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在学校的日子里，肖子远这三个字，就被“呆瓜”代替了。

肖子远一个人呆惯了，语言表达能力不强。特别是着急的时候，说话更加不利索，结结巴巴，愈发表达不清楚，连苏老师都怀疑他智力有问题了。

苏红莲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再不邀请他去她家，很少和他说话。

其他的同学，更是懒得搭理他。

同村的几个学生，愈发喜欢欺负他，有不肯自己做的事情，都是一句“呆瓜，给我做什么去！”

他不去，他们就会合起伙来欺负他。

他不敢跟苏老师讲这些，因为他不会说，说不清楚。

放学和上学的路上，直接就是他受苦受难的长征路。甚至连女孩子都欺负他，不允许他靠她们太近。

他走近她们，她们就会说：“离远些呆瓜，晦气！”

他终于忍不住，跟爷爷说，学校跟爷爷讲的不一样，他再也不想去上学了。

爷爷叹息一声，他也不明白他这个孙子到底随谁家，怎么就如此闷声闷气，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呢？

他开导肖子远说：“瓜娃，别人说你瓜，你就是瓜吗？你瓜不瓜，需要你自己证明来给他们看。你好好学习，争取每次都考试考出好成绩，在班里考第一名，谁还敢说你是呆瓜？”

肖子远觉得爷爷说的有道理。

从此，他更加沉默，只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学习之外的时间，他还是喜欢一个人缩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不言不语地冥想。

他脑子里有许多生来就有的场景和图像，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这些场景和图像，对他来说，即陌生又熟悉。

说陌生，是因为他应该从没有到过那些场景和图像组成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他又对那些场景和图像中的景物那么熟悉，甚至知道每一条道路都通向场景的哪个地方呢？

场景和图像里的人，他感觉对他们非常熟悉，却又不知道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跟爷爷说过这些事情，爷爷说是他闲的没事自己瞎想出来的。跟爸爸妈妈说，他们就感觉他的脑子坏了，要领他到县里的医院去看病，吓得他再也不敢提起。

可不管怎样，那些脑子里从小就有的东西，一直没有消失，一直陪伴着他长大。

他不敢跟别人说这个，怕别人更加嘲笑他瓜，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瞎想了。

一年级的课程十分简单，到第一学期结束，考试的时候，数学、语文考双百的，班里有十几个，都是并列第一。

他当然也是双百。

虽无法凭借考试证明他是最聪明的，但这也可以证明他不是傻子。

苏老师就表扬了他。

你们总说肖子远同学瓜，瓜能考双百吗？以后不许再叫他呆瓜！

他得意了，很感激地看着苏老师。

可躲开苏老师的视线，同学们依旧叫他呆瓜。

他考双百是因为他抄了同位苏红莲的，苏红莲是大家公认的好学生。

肖子远很期望苏红莲能够给她证明，考试的时候，他没有抄她的。

苏红莲选择了沉默，没有给他证明的意思，反而更像是默认了同学们的说法。

于是，他没有评上五好学生。他上课从不说话，总是认真听讲，他也没有评上守纪积极分子。

同学们依旧瞧不起他，欺负他，依旧叫他的外号“呆瓜”。

他回家跟爷爷讲，你告诉我的办法没有用。

爷爷不到六十岁，也上过学，懂得许多道理。

他告诉他：“刚上学，学的东西简单，大家还分不出优劣。等以后学的知识难了，你仍然可以考出好成绩，不就可以证明你不是呆瓜了吗？”

他觉得爷爷说的有道理，继续埋头学习。

可是，他考试成绩好，在同村的孩子眼里，也是罪过。

肖强顺因为考的没有他好，回家被他爹臭揍一顿，屁股都打肿了，上课的时候，不敢挨实了凳子坐。

肖强顺威胁他，不许考的比他好，不然没他好果子吃。

他以为这仅仅是肖强顺嘴上的威胁，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期末考试的时候，他又得了双百。

肖强顺语文只得了80分，数学竟然不及格。而同村其他的孩子，都没有他考的好。

从这一天开始，那些同村的孩子，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那些同村的女学生，都远远站在一边看着，一点要劝止的意思也没有。

护送他们的大人，也乐呵呵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直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大人才过来，把其他的几个孩子给轰开。

算咧，算咧，再闹要出事情，我要担责任的。

肖强顺要他答应，下次考试必须要考倒数第一，不答应就天天收拾他。

他不答应，倔强地抬着头，看着他们。

结果，以后的日子，他们就天天欺负他，总是让他哭着回家。

但是，无论遇到怎样的欺凌，他都绝不屈服。

爷爷虽然眼神不好，耳朵也有些聋，听不到他小声地啜泣。但他不时哭泣着回家，总有被爷爷发觉的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哭着和爷爷诉说自己的遭遇。

爷爷听完，仍旧只是叹息。

爷爷说：“呆瓜，苦难总是暂时的。这个世界大的很，你只要自己知道自己不是瓜娃，就行咧。你好好学习，将来考进县里的重点中学，考上重点高中，然后考上大学，就会结束你在这深山里，一辈子受穷的命运。

那些打你的娃，他们不好好学习，这辈子就得在这山里吃苦受穷，顶多就像你爸妈那样，出去给人家打工，靠卖力气挣两个血汗钱糊口，一辈子没有出息。

你将来有出息了，出了这山村，到大城市里去买房子，娶大城市的女娃做媳妇。到那时候，他们羡慕你、巴结你，想给你提鞋都不配！那时候，你就扬眉吐气咧！”

肖子远没再说什么，却把爷爷的这句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肖强顺怕自己考试没有肖子远好，让他爸说连呆瓜都不如，再揍他。

再说了，连村里的呆瓜都比他考的好，这也太没有面子了。

不止肖强顺这么想，村里其他的孩子，包括几个女孩子，他们都考不过肖子远，也这么想。

可无论怎样，那个呆瓜就是不屈服，这咋弄咧？

终于，大家凑在一起，想出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