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队？！
我看着手里的照片，一时间有些发懵。
在我的印象中，老爷子只是喜欢搜集古玩，纯属个人爱好，只怕跟考古没有半毛钱吧？
老爷子在他这个岗位上面工作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变成考古工作者了？
这张照片拍摄于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可能还没有出生，而且那个时候阿木也还不是老爷子的左右手，所以当时的情况，我和阿木都不清楚。现在老爷子已经走了，这些陈年往事自然也变成了尘封的秘密。
我的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老爷子手上的那把蛇形古刃，会不会跟这支二十年前的考古队有什么联系？
我把这张黑白照片收起来，放在钱夹子里面，也算是做个念想。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跟爷爷几乎都没有留下过照片，恐怕这是爷爷唯一留存的一张照片。
阿木让我抓紧时间把遗物整理好，然后去灵堂里面招呼客人。
我是老爷子唯一的亲人，我得守着灵堂，接待那些前来吊唁的朋友。
老爷子在峨边工作生活了一辈子，峨边本就是个依山傍水的山里小县城，地方不大，认识老爷子的人自然不少。老爷子无论是工作还是做生意，口碑都不错，大家都尊称他一声“汤四爷！”
而且老爷子当时退休的时候，也算是一官半职，所以政府官员也来了不少，送走一批又来一批，灵堂门口的花圈都快摆放不下了。
直到夜幕降临，我才松了口气，给老爷子上了炷香，拉过板凳在灵堂门口坐下。
相比白天的门庭若市，夜晚的灵堂显得格外冷清，只有我跟阿木两个人，忽明忽暗的烛火把灵堂映照得凄惶苍凉。
我递给阿木一支烟，阿木点上火，吐着烟雾，脸上的那道伤疤若隐若现。
“四爷这辈子行的端坐的正，做人做事都很讲公道，所以大家都很尊敬他！”阿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崇拜。
我点点头，若不是老爷子有这份精气神，阿木也不会死心塌地跟着老爷子那么多年。
阿木三十出头，有一半的彝人血统，所以五官很立体，如果不是脸上的那道疤痕，他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那道疤痕从他的左脸颊，一直斜划到右下巴，这让阿木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凶相。
我问过阿木关于疤痕的来历，阿木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年轻时候被野兽抓的。
阿木皮肤黝黑，平时一般没有太多语言，他习过武，体格虽瘦，却很精壮，他坐在我的身旁，自有一股肃杀之气由内向外的散发出来。
我和阿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彝人喜欢喝酒，阿木也不例外，也不吃东西，就拎着一个小酒瓶，抽一口烟，喝一口酒，很快便喝得有些多了。对于老爷子的死，阿木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是非常难过的，只是他这个人本身就不善于表露情感。
阿木抖了抖烟灰：“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跟着四爷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阿木自顾自地接下话茬：“因为四爷对我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我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老爷子救过阿木的性命？对于这点，我可从来没有听老爷子和阿木提起过呢！
阿木摁灭烟头，咕咚咚灌了一口白酒，半眯着眼睛，慢慢回忆往事：“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跟你现在差不多年纪，家里很穷，为了讨生活，我也干起非法勾当，那就是盗猎！”
盗猎？！
我听得心头一跳，我只知道阿木以前喜欢好勇斗狠，没想到还干过这些事情。
其实盗猎这种事情，在峨边这个地方，也是见怪不怪。
峨边县城毗邻小凉山区，是通往大凉山的门户，自然植被茂密，原始森林起伏，在这样的环境中，珍稀动物的种类肯定是多不胜数。再加上当地山高水远，交通闭塞，经济较为落后，由此滋生出很多非法勾当，盗猎便是其中之一。
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这里的盗猎活动非常猖獗，由于地理环境复杂，政府也是有心无力，犯罪分子在盗猎以后，往大凉山区一溜，林海苍莽，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但常言有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原始森林里面危机四伏，死在其中的盗猎分子也不在少数，很多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回来，只有在老林子里面渐渐腐烂。
阿木将酒瓶放在桌上，继续讲了下去：“那年我在老林子里面，碰上野兽袭击，滚下山崖，只剩下半条命。汤四爷当时进山收土货，碰上奄奄一息的我。后来他把我带回去，自己掏腰包帮我出钱医治，我在医院昏迷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出院以后，我找到汤四爷，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一直跟随他直到现在！”
阿木虽然年轻时候走过歪路，但是在跟随老爷子以后，一直从事正当生意，而且看得出来，阿木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老爷子的小生意能够做得风生水起，跟阿木的辛勤耕耘也是分不开的。
“这些年，谢谢你一直照顾老爷子！老爷子现在走了，你有什么打算？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开口！”我很真诚地看着阿木，老爷子现在走了，阿木是走是留我都尊重他的决定。他要是留下来，就继续把老爷子的生意做着走，反正现在的生意也已经上了轨道。他若想离开，我就把老爷子的这门生意，连带门市一块儿送给他，以表我的感激之情。
阿木看着我，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四爷这辈子没有求过我任何事情，他临走的时候，唯一请求我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阿木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凝视着我：“四爷拜托我照顾好你！”
阿木的眼神很沉稳，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东西，叫做忠诚。
阿木牢记老爷子的恩情，老爷子“临终托孤”，阿木肯定是不会拒绝的，而且以他的性格，他会把老爷子的遗命当做自己毕生的使命。
夜很凉，但是我的心里却很热乎。
我既感动老爷子对我的爱，同时也感动阿木的忠诚。
在这个人心叵测的现实世界，有多少人能像阿木一样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子的遗照，伸手拍了拍阿木的肩膀，我知道，阿木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我对阿木说：“你可以跟着我回市里，反正古玩斋的生意还不错，现在也正缺人手，你可以帮忙打理打理。当然你也可以留在峨边，我把老爷子的生意全都交给你，你多挣几个钱，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把媳妇给取了！”
阿木拍了拍我的手：“明白，谢谢汤少！对了，你一天没吃东西，早就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回来，守夜还长着呢！”
阿木起身走出灵堂，我在后面叫住他：“阿木！”
阿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面带疑问。
我露出一个笑容：“我能不能也请求你一件事情！”
阿木被我弄得有些发懵：“汤少，什么事情？只要是我阿木能够做到的，你尽管开口！”
“很简单，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汤少？”我笑着说。
“汤少”那都是江湖上的人给我取的绰号，阿木要是这样叫我，搞得我好像真是什么少爷。
阿木也是个干脆人，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又问我：“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我摸了摸脑袋：“就叫我的名字吧，汤昭！”
阿木点点头，外出买东西去了。
灵堂里很安静，只剩下我一个人，夜风把门口的白色冥纸吹得漫天飞舞，就像一群白色的蝴蝶。
我搓了搓手，呵了口冷气，看见盆里的火快要熄灭了，于是走过去蹲在爷爷的遗照前面，拿起一沓纸钱，一张张点燃放在盆里。
一股阴风从灵堂外面吹进来，身后传来脚步声响，我以为是阿木回来了，顺口问了句：“回来啦？”
来人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自顾自地走到爷爷的遗照前面。
我的眼角看见一双高帮军靴，顿觉有异，连忙抬起头来，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陌生男人生得高大魁梧，穿着黑衣黑裤，留着很精干的刺猬头，面容冷峻，就像电影里的那种黑衣保镖，给人一种很冷酷的感觉。
最奇怪的是，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这人竟然还戴着一副墨镜，也不怕天黑摔了跟头。
我心中暗自嘀咕，总觉得这人有些装逼，脑子里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我们汤家有这号朋友。
但如果不是朋友，他又怎么会神叨叨的跑来吊唁老爷子呢？
出于礼貌，我还是站起来，小心翼翼跟他问了声好：“您好，您是……”
那人着实冷酷，根本就没有理会我，他从案台上抽出一炷香，点燃之后，对着爷爷的遗照拜了拜，然后把香插在炉子里面，扭头看了我一眼，黑衣一甩，转身走出灵堂，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皱起眉头，一边暗骂此人古怪，一边转头看向香炉。
突然，我整个人愣立当场，就像被人从头浇了冷水一样，浑身冰凉。
因为我赫然发现，香炉里面竟然倒插着一把蛇形古刃！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