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断残刀”东方白竟是如此地年轻！”

无风散人情不能自禁，由衷地赞叹道。话辞中，满是难掩的惊愕。

“前辈谬赞！”说着，东方白上前一步，向无风散人深做一揖，继而又道：“当年前辈威名著于四海，人所共知。后虽为奸人所害，信义仍冠绝寰宇。晚辈才简艺陋，心中窃以为羞。”

无风散人闻听东方白言语不俗，且满是谦逊，心中默默赞之。

只听东方白又道：“前辈当年为武林安危、江湖正义而舍身取义、毁己成仁，虽然时隔三十年，这份正气却仍在天地之间徘徊不去。晚辈虽所学尚浅，亦为此正气所感，誓为武林倾囊而出、身殒而终。”

无风散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说道：

“想不到东方少侠年纪虽小，竟能身隐绝技，啸傲当今武林。又兼之义薄云天，心怀武林大义，胸纳天地正气。此等狭义心肠，非但老夫自愧莫如，便纵是古今武林，千年以来能及得上少侠之人，怕也是寥若晨星之稀。

有东方少侠相协，此番纵不能摧灭天煞教，亦足以让其元气大损，数年之内难以再兴风作浪，遗祸武林！”

这一对老少侠士你一言我一语，半晌之间说个不停，竟视若无物般将杜若生等五人生生地晾在了一边。这五个人俨然已成了多余之人。

五人亦深觉无趣，遂转身复欲离去。

“五位掌门且少等。”

五人刚跨出脚，身后突然传来东方白的挽留之音。

东方白虽是晚辈，但自从五年前一举成名，此后名声大噪，几欲与当今武林六大门派之掌门人并驱，且刚才一番言语，颇有侠士之风。此时对五人出言挽留，五人不禁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东方白莞尔一笑，说道：“五位掌门，方今之际，武林大难且至，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万千武林志士命悬孤线。每位具有狭义心肠之人，自当挺身而出，除却祸患，还武林以清宁。无奈天煞教如千年古木，枝繁桠盛，根深叶茂，若欲孤身而倾之覆之，无异于以蝼蚁噬城，难于登天。

故而，晚生诚冀各位掌门以江湖大义为重，精诚一致，共御天煞。”

五人虽早已想到东方白会有此一番劝辞，但此时竟无言以对。

若一时逞强而与天煞教为敌，无异于只身赴火，十之八九必死，非但于事无补，反倒白白陪上性命，而又使天煞教更加肆无忌惮、目无他物；

若对此番武林大劫置之不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则有无异于承认自己并非“具有狭义心肠之人”，枉自平时还说什么名门正派，岂不被江湖人士生生唾死！

寂静，又是一片寂静。

一片迟疑的寂静，伴随着等待。

迟疑的，是需要作决定之人；等待的，是无需作决定之人。

这寂静，好似变成了一种僵持，一种无声的拉扯，一场无言的争斗。

等待，是最漫长的，尤其是不知时日的等待。

因为等待会让人变得不知所措。

所以，等待是痛苦的。

但是等待又是必须的。

因为你既然决定了要去等待，就说明你所等待的对你至关重要，令你不能放弃。

所以，等待又是幸福的，因为它至少说明了你还有希望。

此时，堂上的两个人正在等待另外五个人的决定。

这个决定，可能让江湖在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之后，除邪祛恶，自此归于太平祥乐，也可能让江湖在经历了一场噩杀之后，变成人间炼狱，从此再也不会有江湖，河流流淌的将是鲜血，白雪也将变成鲜红。

过了许久，只听“令丘派”掌门人卓叶霆说道：

“散人、东方少侠，方今武林罹危，我们六大门派本应身先士则，解救武林于险难之中。无奈此次始作俑者乃是天煞教，六大门派纵使义愤而起，怕也只是徒增死伤，别无它益。与其如此枉死无辜，我们未若静心以待之。”

言罢，低头深揖，愧与无风散人、东方白对目而视。

其余四人，也低头深揖，默认了卓叶霆之言。

本来这五人是前辈，而东方白是晚辈，这样一来，倒仿佛东方白是前辈，而他们五个是晚辈了。

无风散人听罢，深叹一声，一言不发。脸色极是阴暗，目光极是凝重。

东方白闭目仰天，振臂长啸，啸声低沉悠远，展露无限哀愁、凄婉，和无助。

长啸已毕，东方白闭目许久，方睁开眼，一字一字慢慢地道：

“人各有志。既然各位作此决定，我东方白也无话可说。”

他不再自称“晚生”，显然已是不再将这五个人当作自己的前辈了。

东方白又道：“各位且请——去吧！”

说罢，东方白袖子一甩，转过身去盯着墙上的字画，不再看他们。

五个人慢慢直起身，亦各自长叹一声，扭过头去，直直地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