接过那个精致的盒子，她知道里面是什么。以前大学的时候，这个盒子是一一保管的，里面装满了她和李浩的信件和各种纸条，照片。周穗玉心情复杂，她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再朝气蓬勃的男人，想起他与韩一一的种种，或许难过的伤心的都不只是当事人而已。

“好。我一定会亲手交给她的，你放心。”停了会儿，她又说：“李浩，好好对待素梅，她是真心爱你的。你和韩一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我以前挺不喜欢你，但好歹朋友一场，我劝你，不要再沉沦于过去的回忆之中，现在以及未来，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才是你最需要牵挂的人。”周穗玉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跟李浩说这些话，很让他吃惊，他笑笑，然后简单地回答说：“好的。我知道。谢谢你，穗玉。那我先走了，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再聚。”

看着离去的车子，再看看手中的盒子，周穗玉无奈地笑：李浩，希望你真的可以把回忆交给往事，好好开始你的生活吧。你应该幸福的。

站在公交车上的韩一一很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平底鞋和休闲服，所以即使是站着也不会太累，不怕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趁机揩油，不怕小贼因为她身上除了手机就没带什么贵重东西，而且穿着像极了没什么大钱的人。韩一一很为自己的明智而开心，什么时候都得好好算计算计才能在这个社会上站稳脚跟呢。

一个急刹车。车上站着的乘客摇摇晃晃，本来就站得不是很稳的韩一一这时更是把握不住重心，抓住吊环的手一下子松开就往身旁倒去。其实那么多人的车上她倒是不怕会摔倒的，只是如果碰到了别人，特别是一些不怎么友善的人，那后果应该会比较严重。

毫无意外地，韩一一后背被稳稳地靠住，身后的那人双手更是灵敏地扶住她的手臂。韩一一很庆幸自己撞到的是一个那么小心翼翼的人，因为背后那个人为了避免更多地接触她的身体而只是用有力的双臂扶住了她，而不是整个人挨上来。随后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小姐，小心。”

韩一一站稳之后，艰难地转过身，还没抬起头就说：“谢谢你。”然后她抬头，看见了那张在她看来很是稚嫩的却很是帅气的脸，带着灿烂的微笑，耳朵上还挂着耳塞。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那个大男孩朝她笑笑，回答。

韩一一认真地看了看他，是白色的ｔ—ｓｈｉｒｔ，牛仔裤，背上还有一个很大很鼓的背包，让人一看就知道还是学生，应该是接近了毕业的大学生。在公车上，彷佛也只有学生才会那么友善地扶住你然后对你粲然一笑。韩一一总觉得在苦苦工作中解放出来的人在坐车的时候脸上早已经是倦容，恨不得车上的座位全部都是自己一个人坐，脸上被社会锻造出来的冷漠让人看得寒心。

韩一一转过头，没有再说什么，她从来不轻易和陌生人攀谈，虽然说朋友都是从陌生人演变而来的。周穗玉曾经对她说，你一定是想在公车上遇到一段缘吧，算了吧，缘分这玩意靠不住，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我酒吧里钓上几条鱼吧。韩一一想起来都想笑，周穗玉对于男人，或者说对于有魅力的男人，总是一副饥饿的狼一样，但是她又总是一副将他们拒之千里之外的面容，用穗玉理论而言是：欲迎还拒，以退为进。

不过韩一一完全没有想过在公车上会遇到一段缘，如果真会有缘遇到，那也是很短暂的，聊天，说笑，然后——哦，到站了，下次见。于是下次就成为了遥遥无期的没有下一次。所以韩一一从来都不会在公车上在主动搭讪，那么有空的话用脑子好好构思下故事好了。

终于到站，韩一一很快地下了车，然后背后传来了声音：“哎，小姐，你也是在这里下啊？真巧啊。”她回头，看是那个愣头青学生在喊她。她善意地笑笑，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走了。巧吗？不会啊，同在一个站下车的人那么多，那岂不是她和那么多人都很巧了？还真是天真的小青年呢。

韩一一在楼下看到了周穗玉的宝贝座驾，然后加快了脚步。在门口看到了正在玩手机的周穗玉，她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个用包装纸包好的漂亮的盒子，地上堆满了装菜的袋子。

“哟，大小姐刚去过市场来着？怎么也像大妈一样提着菜过来串门啊？”韩一一边开门边调侃道。顺便把地上的菜拿进去。

“你说你多幸福，还是大小姐我亲自为你买菜。知道你肯定没吃东西，你这个懒女人要出去买菜了，太阳说不定都还不出来了。”周穗玉把包包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很熟悉地开了冰箱拿了瓶水就灌，毫无平日的优雅形象。她对着厨房里的韩一一说：“顺便帮人送一份东西过来。”

“谁那么大架子啊？还要劳烦您老亲自送过来。”韩一一放水准备洗菜做饭。

开了电视机，周穗玉坐在沙发上翻着时尚杂志，简单地说：“李浩。”

韩一一愣了愣，没说什么，继续低头洗菜。

其实韩一一有一手好厨艺，她做菜能媲美大酒店的师傅，这是杨娟的原话。只是像所有女人一样，没有人是喜欢整天下厨的。她只是懒，懒得去买菜，懒得去做菜，而且做菜也只是一个人吃，她不喜欢那样的感觉，那么正式地做了菜，在吃的时候才发现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冷清，所以韩一一很少下厨。只有周穗玉过来或者她们三个小聚会的时候才会很精心地弄几个小菜，酌几杯小酒。

而周穗玉是喜欢过来和韩一一一起弄吃的，其实说是一起，倒不如说是她买菜，韩一一做菜。她是连洗菜都觉得是天大的难事的人，所以简单一点来说，她周穗玉过来就是等吃的。韩一一总是不明白周穗玉为什么老喜欢往她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跑，放着一个豪华舒适的别墅不回去，就是喜欢和她呆在这个小小的一室一厅的出租房里。周穗玉的理由是——我就说喜欢你这里的乱和小，你看，乱得有个性，小得有温馨。在穗玉理论里，什么弯的都可以解释为直的，圆的也可以变为方的，只要她想，只要她这样认为。

一起吃饭的时候，周穗玉吃得很卖力，让韩一一看得很心惊，这个穗玉还真是懂事，怕剩下的菜倒掉太可惜所以拼了命地吃吧。韩一一狠狠地夹了挟菜塞进她碗里说：“没有人会相信周穗玉小姐在我这里是这样一副吃相。”周穗玉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在外面高贵优雅就好了嘛，在你这里还要装啊，那不是太累了吗？我就是图你这里随便所以才老是往你这蜗居跑的嘛。”

“哦，对了，李浩托我带给你那个盒子，摆在电视机旁边了。还要需要汇报的情况是，他昨晚在我酒吧里喝得烂醉，虽然也为我增收了不少，不过吐脏了我的一条毯子，打烂了我的一个杯子……”周穗玉还想继续往下说，被韩一一打断了：“穗玉，不要向我汇报他的情况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现在，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一一，你还怪他啊？其实他也是听值得同情的。”

“我没有怪他。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如果当年有恨有伤有责备，那么现在一切都随着时间而淡去了。”韩一一看着周穗玉很认真地说：“我是真的希望他和素梅能够幸福地过。”完了后又补充一句：“当然，我也努力让自己幸福地过。”

周穗玉还能说什么呢？一一总是那样说，但是她知道，一一已经怕了，已经累了，所以一一会那么小心翼翼地和每一位男人相处，包括那个沈安洛。她知道当年一一是那么深深地爱着李浩，如果不是素梅，他们应该是大家眼中最幸福的一对吧。周穗玉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坚毅眼神的女人，无奈。

送走周穗玉之后，韩一一拿着那个盒子，撕开包装纸。盒子上还清晰可见当年他们一起刻下的字“一浩”，打开盒子，里面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信纸，几张他们当年甜蜜的合照，还有最下面的一片已经干枯了的叶子。这片叶子，真的还在啊！可是，它已经枯得那样丑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