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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手记》章一 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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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烈的北风似乎北原冰狼的嚎叫,在夜空呼啸而过,发出尖锐的啸叫,在地面卷起不会消融的雪屑之后又打着旋消失在迷蒙的夜空之中。整个大地似乎都在这暴虐的天气之下颤抖,远处昏暗的铁灰色的天空让人感觉似乎是天神在酒后发癫,肆虐的风雪就是他手中的皮鞭,永无止歇地狠狠抽打着这片苍茫的大地,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发泄出来,而真正承受着这种煎熬的却是大地上步履维艰,渺小如蚁的人们。

“呸!”,吐出了一口血水,赫连威武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使劲抹了把脸,将凝结在眉头和眼睫毛上冰霜抹掉,转头喊了一声:“兄弟们,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四个摇晃的身影似乎已经失去了回答的力气,只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身形更加佝偻,脚步却微微加快了几分。赫连威武知道,这是他们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的缘故,为了加快速度,不得不依靠身体自身的重量来驱使自己的双腿。

看着四周弥漫的漫天风雪,如果一个时辰之内再赶不回长城的话,估计就得永远长埋在这冰原上了,赫连威武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可是不知为啥,他的心里除了不甘之外,竟还然有一丝隐隐的解脱,因为他实在受够了这没完没了的狂风暴雪,哪怕是让他孤身一人对上异族的一支狼骑他也不会觉得会比这更加让人绝望。他知道,哪怕倒下仅仅半个时辰,风雪就会将他们的尸体吞下,甚至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本来他们的速度应该比这要快得多,想到这,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同袍四人在地上拖行的那个破口袋,甚至为自己一天前做的决定开始感到后悔。

但事已至此,何况他下定主意之后就很少会做出改变,想到这,他拢了拢腰带,右手握紧了昆吾刀的刀柄,左手反手拉起蒙面的黑色布条,绕了几圈,又将脸裹住,只露出一条可以观察的缝隙,就低头顶风继续前行。

狂风依然呼号,行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赫连威武感觉迎面而来的风似乎小了许多,感受到这丝变化的他不由内心狂喜,他知道,按照这个方向走的话,如果风开始变小的话,只能说明前方有障碍物,而根据自己已经多达二十余次的巡守,他知道,这个障碍物只能是那道宏伟的墙。

赫连威武后面的四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浑然不顾已经摇摆的身形,几乎是踉跄着加快了步伐,甚至喉咙里都发出类似受伤野兽的嘶吼。

赫连威武也是精神大振,折身回去,也抓住拖在地上的已经无法分辨颜色的破烂布袋的一角,一发狠,几人就朝前方加快而去,浑然没有注意破旧口袋的一角有一只粘着陈旧血渍的苍白的几乎只有大人小胳膊粗细的一只腿漏出袋子之外,就在地上拖行着,似乎一截被绳子牵引着的沾满污渍的白藕在雪地上拖行。

就在几人发力前行的时候,眼前弥漫的风雪之中,传来了一丝隐隐的咆哮,似乎是某种野兽正在伺机而动,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赫连威武身形猛然一顿,右手一挥,五个人齐齐刹住身形,似乎雕塑一般就静立在风雪之中,隐藏在蒙面黑布下的赫连威武眼神微咪,身后四人也不由屏住呼吸,手缓缓地移向腰间,可眼前除了弥漫的雪和耳边呼号的风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直觉却告诉他们,前方有着不可预知的风险。

北方的雪地猛兽他不知道要见过多少,雪狼,雪豹,甚至冰熊,他都不是没见过甚至杀过,放在平时,这些都不足惧,至少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可是如今自己几人昨晚一场恶战,老陈依然伤重,要不是小白带的伤药是家族秘传的灵药的话,老陈恐怕都坚持不到现在,其他几人,包括自己,都或多或少有伤在身,一夜没有食水补给,又星夜兼程,几乎耗尽了几人所有的体力,这个时候遇见猛兽,生死真的就不好说了!

就在他心思电转之际,前方的风雪之中,终于缓缓浮现出一双幽绿的眼来,忽高忽低。看到这双眼睛,赫连威武甚至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心中的那声呻吟,白犼!

“四合!!!!!!”,在那双绿眼浮现的毫发之间,赫连威武几乎是同时咆哮着喊了出来。一把拉出挂在腰间的手盾,然后喉咙里一声低沉的咆哮,侧身腰部足弓发力,盾牌横在身侧,就朝那双绿眼狠狠地撞了上去。

并不是他不知死活,而是他深知冰原上的猛兽,遇见活人,除了拼命几乎没有其他选择,他知道那双绿眼看似浮现缓慢,但这头畜生实际上已经全力加速,向他们扑了过来,绿眼的高低实际上是在极速奔跑时身形起伏的原因,而且看这高度,这只野兽的身形至少接近两米,天哪,这是一只有实力争夺兽群之首的壮年猛兽,眼角几乎呲裂的赫连威武心中电也似闪过这些念头,可他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相反,可能是生命尽头的最后一战反而激发了他无尽的战意,几乎是不要命地提升自己的武技。身形速度进一步提升,只是过度的提升让他身体表面的皮肤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出现了斑斑暗红,这是发力过猛的表现,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刺痛,赫连威武不仅没有没有担心,反而为自己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突破多年来武技瓶颈的限制而沸腾。

“来吧!畜生!”,在默念了这一句之后,赫连威武就迎头撞了上去。

就在赫连威武吼出四合的同时,身后的四人也动了,一人后撤猫腰半蹲在了那口破袋旁边,腰刀出鞘,寒光隐现,看身形,是受伤的老陈。

其他两侧两人却是迅速向两侧滑动,不退反进,右侧最外围的一人手舞钩链飞爪,几个闪身,就冲进赫连威武的右侧的风雪,右手舞动的飞爪发出尖锐的呜呜声,转眼就消失在飞雪之中,另外一人从左侧也冲进风雪之中,一手外伸一手靠背,手中似乎握着两条短棍。三人的身形几乎是在一条线平行着冲了过去。

最后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在他们身形快要冲进风雪的时候,才将自己的右手伸到自己的右肩,而他的左脚才迈出了第一步,然后,铿锵一声,一柄足有半尺宽的,四尺长的齐头锋刃砍刀炸裂了他背后的刀匣,而此时,他已经迈出了第三步,然后在一声怒吼之下,脚步加快,跟着赫连威武的身影就冲进了风雪之中。

蹲在地上的老陈看到他们冲进去之后,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头儿喊出来的那句四合让他明白头儿的意思,自己过去很有可能只是大家的拖累,他知道萨尔图一定会跟在头儿的身后以头儿的背脊为跳板将他那柄猛恶的砍刀砍向风雪中迎面而来的怪物,穆萨的钩链飞爪一定会在最诡异的角度下缠绕向它的四足,而穆图棱刺一定会合身撞向怪物的侧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如果在平时,他就是诱饵,就是这样天衣无缝的配合,让他们冰原五人组每次巡守都能有惊无险。只是今日,自己却因为伤重,在路上头儿就告诉他,如果遇到危险,自己不许参合,只要看紧这个口袋就行。

但是,这短短等待的几个刹那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的漫长,只有周围弥漫的风雪还是永无止歇,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听不到那刺耳的风声,只能感受到自己微微加紧的川西,甚至他已经不由握紧了三次刀柄却又放松了三次,这说明他至少已经有三次几乎不能压制自己心里冲出去的想法。虽然他感觉这次很危险,但对头儿的信心让他不得不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但是,万一呢?

想到这,老陈眼神一狠,伸手抓住了那条布袋,就在他想要有进一步的动作的时候,“嘭”的一声闷响传来,蓦然抬头的老陈只看到几丈外的雪花在半空中仿佛一朵炸裂的桃花,除了点点惨白之外,空中还有点点猩红洒下,似乎无力的花蕊,飘摇洒落。然后一个半弓的身形似乎弩炮的弩石一样激射而来,几个翻滚落在了老陈的身边。

“头儿!”,老陈一声惊呼。

刚刚如战神一般冲进风雪的赫连威武此时满脸的血肉模糊,虽然似乎意识还清醒,但是已经无法起身只能半躺在老陈的怀中,套在右臂的手盾已经四分五裂,只余半截扭曲变型的臂套压扁在他的小臂上,显得极其凄惨,但真正让老陈心惊的是,赫连威武胸口的皮袄似乎也在大力的压迫下而撕裂,露出了里面破败的棉絮,在雪风中颤颤巍巍。

除非是在力量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要撞破这数年陈皮的棉袄绝不是力量相当就可以办到的!而赫连威武专修的武技是长生诀,讲求的就是全力以赴,果决杀伐,不留余地。至少就老陈所知,哪怕面对的是一头冰原铁甲暴熊,头儿也不会是这幅模样?

和赫连威武一起倒飞回来的,似乎是专使飞爪穆萨,此时也是一动不动地倒卧在数米开外,声息全无。

一合之下,全军覆没?想到这里,老陈震惊之余看着生死不知的赫连威武目呲欲裂,浑然忘记了自己是五人之中战力最弱的一个,一把将刀鞘甩飞,就打算合身而上,虽然明知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他的心里此时却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妈的,老子还是没能摸一摸晴娘的大腿!

但是老陈没能起身,半昏迷之中的赫连威武一把紧紧攥着老陈的裤脚,一只沾满血迹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愈发苍白!老陈已经无法做出进一步的回应,甚至发力之下紧握的刀柄不知何时都缓缓滑落,因为眼前的一幕彻底让老陈目瞪口呆。

眼前暴烈的风雪在这个庞然大物出现以后似乎都变的温柔起来,或许是因为对它天生的敬畏。如绸缎般柔顺光滑的洁白长毛足有一尺有余,在脖颈间如丝绦般下垂,在风中轻轻晃动,似乎水波一般荡漾出丝丝寒光。

荡开风雪,漠然现身的是一头白犼,而额头上一抹从上至下延伸到鼻翼上的暗金色,向场间所有人宣告着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它就是北地冰原的百兽之主,白犼之王。足有雪原巨狼头颅一样大小的巨足踩在雪地上,似乎猫掌一般静谧无声,写意悠闲,只是掌间偶尔漏出的寒光让人知道这个巨爪在暴怒之下,可以轻易击碎北方军团的制式防御军车,可以轻易撕碎人类军队所有形态的重装骑兵的任何重甲。

一双嗜血的幽绿色眼眸缓缓的在场间似乎不经意的扫过,然后缓缓甩了几圈硕大的头颅,扬起的雪屑向四周飞溅。近乎四米的身高在它摆头之间散发出无比巨大的威压,这种可怕的压力让老陈瞬间明白赫连威武为啥在冲过去之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而他,也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决心,这无关勇气和生死,因为北地的守城人从不缺乏勇气和面对死亡的决心,这是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因为他所有的反抗在白犼之王面前就跟一个三岁的小孩拿着一根木棒冲向一名重装骑兵一样,这不叫勇气,这叫可笑。

北风依然在呼啸,衬托的场间反而是诡异的寂静,让人感到惊奇的是,白犼也表现的异常安静,似乎对于眼前这几人的冒犯没有任何的芥蒂,这与它暴烈的性格完全不同。直到它如山的身体完全出现在老陈和赫连威武的面前时,他们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在白犼侧身之后,他们发现白犼如山的背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一个一身黑衣,面目隐藏在黑色罩帽下的身影箕坐在白犼的背部,光线在他的身形四周发生奇异地扭曲,周身弥散着淡淡的黑气,在白犼如雪的背上,就那么随意的箕坐着,如同一尊死神。一只光洁如玉的手搭在微曲的膝盖上,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白犼柔顺的背毛,在这风雪交加,夜色弥漫的深夜,无声轻柔的动作却给人几乎无法想象的压力,似有似无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赫连威武,以及木然呆立当场的老陈。

在这种重压之下,似乎空气都莫名的凝固,不管老陈如何的警醒自己,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一般,甚至自己的思维都在逐渐变的迟缓,哪怕是挪动一个小指,都变的无比艰难。

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在默然半晌之后,黑衣人再没有任何的动作,白犼忽然起了身形,巨大可怕的身影转身又缓缓消失在了弥漫的大雪之中。

骤然,压力消失的老陈,似乎是脱水了一般,慢慢滑落下去,双膝跪地,只感觉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仿佛脱力一般,而一直强自支撑的赫连威武也是一声闷哼,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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