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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兵锋》第019章 客路青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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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日头斜挂着,被不知道哪儿飘来的硝烟遮蔽阴一阵晴一阵,过一天算一天的百姓们也越围越多。

弱者同情弱者,却不敢言声,但只要有带头的,他们就什么也不怕了,有秀才和熊三这俩托,他们勇敢起来,大声指责赶车人不地道,那一脸正义的样子,那一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仿佛要把个赶车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赶车人为难了,面如菜色,压低身子和声音道:“兄弟,三个人一块大洋,真不能再少了,那么远的路呢。”

林雨眨了眨眼睛,仰头便嚎了起来,“爷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八岁姑娘,全靠爷一个人养着呐,媳妇儿还没娶呢,就被这人撞残了,老天爷呀,你赶紧下几道响雷,把这瘪犊子玩意儿劈死吧!”

赶车人忙着伸出手去,道:“二十个,二十个大子儿。”

林雨挣扎着从身上摸出点儿铜钱来,二十个铜钱一个大子儿,他手里也就三十个铜钱,赶车人听着脸都绿了,道:“你这……媳妇儿还没娶呢,就有八岁姑娘了?”

“爷是这么说的?”林雨一本正经问了句,继续干打雷不下雨,“娘啊,爷今天回不去,您可就饿死个球的啦!儿子下辈子再伺候您!”

赶车人听着耳边一阵声讨,再看看眼前这个混世魔王,一立马鞭,叹道:“哎,今天见到你们几个算你倒霉,就这些吧!”

林雨瞬间变脸,道:“上车,上车!赶紧的!”

三个人上车之后,围观的人开始喊:“哟,这小子没事儿啊,身子麻溜着呢。”

得逞了,只有秀才气愤地嘀咕了一句“天朝百姓让个清廷愚化成什么样子了!”林雨和熊三却不管这些,车子走了半路,林雨喊道:“大兄弟,爷们儿这么俩钱儿坐你车,你也不亏,来,爷们儿帮你赶车!”

赶车人恨恨地骂一句:“赶你祖宗!”

“哈哈哈!”林雨大笑一声:“我日你祖宗!”

一路西南而行,越是靠近承德,越是热闹。热热闹闹,兴兴旺旺,这个地方荣家黑白通吃,看起来这荣老板还算有道。

老百姓们就如一片大丛林,粮食就像雨水,只要死不了,只要有点儿滋润能活命,就能闹出一片繁华景象。繁华中有人生百态,有人欢喜有人愁,出了承德,再往西南不到一百五十里路,便是一道长城,翻过了,就进了北平。

许是前些日子这里刚下过雨,遍地泥泞,时而可以看到一些汽车呼啸而过,一些百姓被溅一身泥,却恐惊天上人一般,不敢高声语,只有一女子,会捡起石子来狠狠扔过去,胆子其实也不大,要么为何会等车走远了才扔呢?

林雨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扔完还骂了一句话:“二虎,有个铁壳子了不起呀!”

在秀才和熊三讨论这个“二虎”和“虎逼”、“虎了吧唧”是不是一个意思的时候,林雨发现这顶多十五六的姑娘爱在相对衣着华丽的人群中行走,将那些达官贵人,至少不愁吃穿的人的烟头捡起来,掰断,收集烟末,然后给一个背着二胡的老头填满旱烟锅子。

老头穿着双布鞋,破烂不堪,有血迹,可是这姑娘的鞋是半新的,老汉似乎是把最好的全给了她。

是父女还是爷孙?不知道。总之,这一老一少让林雨心头有些怜悯。

走到了这个地界还继续往西南走的,大多都是去京城的,三五成群。

遥遥可见城墙的时候,路边有了茶亭,有了酒肆,饿死的人,累死的人,被土匪打劫至死的人,以此地为中心方圆几里已经再没出现,本应该绿地如茵,却还是一片荒凉,荒凉也不显得荒凉,因为人是真的多了起来,秀才说:“这茶亭,就像望梅止渴的那片梅林,梅林是假的,茶亭却是真的,为了活命,还坚持不了这几步?”

熊三每次一听秀才说文词就头疼,望梅止渴是个啥玩意儿,他也弄不明白,只拖着腮帮子看着喧闹的人群,目光呆呆的,不一样的口音,不一样的穿着,不一样的氛围,让熊三及其不习惯,弄得他非常不自在地坐在林雨和秀才中间,就仿佛这些人会扒了他的皮一样。

实际上,这些异乡人也在看他们,也在怕他们,虽然北平热河辽宁同宗,最早都属于燕国,可是被一道长城隔开了千年,东北人还是多一些野气。

只是熊三和林雨同岁,二十一,秀才年长一些也不过二十五,再野能野到哪儿去?行人不过上下打量了一眼,离得远点儿,目光便转向了别处,转向了那对爷孙,老头敲着鼓,姑娘唱着曲儿,想临进城时挣点钱。

林雨正瞅着他们,听这姑娘吊着嗓子唱:“喜今朝才消怨怀,喜今朝才脱祸胎!休将怯懦笑裙钗,伸冤雪枉,懒控乌台。鼋鼍吏,鱼鳖差。押送囚徒归大海。仇人去,仇人去,心花顿开!拼沉醉,拼沉醉,红遍香腮……”

熊三看了看正发呆的林雨,低声道:“狗子哥,咱们现在离雁荡山多远了?”

林雨摇摇头,沉了口气,不大开心,都说近乡情怯,一定不错,但是万里念将归的离乡之人,也一样开心不起来。

秀才算了算路,说:“算距离,怎么也得五百里吧?咱们来来回回,绕了得有两千里路。愣子你也别老想家,天下之下莫非王土,偏安一地,不算英雄,大丈夫当扫天下。”

熊三挠了挠头,道:“还是没听懂。”

看着林雨依旧沉默不语,秀才问:“狗子哥,还在想霍青?”

肯定是在想,并不是思念,而是想着她的种种态度,肚子里有一股气,不知道在气什么,也许是气霍青心狠,也许是气自己窝囊,可是想到最后,他想通了,想通了,自己都到北平了,还想这事儿干嘛?老爹尸骨已寒,自己得把他没活完的日子,活出来!

东北有东北王张大帅,有关东军,张大帅的心是个什么颜色,他还看不清,算一半的仇人,关东军是自己绝对的仇人,这个仇怎么报?

林雨一字一句道:“秀才,你说的不对。”

秀才楞了一下,问:“啥?”

林雨道:“不对,这个世道,可不是得民心得天下的世道,就那种地的,打仗?扯犊子呢!得有枪,得有人,腰杆子才能直起来。不过,咱们得小心着点儿,北平,京城,比奉天大多了,咱们啸聚山林,手里头有三五百人,一次都没抢得了奉天,眼巴前儿就咱哥仨,得换个活法。”

秀才正要说些什么,熊三压着嗓子说道:“就是,狗子哥,咱换个活法,趁早甭惦记那霍三娘,呸,瘪三娘!京城,皇城脚下,狗子哥,咱以后就娶一个格格公主啥的。”

“格格公主?愣子说得对!以后咱哥仨一人娶一个!”林雨站起身来,朝着一个背阴的地方走去,那哥俩跟着,林雨站在一棵树下,解开裤子,把一个包裹从裤裆里拿了出来,递给秀才,一边撒尿一边说道:“来这大地方,用钱的地方肯定多,九根大黄鱼,是咱哥们儿坑蒙拐骗抢省下的家当,怎么用,秀才你得好好研究研究!看好了,被丢了,娘的,这一路给爷镉的。”

秀才接过手,“行,给我吧,先研究研究北平到底是咋回事儿。”

报童来到了人多的地方,开始吆喝:“号外号外,中山先生黄埔军校正式开学了,中山先生说,教育为神圣事业,人才为立国大本,先生,来一份吧!”

一个身穿黑衣服,戴草帽,腰间绑着皮带,正瞅着唱戏姑娘流口水的人一把将小孩儿推开,“去去,爱什么学校什么学校,谁爱开谁开去,爷吃饱了喝足了,就够了!”

这混子说完就上前,一脚踢翻了老头的鼓,将姑娘拽到怀里,涎着脸说:“这架势,一看就是黄花大闺女,混口饭吃是不是?来,大爷摸一把给你一个铜板。”

小姑娘挣扎着叫:“不要不要。”

这许多人围观,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倒是很自然地围了一圈,没有一个想走的,林雨将背上裹着白布的斩马刀拎在手里,瞪眼骂道:“妈逼的狗篮子玩意儿,爷最瞧不起这种人,削他!”

林雨分人群上千,一刀劈得他趴在了地上,白布还裹着,没漏出刀刃来,没见血,可是一下子把人揍得在地上直抽抽。

小子三俩帮手还是有的,熊三一拳一个,秀才拎起凳子打趴下一个。

林雨拎着这小子的头发,将他提溜起来,问:“哪个山头?多少兄弟?”

这小子整个后背的骨头都裂了,疼得哪儿还说得出话来?林雨告诉他,“爷是林小狗,以后凡是爷在的地方,少给爷欺负老百姓,今天,爷饶你一条狗命!滚犊子吧!”

林雨将这小子刚松开,这混子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再无动静,死了,酒色掏空了身体,如何能撑得住林雨的一下子?

出人命了,围观的百姓才疯狂逃窜,大叫着:“杀人啦,出人命啦。”

林雨踢了尸体一脚,毫无压力地说道:“狗篮子玩意儿,真不经打。”

秀才看了看四周,道:“狗子哥,这里有人管,该扯呼了。”

“是嘛?”林雨看着那一老一小,骂道:“瞅啥啊?还不赶紧滚犊子?想进大狱啊?跟着爷们儿跑!”

远处传来哨声,跑来一群穿黑衣,缠白色束腿的官方队伍赶到的时候,哪儿还有人?只有茶亭的木头招牌,随风飘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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