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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巴黎的日子》第1章 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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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大久,是在上海他张罗的出版秀上。

那场私人party,充斥着看似睿智的秃顶和所谓的美女作家们,还有老外——这些年在上海各式party中出现的老外越来越多,可他们不过是那些喜欢煽洋风的人手中的秀牌,也是自古以来上海滩上就有的旧物,并非新世纪的新玩意儿;而混迹中国能够频频露脸儿的洋人,也多是那些迅速通晓了中国关系学的人,对于中国文化,个个都能侃一通,但真正接触下来,才发现不过都是外表水滑内里无物的空心萝卜!

糜糜的灯色无聊地伴着音乐的节奏若有若无地对人眨着眼,略过这个人的身又飘上那个人的脸上;呵,从经过的侍应手里先截一杯酒端上吧,嘴里和这个人寒喧着,眼梢瞥着的却是另外的什么人……,party场上的每个人其实都不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大久甲级水平的标准普通话从东到西地响亮着,混着娇娃美女们的声音;她们都像妃子争宠一样地争取能得他的支持和关照,好为自己的文字争取再包装的机会,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呢!可我看他圆滑应付的样子,并不抱什么希望,也真不懂怎么过去自报家门——要是橄榄在这儿,肯定早上手了——便独在一个冷僻的位置,喝着东西,略略地作着盘算,希望他那浑实的大脑袋能扭向我这边。

正琢磨着,他却突然扭向我,暗浊浊中的一抹蓝色恰照到他的脸,那甜得发腻的笑竟惹我心里一动,突然想——和他恋爱,准会被宠坏!回心又笑自己——嘁!总喜欢和自己玩儿这种心理游戏!有谁又比得了杰瑞呢!

立时,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被他投过来的影子遮得严密妥贴。

他一只胖手摇着个红酒杯,用他小得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眼睛极快地瞥了下我的胸牌,礼貌地问:

“果子小姐还想用点什么吗?”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手里的冰咖啡只剩下冰了,而我嘴里还在嚼着一块。搁在以往,我会非常礼貌地微笑着表示感谢自己可以去取,但那时候橄榄的话突然在耳边鬼使神差地响起来——这样的男人恭维听得太多,需要刺激和挑战——于是我继续咯嘣咬冰,一边稍微扭转了头对着远处轻轻地说:

“还是冰咖啡吧。”

这当然是他没有料到的态度——热脸贴个冷屁股!他冲侍者一个手势“冰咖啡”,然后又扭过头来说:

“哦,喜欢喝冰咖啡的女孩儿。”他的笑样儿仿佛马上就要伸手去拍抚我的头发,就像杰瑞常有的动作,还要加一句——怎么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是女人”,竟有些切齿的恨——浓妆的自己看起来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娃么?这在我简直就是社交场上的大忌。

哈哈哈哈,他笑起来。

我瞥了他一眼,拿着成熟的强调说:“主人可是冷落了客人呀。”

“呵呵,抱歉抱歉,我们坐下来聊好吗?”他向手边的沙发示意一下,我心里一阵高兴。

“果子小姐什么题材?通常是?”他开始了话题。

“很简单”,我打趣地抬了下杯子说,“冰咖啡”,我开始露出漂亮的笑——希望别人帮你的女人如果开始谈正题了再浑身是刺那就是愚蠢了,如果你确认自己没有天使的面孔就要知道怎么笑得迷人——这也是橄榄教我的。

“你对《浮世花》这本书怎么看?”他的姿态,似在做一个圈套测试我。

《浮世花》?子秋荐我读的《浮世花》吗?还从未读起——不过,总不能表现无知,既他提到,定是好书,于是说,

“啊,相当好看的一本书,呃——我正要写一个,写一个类似的故事。”我开始胡说。

“噢?”上扬的语调,明显的兴趣,“有没有故事大纲。”

“还在构思”——只好大胆老脸接续,倒也没忘推销自己,“但我手头有几个完稿的短篇——”

点点头,他递我名片,“发到我邮箱里吧。”

……

就这样,我和大久认识了。他叫我“咖啡“,我叫他”大舅(久)”,熟了,闹了,我还叫他大舅妈。他像兄长一样唬我道——过了,你!我拿我胖胖大舅妈的照片给他看,他咯咯笑得像母鸡下蛋一样。

我真心感激大久,他帮我走上了梦寐以求的文学创作之路;我也当他是蓝颜知己,不避讳地让他知道我和杰瑞的种种,可能因为都是摆弄文字的吧,我常感觉他比杰瑞更懂我。懂又怎样?我又何尝不懂他呢!

静下来的时候,偶尔突然碰到对方眼睛,他总会趁机献上一种神情,让我的心倏忽变轻变晕;直到我临去美国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他终于忍不住说——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而且,俗一点讲,呃,我也是美国公民……

我离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低过头,浅浅地摆手。

这无关乎美国身份,这只关乎爱情。走到今天,杰瑞便是我的整个天,也只能是他,我的爱情信条是爱就要相信,尽管一些混乱和不安的东西常会冒个头儿就牵出一大片,丛丛杂杂扰得我心乱,但为了爱,我执着地心甘情愿着自己的幸福。

大久勉强点点头,讪讪地笑。

其时的一个胡说,竟真成就了我的一部小说,一个和《浮世花》类似的故事,每期在华文报纸《中美日报》周末刊登。

小说的连载,占去了我来美后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为她我寝食难安、衣带渐宽,其中的男男女女走到最后,已非我的愿望所能控制,好似有了灵魂般在我塑造的戏台上激动演绎,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连我自己都成了一个根本无法招架的傀儡导演,然而,是戏总归要收场,在被我最后强行拉上帷幕的时候,也就是在最后一篇连载完结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并郑重地加上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这句充分表达了编故事的人顾虑重重的话,现在也终于被我用上了。

故事要从我在法国留学时起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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