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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兵锋》第011章 人生如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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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拎着一把汉阳造,带着一包7.92毫米的子弹坐在山门哨塔上,很委屈,很气。就她手里这把枪,虽然有些年头,但是绝对比别人的要好,她曾带几个兄弟试过,这枪的子弹飞出去十里还有杀伤力,表尺射程将近四里,她自己就能打死两里地外的兔子。这个枪法,天下谁胜得了自己?走到哪儿不被别人高看一眼?可是今天却被这些绺子上当家的们这么作践。

都是因为那林小狗。

霍青将棉布条一圈一圈地裹在枪口上,装上了一颗子弹,瞄准九百米外的一个老鸭窝,一枪就打了下来,她把那个老鸭窝当林雨了,本以为能解解气,但是她更加不开心了。林小狗是个什么人啊?他应该不算个人!老话说鸡无六载,狗不七年,说狗不能养七年,超过七年就成精了,林小狗今年二十一,是狗成精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当香饽饽?

要自己嫁给他,死也不能。

这几年来,林小狗名头确实响亮,带队打劫绑票,没有不成的,可是他有时候办事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三年前有一回,在镇子里遇到了一队拉皮条的,他明知道那是拉皮条的,直接收拾了得了呗,可是非要故意上那婊子的当。那时候他才十七八,和那婊子在房里呆了半夜,虽然后来他被堵了,他的人又把这帮拉皮条的堵了,该抢的钱抢了,该撕的票撕了,可是谁知道他那半夜做了什么事儿?不干不净的。

每当她想起这个,就打心眼里觉得这林小狗不是个好东西,感到恶心,可是今天,闯入到她脑海里最多的,是林雨跪在老狼尸体前的无助,那一脸的怅惘,仿佛天下之大,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霍青抬起头,一股带着暖意春味儿的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来由地想到了那天林小狗摁着自己,说自己好看,她红了脸,自言自语道:“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她看了看挂在哨塔上的丝带,在风中悠悠荡荡,又想起之前去狼窝侦查的时候,狼窝的哨塔上也挂着红绸,在被掏了之前,狼窝上下都准备迎娶自己呢,理儿虽然不是这么个理儿,但事儿确实是这么个事儿!东洋人在中国地上作威作福,吴学军认贼作父,让狼窝上那么多准备迎接大喜的兄弟经历了大悲,这帮犊子死一百次都够了。

她望了望天空中斗大的繁星,忽然就不委屈了,也不气了,反而有点儿忧伤,如果有一天,干爹也步狼爷后尘了,自己怎么办?想都不用想的,报仇呗!将心比心,林小狗现在心里想着,也是报仇,他的心里憋屈,干爹心里也憋屈,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霍青想开了,算了,说自己两句,他们的心里能舒服点儿,就说两句吧。只是,林小狗这狗日的到底去哪儿了?这小子虽然虎,可不傻,怼东洋人的窝,他指定不会去,怼吴家军的窝,他也不能成,那会去哪儿呢?

她想的倒也对,林雨现在怼不动东洋人,也怼不过吴家军,不过她若是知道吴家军现在只留下了四十多个看门儿的,就不会这么想了。

清风再次卷来,霍青长发飞扬,她站起身来,遥望四方,闭目倾听着风过树梢的声音,雪沙被轻轻卷起,有的只靠前一寸,有的被高高卷起,不知道被吹到了黑龙江热河那头,还是顺着大兴安岭一路南下,飘到中国的其他地方。

她睁开了眼睛,望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山林,轻声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句话是她干爹总念叨的,像是一个宋朝写词的人写的,之前她不懂,现在,似乎是懂了……

已值深夜,雁荡镇却热闹得很,四面八方的人都去救火了,吴家军剩下的几个虾兵蟹将来了几个,装模作样地检查起火的原因。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场大火上,却少有人注意到吴家的二层小洋楼没电了,一片漆黑,只有几根蜡烛冒出点点鬼火。

吴家不远处高点,熊三端着汉阳造指着吴家院子内几根被林雨剪了的电线附近,林雨早已经不知去向。秀才化妆成了打更的,在附近游走,他看着熊三的枪口,嘴角挂着冷笑,熊三的枪法虽然不咋地,可是这么点儿距离,也是指哪儿打哪儿。

“嘭……”一声轻微的枪响,在皎洁星光下,子弹滑出一道清亮的光,狠狠撞入了一名出来检查电路的吴家军小兵的脑袋,那名小兵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有,就一头栽倒在地,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哪有时间喊?

一枪爆头,秀才对着黑暗中的熊三竖起了大拇指,要知道现在温度还是零下,春风带有湿气,稍微待一会儿身上根本不觉得冷,但是久一点儿就会被冻到毫无知觉,熊三已经在这里爬了半个多时辰了。

“啪”熊三开了第二枪,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得意了,这一枪只搂到了那人的手臂上,秀才心头一紧,这要炸窝了,可是下一秒,那个刚感觉到疼,准备叫出声的兵油子被林雨堵住了嘴,斩马刀往脖子上一放一拉,便将他的命收了。

林雨轻轻地将这人放下,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一脚踩在院墙台阶,翻身上了二楼窗户下,悄无声息地靠着,然后朝着熊三比划了比划,意思让他动弹动弹,可不能再出纰漏了。

从电线被林雨剪断到现在,院子里已经躺了十多具尸体,因为林雨手法迅速果决,加之黑暗,死亡人数还在不停增加。当院子里躺下二十人之后,林雨给熊三比划了个手势,可以进屋了。

吴家大院里已经是满满的血腥味,林雨和熊三穿过了这浓浓的死气,消失在了秀才的视线之内。

“这群瘪犊子咋那没用呢?检查个电线这么久,平时一个个哔哔得自己有多尿性,却被那娘们骂得跟篮子似的,不长记性!”

“可不咋地,要是全镇没电,那也好说,就咱家没电,指定是哪里断了嘛,家里就那么几条线,咋那费劲呢?一群臭当兵的,到时候就要饷钱,正经事儿上,一个顶一个没用!”

两名家仆骂骂咧咧地下楼梯,也许是被董小宛和吴学军骂了,一肚子火气,边走边发牢骚,直到一个家仆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了,他爬起来往前摸了摸,手上一片湿漉漉的,放在眼前一看,是血,他的目光都硬了,再往前一瞅,脸色变得苍白,他们大叫着冲上了二层,嘴里喊着:“死人,吴司令,死人……”

全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雨飞来一脚踢飞出去,正中胸口,骨折的声音在黑暗中极其刺耳,只见热血不停地从他嘴里涌出,后来脸上挂着窒息的痛苦,抽搐了半天再无动静。

还有一个,连滚带爬地要跑,楼梯口的熊三挑起一抹嗜血的笑,挥舞枪托抡圆了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在林雨要推门进吴学军卧房时,发现这小子已经上了闩,厚重的红木门林雨也没打算要去踹开,快步翻了出去,要从吴学军的窗户进入。吴学军开枪了,林雨手脚麻利地跳到了院子里,险险避开了子弹,恨恨地想,这王八犊子管儿还挺亮的。

这时,二层发出了一阵爆炸,林雨耳边充满了实木破碎发出的痛苦呻吟声,吴学军是顺着门口往大堂里扔了一颗手榴弹,林雨喊道:“愣子,烫没烫着?”

二层传来了熊三的吼声,“没,点子挺扎手啊。”

“扎个蛋!”林雨瞪眼看着二层吴学军卧房的窗户,顺手从地上刚被自己弄死的一个兵的身上顺起了一颗手榴弹,拧盖拉线,从窗户扔了进去,“轰”的一声巨大的轰鸣,窗户被整个炸碎了,林雨往前冲了两步,纵身一跃,麻溜地翻进了房间,看到了被炸得晕头转向的还握着手枪的吴学军,上前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见到了日思夜想恨不得将他骨头咬碎的仇人,林雨眼睛血红,双颊都在颤动,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厉声问道:“瘪犊子,认得爷不?”

角度不对,手榴弹没伤到吴学军多少,他只是吓得够呛,他喘着粗气,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道:“狼窝林小狗,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不该来弄我,捅狼窝的是东洋人,叫石川雄也!我啥也没做啊,狗爷,我真的啥也没做!”

“去你娘的!”林雨怒吼出四个字,狠狠一刀把子戳在他的脸上,戳得他口鼻冒血,牙齿脱落了好几颗。

人有的时候脆弱,一碰就死,有的时候却结实到怎么都弄不死,在畏惧到极致的时候,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吴学军挨了这么一下,没有晕头转向,顺势从二楼跳了出去,这个时候,跑路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外面,秀才把吴家大院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喊道:“点子扯出来了,狗子哥,愣子,快点儿的!”

林雨喊道:“秀才愣子,撵上去!”他自己没有追,因为这屋里还有一个。

林雨看着躲在床角瑟瑟发抖的董小宛,她身上只裹了一层纱,吓得脸都变了形,嘴唇不停打颤,脸上泪痕如梨花带雨,看到了林雨目光扭到了她的身上,她前气不接后气地说道:“狗,狗子,你,你怎么才来救我?我,我都要被吴学军折,折磨死了。”

婊子无情啊,林雨上到了她的身边,咧嘴漏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道:“别害怕啊,爷这不是来救你了?跟爷走!”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董小宛的眼神一点都不敢从林雨的脸上挪开,到了这步田地,她还懂得察言观色,生怕林雨手里那把刀子穿到自己肚子里,她将手颤抖着放在了林雨的手上。

林雨根本没给她多穿一件衣服,就拖着出了门。

秀才带着两匹马过来了,上下打量着董小宛,漏出一抹冷笑,道:“嫂子,恭喜你脱离苦海啊!狗子哥,走吧,吴学军那瘪犊子被愣子咬着呢!”

林雨翻身上马,手段霸道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地将董小宛拽上了马,随着秀才如离弦之箭向前飞奔。

今天这事儿,算是办成了……

(老东北黑话:管亮-枪法好;烫着-炸着;点子扎手-对手厉害;扯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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