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车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的要小，8米宽的车厢被车皮占了3米……

左右各一米多的墙里满满都是蒸汽管道，剩下半米全是隔热垫，可是哪怕隔了这么厚的玩意，还是感觉很温热的。

还好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镶一个冰晶石，可以把温度降下来。

所以这里一年四季的温差不会超过3度，一直都是最令人舒服的体感温度。

吴文终于坐上了自己从小向往…好吧，他现在也不大。总之，他坐上了十分期待的火车。

他趴在一张铁桌子上的棉枕上，这个大铁东西居然散发着温热，趴在被烤的松软的绵枕，头放在上面真是舒服坏了。

可是吴文的心里现在并不感觉舒服，他沉默的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

这景色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美，因为一米厚的玻璃里把月光很好的折射，把景色扭曲，在高速移动下让这些景色都像是在艺术馆里奔跑，抽象派的画作一副又一副的涌进视线。

可是吴文没看一会就偏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艾利，这时候外面刚好路过一片麦田，放眼望去都是金黄黄的小麦，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把金粉。哪怕现在是大晚上，并没有阳光洒在上面，但是仍旧能让人有着收获的感觉，这能渗过玻璃让看到的人都感觉到无比的喜悦。

不过这并不能让吴文偏过头，他现在就看着前面忙活的艾利。

艾利从上来就在忙，给发动机供完能后就通过车墙里埋藏的管道输往每一个桌子上的蒸汽炉。

这个高温可以蒸熟大多数的食材，所以每个人都会很乐意买一只拔了毛，处理完的生鸡，熟了后就能直接用手撕开。

蒸了的鸡被撕开后就会看见那白嫩的肉，渗进去的盐水和上面洒的香菜，发出来的香气让人忍不住的咽口水，这真是一个让人有好胃口的东西。

可是艾利才不要做那种有一点点智商的人就会做的手撕鸡。他比别人多要了一个黑色黏土烤出来的锅，这种锅可以把鸡的香气吝啬的锁在肉汤里，这锅用来做鸡汤真是太适合不过了。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配料，常见的香菜和大料，调味的醋和盐酯……

当他把盖子合上的时候，香气已经开始往外飘散，艾利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车很稳，不用担心颠簸而导致汤水外溅。

过了好一会他才注意到吴文在一直看着自己，也才发觉，从上车到现在，这个话多到有点啰嗦的死小孩，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怎么？想吃？还得再等一会才能吃，待会我给你呈满满一大碗，我的手艺，保证让你吃的露肚皮。”艾利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琉璃碗和木汤勺，这些餐具是车上自带的，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租金很便宜，几个小钱就能吃的很有感觉，

让人有点意外，吴文却摇了摇头。

“怎么？不喜欢吃鸡？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要点别的？”艾利又问旁边路过的服务员要了满满两碗米饭，这米生长在博林的北方。寒冷的气候让这大米的味道有着更加浓郁的香气。

待会往米上浇上鸡汤，被泡的发软的米在鸡汤的提味下，真是一道令人满足的夜宵。

“我不饿。”吴文轻声说，然后默默的撇过去头。

“咱们晚上没吃东西，就中午吃了点面包来垫吧垫吧。要是不吃东西，干什么都没力气啊。怎么了？还在想那个想拉我们一起下地狱的老爷爷？”艾利轻描淡写的揭穿了吴文的小心思。

“嗯。”吴文被直接说出来自己纠结的地方，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从上车到现在，老人死的那一幕都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溅出来的血和洒了一地的内脏，或者闻不惯这血腥的尸臭味。他从小和尸体作伴，自己身上就经常带着尸体般的味道，所以他早已对这种东西免疫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人被枪杀，鲜活的生命在短短的几秒内，就如流沙般的逝去，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想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口袋里还有一块没有吃的糖……

“为什么非要死呢？可能他只是糊涂了这么一下，做了傻事而已。”吴文轻声说。

随后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吴文一惊，发觉到艾利已经做到了他这一边，然后在跟摸小猫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吃饭吧，别想这么多。”艾利轻声回答，现在鸡已经可以吃了，只要一开盖，肯定这个车厢里都会充斥着鸡汤的味道。

“要是他度过了安检，那么结果又会怎么样？”艾利慢慢说，因为他现在正在用汤勺舀了满满一勺子的鸡汤。

吴文不出声了，他知道，要是炸弹在这种车厢里爆炸，不可能有人能够活下来。

“可是…为什么要打死他呢？”吴文不甘心的问。

“怕他还有别的东西。”艾利随口说到。

“什么？”吴文愣了愣。

“当时那里也聚了很多人，你也看到了，凑合闹的人很多。要是这个老头还有别的引爆炸弹的方法，同样会死很多很多人。”艾利像是再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表情和语气都平淡的像是在聊这只鸡有多好吃。

“想想看。”艾利把双手撑到桌子上，笑脸莹莹的看着吴文：“那种炸药爆炸的瞬间会产生大概3000度的瞬间高温，这要是在那群人里爆炸，连血都不会流出来，尸体会被瞬间化为灰烬……不过也好，毕竟这也是一瞬间的事，并没有多么痛苦。比起一些奇葩的死法，这也不赖。”

吴文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他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表情。

“这个世界很美好，但是再美好的东西也会有瑕疵啊。”艾利拍了拍吴文的背，指了指外面：“你看看外面。”

吴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禁有一阵子的失神。

月光洒在一条河上，颠簸不已的河面上把惨白的月光倒影的如琉璃一般，就像是女神的长发，任谁都会失神。

“多美的画面，这只是一条连名字都没有的河，更何况那些被冠以优美名字的地方呢？”艾利的声音很小，他靠在吴文的后面慢慢的说着。

“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一个能让你觉得心安理得的理由，但是已经过去了，不需要在纠结了，不是吗？”艾利慢腾腾的说着，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以后可能你要自己用手把一些无辜的人杀死，所以，无论你以后看到，或是做了自己没法接受的事情。就忘掉吧，这样的记忆对你没有好处，你的路还很长很长。而现在，你应该吃碗拌了鸡汤的米饭，然后再喝满满一晚的鸡汤，我会给你留一条腿的。”艾利说着就把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推了过去，上面放着好几块剃掉骨头的鸡腿肉。

这并不是艾利给他弄的，而是因为煮烂鸡会自然脱落骨头，然后肉就更容易被捞出来。

吴文真是饿了，于是他放下了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个老爷爷，拿起来那把木头做的勺子。

这个勺子入手很轻，上面还有刻的画，设计勺臂握起来很舒服。吴文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精良的工具。

他大口扒着米饭，严格来讲，他一天都没吃正经的东西了。所以现在自然是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正处于吃嘛嘛香的时候又是来了一碗这样精致的晚餐，自然是吃的不亦乐乎。

艾利看着吃的欢快的吴文，轻声叹了口气。

“你不吃吗？”吴文看着艾利手一直没动。

“哦，我是在想我到了目的地后该怎么把你弄进学校。”艾利猛然一惊，然后立刻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和表情。

“很麻烦吗？”吴文有一点紧张的问。

“不，就是需要走程序很麻烦。这事你不用问，我自己弄就行了。”艾利想了想说，确实，以他在学校的职位，硬插进来一个人的问题并不大。

艾利扒着米饭，也默不作声了，过了一会，扭头看见吴文趴在窗户上，而他碗里的米饭才吃了一半不到。

“又怎么了？”艾利有一点烦了，他已经安慰这个死小孩一次了，可是这个死小孩居然还在闹脾气不吃饭。

“我吃饱了啊。”吴文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艾利。

艾利一愣，看这认真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慌，但是一个小孩子就吃这么点东西，真的能吃饱？

“我小时候得过胃病，自那以后就吃的不多，吃多了就恶心。”吴文挠了挠头，其实他还蛮觉得自己的这个胃病不错，因为这个原因，他哪怕每天只有10多个铜币，仍然过得很滋润。

“这样时间长了也不行，你现在在长身体。”艾利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药盒子，犹豫了一下就倒出来两粒白色的药片：“睡觉前用鸡汤把这个吃了……算了，你现在就吃吧，你吃饱了，天也晚了，该睡觉了。”

吴文接过来药片就给自己倒了碗鸡汤，一口就吃下去这两片药：“咱们什么时候到？”

“明天早上。”艾利的声音突然感觉有一点模糊，听起来如同洪钟一般。

吴文还想再问，但是一股倦意渗了出来，然后就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他睡的很香，可能是在做着美梦，说不定是他梦见了未来的自己在周游世界。

艾利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吴文的身上。

“原谅我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