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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心擎玉画黛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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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这一忙活,倒真起到了作用。来年五月,贾敏果真有了身孕,如海自是喜悦非常,自此待妻子是越发恩爱不尽,不消细说。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次年二月二十六日花朝节之时,贾敏终于平安诞下一名女婴,生的是眉如远黛、肤若美玉、通身异香,便是这林黛玉了。

林黛玉长至六岁,已是如海为官所管辖地界姑苏扬州一带有名的美人兼才女了,如海夫妇自是爱若珍宝。偏因着贾敏身体不好,以致黛玉在其腹中时亦跟着受了一定影响,因此生来便有些儿天生的弱症,幸得这弱症并不严重,只要多加调养便可无虞。

就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共享着天伦之情时,贾敏却忽然身染重疾,百般请医问药之后,仍是无力回天,竟扔下深情的丈夫与年幼的爱女,撒手人寰了。

父女俩自是悲恸欲绝,尤其如海,更是恨不能追随爱妻而去,只考虑着爱女还年幼,又无人依傍教育,到底于心不忍,方忍痛苟活着罢了。

不想同年冬底,京城贾敏娘家来了书信,却是贾老太君怜黛玉年小,如海又公事繁忙,难免照顾不周,要接了她京里去过活儿。如海一想,岳母所言倒也在情在理,遂作速打点着黛玉上了路。

那黛玉先是百般不肯前往的,奈何其父百般劝慰,又承诺‘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一定打发人接玉儿家来’,方劝得她点头应允,并带了奶娘王嬷嬷并自幼跟随的丫头雪雁白灵,踏上了进京的船只。

父女俩这一作别,便是堪堪五载有余。直至前些日子接到如海来信,说自己病重了,要接黛玉家去相见,那贾老太君方百般不舍的打发了黛玉上路,又命了孙子贾琏全程陪同护送,再四叮嘱不能有一点子的差池,于是方有了这大冬日,贾府的船只出现在江面上这一出儿。

船行了半日,早又已是午时时分。贾琏正坐在自己的舱房里,与一个清俊的小厮狎昵调笑,——这贾琏原就最是个好色急性的,平日里在家有夫人凤姐儿及通房丫头平儿在,倒还算安分守己,偏如今身在船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一直得不到餍足,没奈何,便只能将跟随的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聊胜于无了。就有婆子进来道,“回二爷,饭食已准备妥了,是摆在二爷舱里,还是厅里?”

贾琏听说,不答反问,“林姑娘的饭可都送过去了?”

婆子笑道:“都送过去了,姑娘还让奴才向爷儿您道‘生受’呢。”

贾琏点头道:“如此便好。把我的饭就送到舱里来罢。”婆子忙领命去了。

一时饭毕,贾琏又觉着百无聊赖起来,胡思乱想之间,便想起黛玉的仙姿玉质来,不由暗叹,自己也算是那见多识广、“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人了,却仍是见一次黛玉,被震慑住一次,真真与未经过人事儿的毛头小子一般无二了。

只是黛玉虽美,却是那种娇弱的病态之美、超逸的清灵之美、不食人间烟火之美,——这许多的自然风流态度全聚了她这一人一身,又怎能不令人惊叹,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呢?也怪不得当年他那素来眼高于顶的老婆凤姐儿在初见了黛玉回来之后,一叠声儿的感叹称赞不绝了。以致他每常见了,都不敢直视于她,惟恐一个不慎,亵渎了眼前的人儿,倒不像是作兄长的见妹子,而像是凡夫俗子见到仙女下凡了!

不提这边贾琏的暗自感叹,西船舱内,彼时黛玉倒并不若贾琏那般百无聊赖,而是正在王嬷嬷雪雁等人的劝诱下,说着闲话儿。所谓“近乡情怯”,黛玉此番这一离家,便是堪堪五载有余,如今好容易踏上了归途,又兼之闻得如海病重,更是忧心非常,自然成日价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的,人亦憔悴了许多,惟有不停的与王嬷嬷等人说道一些儿家乡的风土人情,方能稍稍缓解一下儿心里的紧张与期待罢了。

她的另一个自进了贾府后由贾母所给的贴身大丫头紫鹃,因系贾府的家生子儿,从未出过如此远门,自然更无从知晓扬州一带的风土地貌,这会子便全神贯注听着黛玉主仆几个说话儿,间或瞧一眼外面儿一闪而过的山山水水。

大船又行了十数日,终于在来往去到扬州所必经的瓜州渡口靠了岸。弃舟登岸之时,早有林府的大管家领着下人,并打发来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行礼厮见毕,便有两个婆子扶着黛玉上了马车,那王嬷嬷等人亦要跟着上去,却被那两个婆子笑着劝止住了,“姑娘舟车劳顿了这么些儿时日,很该先歇息一会子的,老姐姐还是带着她们几个,坐到后面的车上吧,横竖离得不远,姑娘若要什么,亦是极便宜的。”一面不住向她使眼色。

王嬷嬷原是那乖觉精明十分之人,今见婆子这么多,又不住朝自己眨眼示意,知事必有意,遂点头应道:“还是二位老姐姐虑得是。”说着命紫鹃雪雁几个与自己上了后面儿的马车。另一面,贾琏亦在林府大管家林立的安排下,上了后面儿的马车。于是这支由五辆马车,并十数个跟随之人组成的队伍,便随着林立一声“出发”的令下,逶迤前行在了姑苏一带所特有的青石子路上。

黛玉被婆子扶着上了马车,正欲往右侧坐定,等候王嬷嬷雪雁等人上来,却见马车里早已坐了一个人,不是别个,赫然竟是她已五年多不曾得见的父亲林如海!

才止五年时间不见,如海瞧着竟比先苍老了十几岁不止,尤其原先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部人见人羡的美须,此时却已是花白了,惟独一双炯炯有神大眼里所发射出来的熟悉的精光,在告诉着黛玉,眼前的人,确确是她朝思暮想了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的父亲。

美目里霎时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黛玉忙以帕拭净,又稍稍用力擦拭了几遍自己的眼睛,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因只哽喑着颤声儿叫了一句“爹爹”,便已哭倒在了如海的怀里。

如海揽着女儿,亦是双目含泪、悲喜交集的,一面在心里欣慰的感叹着,敏儿,我们的玉儿长大了,还生得这般的仙姿玉质,你在天上都瞧见了吗?

父女俩哭了半日,还是黛玉记挂着如海身上不好,恐更哭坏了他,方强忍着止住了。见旁边儿的汤婆子上煨着热茶,遂动手倒了两小盅,一盅递与如海,一盅自己吃了。又取了手绢儿出来,一面替如海拭泪,一面俏皮一笑,方道:“爹爹好不羞羞,也跟着玉儿哭鼻子呢。”

林如海被她说得又是气又是笑的,却并不说话,而是把黛玉前后左右都细细瞧过了,方挂上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与喜悦叹道:“爹爹的玉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黛玉听说,嘟起小嘴儿嗔道:“爹爹还说呢,这一别就是五年多,玉儿可不长成大姑娘了?倒是爹爹好没道理,当年分明说好‘少则半年,多则一载’,一定接玉儿来家的,谁料玉儿左等右等,竟一直不见爹爹打发人进京……”说着早又红了眼圈儿。

一席话儿说得如海心如刀绞,却不知该从何辩起,因只揽了她在怀,满怀愧疚的道:“是爹爹食言,是爹爹对玉儿不住……”一面亦跟着掉下泪来。

黛玉心里原就未曾真正恼过如海,才刚不过是小女儿家半真半假的撒娇玩话罢了,如今既见得如海落泪,立时又痛又愧,忙含泪笑道:“玉儿说着顽的呢,爹爹不要放在心上。”又关切的问道,“爹爹如今身子怎样?可有请医问药?大夫又是怎么说的呢?”一面又嗔怪道:“爹爹身子不好,就该在家里歇着才是,作什么要亲自来接玉儿?难得玉儿还找不见回自个儿家的路了?”

见女儿这般关心自己,如海心里越发愧痛,然再一思及今儿自己之所以亲自来接女儿,除却是太过想念她以外,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因忙强自稳了一下心神,方道:“今儿个爹爹之所以亲自来接你,除却想早一点子瞧见你之外,还有几件要紧事儿要说与你知晓,你可听好了。”

闻言黛玉不由纳罕道:“什么要紧事儿是家里说不得,非要在路上说的?”

如海见问,苦笑了一下儿,方道:“如今咱们家里,早又多了许多你不认识的外人,人多口杂、耳目众多的,那里敢把要紧事儿留在那里说?”

又正色道:“玉儿,你虽才只十二岁不到,在爹爹眼里,还是先前那个只爱在爹爹膝下调皮承欢的小娃娃,但只此事干系重大,今儿个爹爹是不说也得说了。再一点,你虽年岁尚小,自小我与你母亲却拿你当男孩儿养的,这几年你虽不在为父身边,为父却相信你的才学识见定是有增无减,远远超出于你的年龄之外的,眼下为父便直说了。”说着便娓娓说道了起来,“当年我与你母亲是如何相识并结合之事,想来你亦是听你外祖母或是其他人说道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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