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王朝新历元年，新皇登基第三年。

备受新皇重用的宰相府内，一名未施粉黛的女子穿着白色素衣，，跪在堂下，不停地对着坐在正中太师椅上的男子叩头。

“夫君，求你救救我们冯家吧。”

那男子心底有一丝不忍，却极快被冷漠遮住，开口便是凉凉的冷意：“清歌，你起来吧。此事圣上心意已决，并无转圜余地。”

“是啊，姐姐，你快些起来吧。冯家通敌，自是证据确凿。姐姐这般跪着不是在威逼老爷吗？”一旁的二夫人林慈恩袅袅婷婷地站着，手轻扶在龙南靖的肩上。

女子看着曾经生养在冯家，与她姐妹相称的林慈恩，绝佳的面容惨白了几分。眼中已挂满泪水，哀伤地看着倾心侍奉的夫君，句句泣血：“家父定不会与敌私通，那些信件一定是伪造的。夫君，家父家母待你也是极好的。你在皇上面前说几句，皇上一定会听的啊，夫君！”语毕，又叩起头来，决然不顾她的额头已经流出鲜红刺目的血。

似被这艳红的颜色刺到了眼睛，龙南靖“刷”地站起身来，快步离去，再不看她一眼。

冯清歌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却只抓到一手空气，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的额头流着血，那颜色印在白皙的脸上，带上几分独特的妖娆，嘴唇因为痛苦地反复撕咬而褪了色，却依然饱满圆润。是而如此境况下的她依然美丽动人。

林慈恩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已经咬牙恨了半天。脸上却依旧带着笑，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姐姐啊，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呢。皇上说冯将军通敌，那冯将军便是通敌。你在老爷这里哭诉也是无用的。冯家对本夫人总有些养育之恩，姐姐放心，妹妹一定求老爷安排一处不被人察觉的地方来安置他们，只可惜不能有全尸了呢，不过这可是妹妹的心意呢。”

冯清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脑子里嗡嗡地直响。她无法将眼前这个女子与当初那个既温柔又懂事的模样联系在一处。冯将军感念她的父亲战场牺牲，母亲又早逝，遂十二岁那年接来一直养在身边，与冯清歌一起长大，冯家人也是当她二小姐一般侍奉。就连后来冯清歌入了龙府，隔着一年便将她以贵妾地位抬来龙府。

林慈恩突然蹲下身子，凑近冯清歌耳边轻声说道：“姐姐还不知道吧，那些信可是老爷伪造的呢。”果然看到冯清歌晶莹剔透的双目里忽然腾出一丝火，又立即黯淡下去。林慈恩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老爷这可是大义灭亲呢，皇上对老爷是赞赏有加，十分器重呢。皇上还特意下了恩旨，不问姐姐的罪责，这宰相夫人还是姐姐，只是外头该怎么笑咱们宰相府啊。啧啧……”。

不，这一定是她故意来骗他的。可是冯府的通敌信件是在父亲平日里收藏文案的地方找到的，而那里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她解释不通怎么便多出来那些通敌信件。难道……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枕边人？

冯清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自己院子的。额头上仍在滴血，因为失血，她有些晕眩，身子也是晃晃悠悠的。

好容易挪到住的院子，刚扶着院门站住，自己的陪嫁丫鬟巧文便哭着扑了过来。

“小姐，小小姐被大少爷推下了河。刚救上来，眼看是不好了。”巧文眼睛哭得红肿。

“你说什么？”清歌推开巧文，跌跌撞撞地往房里奔去。

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潮湿的衣服已经换下。脸上泛着青白色，眼睛紧紧地闭着，不动不哭地好似睡着了。

冯清歌扑过去，抱住她冷得像冰似的身体。

“大夫呢？快请大夫来啊！”冯清歌大声喊着，才房间里除了巧文并无其他侍候的人。

“已经派人去请了。小姐，大夫很快就来了。小小姐会没事的。”巧文在一边抹着眼泪，身体打着抖。

清歌紧紧地抱着梨落，希望能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孩子别怕。娘在的。”

有一连串脚步声进了院，巧文赶紧迎出去。却见二夫人领着几个腰粗身圆，孔武有力的婆子，直直地冲了进来。林慈恩斜睨了眼，身后立即有个婆子上去捂住巧文的嘴，扯住她的胳膊。

“林慈恩你来做什么，你的人还不快放了巧文！”

“姐姐，慈恩给您赔罪来了。峰儿可不是故意推妹妹的。还请姐姐原谅。”林慈恩回去又换了身衣裳，刺目的大红色，发髻梳得高高的，嘴唇涂的嫣红。“姐姐身边的丫头害得梨落这般，妹妹自然要惩处她。”

冯清歌紧抱着梨落，眼睁睁看着巧文被拖了出去，急得眼泪直掉。

“姐姐在等赵大夫吗？他在妹妹院里呢。峰儿受了惊，妹妹请赵大夫看看。”林慈恩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让冯清歌再也坚持不住。

“你，你是故意的！你们害冯府还不够，还要来害梨落吗？她可是老爷的骨血，老爷怎会准许你这么做。”冯清歌大声嚷着，用她毕生最大的声音。

“姐姐，对于老爷而言，是峰儿重要还是一个小丫头重要呢。冯府通敌，姐姐你和这个孽种怎么还有颜面苟活于世呢？”林慈恩嘴边展开一抹放肆的笑。

这笑在清歌眼里分外恶毒。她恨得放下梨落，就往林慈恩那里扑过去。却被林慈恩抓住胳膊，反手便是一掌。打得冯清歌的半张脸立即红肿起来。

“冯清歌，你以为老爷有多爱你吗？他爱的不过是冯将军在朝的地位，不过是因着冯府颇受先皇恩待。如今你已经无用，你和这个臭丫头就该消失。”林慈恩眉眼射出藏得极深的嫉恨，露出她原本狠毒的样子。

“林慈恩，我与你朝昔相处这几年，冯家待你不薄，你怎能以怨报德，如此狠毒！”冯清歌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

“呵，待我不薄？本夫人原该是林家嫡出小姐，若不是父亲跟着冯远敬，又怎会丢了性命。你们冯家收留我，不过是全自己的恩义，哪管我心底的苦。冯清歌，你太好命了，你是将军之女，就可以逼着老爷娶你。我爱老爷，爱得比你深，比你久。却要屈尊你之下，做一个妾。凭什么！”说完，林慈恩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冯清歌毫无招架地倒在地上。立即有三个婆子扑上去。两个婆子按住她的胳膊和腿，一个婆子从身上掏出一块白绫，勒住了她细白的脖子，越勒越紧。

冯清歌呼吸越来越慢，她使劲挣脱着，却被狠狠压住，力气渐渐殆尽。眼睛因为被勒得凸出，曾经柔美的容貌慢慢扭曲。看着床上生死不明的梨落，眼泪汹涌流出，竟是血色。

林慈恩看她这样，心里有些害怕。却依然说着“冯将军通敌，姐姐愧对皇恩，愧对老爷，是而自缢。”顿了顿，走到床边，摸了摸躺着的梨落，继续说道“姐姐放心，妹妹很快便送这个丫头与你团圆。”

“呜呜呜呜呜”清歌已经不能说话，手指尽力往前伸着。想去抓她，却终究徒劳。她好恨，恨这些人。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一口气升不上来。魂魄便出了窍。